第17頁 文 / 明星
景呈御修長的手指捏著一顆晶瑩剔透的白玉棋子,聽他講述幼年時的往事,忍不住露出淡淡的笑容。「那時我年紀小不懂事,每次看父皇與人下棋都贏,實在好奇得很。長大後才知道,與天子下棋,是不能贏的。」
「不是不能贏,而是要贏得有技巧。該贏的時候必須贏,不該贏的時候,就得輸。」
他點頭,「這是在宮裡生存的一個訣竅。」
孫道前瞟了他一眼,撫了撫銀白的長鬚,「先皇當年送你上山學藝,一去就是十年,你可曾介意?」
「不,在山上學藝的日子,我過得很開心。」
「其實,先皇當年曾動過立你為太子的心思。」
景呈御正欲落子的手頓了頓,抬眼挑眉,輕輕一笑,「孫老,您喝多了!」
孫道前微微一怔,哈哈笑了起來,「是啊,我一把年紀的人,多貪幾杯就喜歡胡說八道。來來來,咱們繼續喝酒下棋,不聊往事……」
一陣香飄了過來,珠簾一掀,迎面走來的絕色女子不是別人,正是要入宮為妃的安陵王義妹,洛香郡主。
她手拿托盤,上頭放著香氣四溢的飯菜,眉目微挑,笑意盈然的向兩人微微一福。
「七王爺、孫太傅,喝酒下棋怎能少了美味的下酒菜呢?這是洛香親手炒的幾道菜,還望王爺和太傅嘗嘗。」
自從上回見到景呈御後,蘇洛香便害上相思病,對這個世上唯一不把她美貌放在眼裡的男人念念不忘。
可她身為即將嫁進皇宮的妃子,找不到接近他的機會,因此當得知他找老太傅喝酒下棋時,便想出親手做幾道下酒菜奉上的理由,來接近這個俊美的七王爺。
掀開珠簾的瞬間,她正巧捕捉到景呈御唇邊的淺笑,那與以往冷厲完全不同的表情,深深嵌進了她的腦海,令她心頭潛藏的情愫快速滋長。
孫道前聞到菜香,立刻來了精神,配著小酒,邊吃,一邊聊。
景呈御在蘇洛香出現後,迅速斂去眼底的溫和,又換上往日冰冷的表情。
蘇洛香很健談,一直給兩人講些她家鄉的笑話,孫道前被逗得哈哈大笑,景呈御卻默不吭聲,逕自喝酒。
他想起今晨出門時,他家娘子一直戴在身上的香囊,帶子突然斷了,裝在裡面的銅鏡也因此摔到地上。
她嚇得哇哇大叫,不斷的叨念,「是有什麼壞事要發生了嗎?會嗎?是什麼事呢……」
正在一旁看書的他聽了不禁開口問:「你一個人喃喃自語些什麼?」她不停的嘟嘟嚷嚷,已經影響到他看書的好心情了。
官寧兒一臉失神的摸著銅鏡,轉過身跑到他身邊,「王爺,我覺得有什麼禍事就要發生了。」
他不怎麼高興的瞪她一眼,「你胡說八道些什麼?」
「沒有。」她認真的搖頭。「你別看這枚鏡子外表不起眼,它可是很靈的。它第一次無緣無故從香囊掉出來,不久後我娘便因病去世。第二次掉出來,我養了四年的一條小白狗因為誤食老鼠藥,丟了性命,至於這第三次……」
景呈御沒好氣的瞪她一眼,打斷她的話,「都說了不准胡說八道,一個破鏡子而已,掉了撿起來不就好了。」
她嘟著嘴,有些不滿的看他一眼,不死心的解釋道:「我娘說,這銅鏡很有靈性,雖然不一定能把雪妖招出來,但卻可以保主人一世平安。」
「哼,你口口聲聲說它有靈性,那為什麼它每次莫名其妙掉出來都沒有好事。」
「它只是給人警示。如果那時我有多注意些,我娘也不會因為受了風寒而猝然離世;還有那條小白狗,如果不是我沒看好它,它也不會因為調皮,跑到別人的院子裡誤食老鼠藥……總之,鏡子無緣無故掉出來,就表示有壞事要發生,王爺……」她突然緊張起來,擔憂的拉著他的手,「最近如果沒有什麼事,您……您就不要隨便出門了吧。」
「你在擔心我?」他饒富興味的問。
她紅了臉,有些難為情,「不都傳這鏡子裡藏著寶藏嗎?說不定那些心懷不詭的人,因為你娶了我,所以心生怨恨,怕你獨得寶藏,暗地裡想害你呢。」
景呈御聽完,認真的回道:「嗯,這對本王的確是莫大的威脅,要不然,本王將你的鏡子放進火爐中毀了吧。」
她立刻瞪圓了眼,急忙將鏡子包在香囊裡,「這可是我娘留給我的遺物,不准您打它主意。」說著,又眨了眨大眼,「況且您不是說這鏡子裡藏著寶藏,如果把它毀了,寶藏不就沒了?」雖然她橫看豎看,也看不出這鏡子哪裡藏有寶藏就是。
