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明星
在殷麗梅猜測著前太子妃是否真正死亡的同時,偌大的皇宮中,還有另一人也對這問題產生了極大的興趣,這人正是瀛國當今的皇上皇甫絕。
他不厭其煩的向柳順詢問,當年自己昏迷後納蘭貞貞究竟去了何處?又為何會慘死於山崖下?
柳順只得忍耐著額角不斷滲出的薄汗,認真而小心地回答主子的每一個問題。
在皇甫絕還是太子時,他就是太子最信任的親信,當年太子與納蘭貞貞成親,他這老僕也是親眼看著他們夫婦兩人鶼鰈情深,夫唱婦隨。
直到先皇駕崩,太子在同一時間身中奇毒幻術而昏迷不醒,身為太子妃的納蘭貞貞為解救丈夫,才以身涉險,去尋找傳聞中陰暗恐怖的黑山主人為夫君還魂。
黑山的傳聞,許多人只將它當成一則奇聞來看,活著的世人,或許相信有菩薩保佑,或許相信世間有鬼,卻少有人相信黑山的存在。
可是在很久很久以前,史書上卻明確記載著——
黑山是個神奇的地方,只有有緣人才能進入,向黑山主人乞求心願。而黑山之主一旦答應對方的要求,願望便會成真,但許願的人也必須付出相當大的代價。
他雖然不知納蘭貞貞是用什麼方法找到黑山主人,但主子還魂一事卻是千真萬確。
他親眼看見主子緩緩醒來,也親眼看到貌若天仙的納蘭貞貞在瞬間失去往日姣美的容貌,變化之大令他十分震撼,更心生同情。
因為,在主子完全醒來後,納蘭貞貞這個人便注定在這世上消失。
而顏若箏之名和湖州太守幼女的身份,則是由他一手安排、給予太子妃的新身份。
只因若太子妃親口向主子坦承她原本的身份,那便是她魂飛魄散、離開這世界之時。
這麼多年來,他一邊暗地裡偷偷照顧著化名為顏若箏的太子妃,一邊又看著主子因為太子妃