他不以為然道:「寶藏沒了也好,從此就沒人惦記。」
「但我娘若地下有知,會怪我的。」
「既然你這麼執著,就把它當成命根子一樣保護,若被那些打它主意的人搶了去,本王可不饒你。」
官寧兒認真的點頭,「我會的。」想了想,又忍不住問:「那……如果真有一天,我和鏡子同時被人擄走,王爺是先救我,還是先救鏡子?」
「這個問題你之前已經問過本王了。」
她咬了咬唇,小聲咕噥,「人家就是想再問一次嘛。」
他何嘗不知她內心渴望的那個答案,不過看她一臉期待的模樣,他又有了戲弄人的心思,「就算你再問一次,本王的答案也不會改變。」
「哦。」她失望的嘟了嘟嘴,表情有些不滿。
景呈御看著她的模樣,打趣道:「你該不會在吃那塊鏡子的醋吧?」
被他調侃得雙頰通紅,她不滿的瞪了他一眼,「就吃醋了怎麼樣?」說完,她調皮的向他做了個鬼臉,抱著一盆房中的君子蘭便轉身跑掉了。
想到娘子可愛的神情,景呈御臉上不由得流露出幾分溫柔,直到一個清脆的聲響在耳邊響起,他才驟然回神,發現孫道前已經喝醉了,手中的酒杯掉落,發出聲響。
兩旁小太監在蘇洛香的示意下,扶著老太傅去休息了。
而就在他方回過神時,一隻纖纖玉手,朝他伸了過來——
第8章()
景呈御一愣,本能的揮開那只白玉般的纖手,俊眉微蹙。
蘇洛香被他推了一把,差點一個踉蹌,趕忙解釋道:「七王爺,您嘴邊有些髒了,我只是想幫您擦掉。」將討人厭的孫道前灌醉,她終於能與他單獨相處,這個大好機會她怎能錯過。
伸手往嘴邊一抹,他表情冷漠的瞪著她,「本王臉上有東西,本王自己會擦。」
她訕訕的收回手,轉移話題,「王爺剛剛在想什麼那麼出神?連孫老和您說話都沒有聽到。」
景呈御沒有回答她,收了棋子逕自起身,轉身要走。
「王爺……」蘇洛香一把扯住他的衣袖,表情楚楚可憐,水汪汪的大眼含情脈脈的看著他,這副神情,任誰見了都不禁心生憐愛,不忍拒絕她。
偏偏景呈御例外,他不客氣的甩開她的手,皺起眉頭,「你想做什麼?」
她可憐兮兮的咬著唇,柔聲道:「王爺如此討厭我,是不是因為我的義兄是安陵王武子鷹?」
這話就如一支箭狠狠刺進胸口,他冷漠的表情瞬間變得狠厲無比。
「我兄與王爺之間的過去我多少知道一點,我曉得當年王爺的腿……」說到這裡,她猛地住了口。
兩年前七王爺奉旨到安陵賑災,武子鷹故意派殺手襲擊,假謀殺自己的名義實則想取七王爺性命。這事在安陵是個公開的秘密,眾人都知道兩人的關係自此更為惡化。
那時她才十六歲,無意中偷聽到她爹和安陵王密謀的計劃。沒多久,就聽說七王爺身負重傷,雖然撿回了一條命,卻因為跌入山崖斷了一條腿。
這次入京,她特別觀察景呈御的腿,他走路的時候的確有些微跛,雖然不是很明顯,但這對男人而言就像一個恥辱,或許她不該提起。
「你到底想說什麼?」景呈御沒否認自己討厭她與武子鷹有關。
雖然她名義上是武子鷹的義妹,這次入京是為了和皇室結親,但只要長腦子的人都知道,她這次進京,根本就是來當武子鷹的眼線,因此不管她的外表有多美,都無法讓他對她產生半分好感。
「七王爺,我知道您和皇上對我這次入京都有些懷疑與芥蒂,雖然義兄的確要我多留意皇室的動向,但……請您相信我,我只是一介弱智女流,若王爺願真心待我,我……我定不會負了王爺。」
進京前義兄不斷交代她,除了要她拿到七王爺手中的銅鏡外,還要她做好線人,隨時向他回報。可她不想做個被人利用的棋子,她爹可以不在乎她的幸福,她卻不想讓自己的一生毀於一旦。
她只是一個女人,單純的想找一個可以依靠的良人,如果有人能夠達成她的願望,她寧願背叛義兄與父親,長留京城。
景呈御皺緊眉頭,沒好氣的瞪她一眼。「你是不是搞錯了?下個月初九你即將嫁給皇帝為妃,就算想找個真心待你的男子,那也該找皇帝,而非本王。」縱使他再遲鈍,此刻也終於看出蘇洛香對自己產生了不該有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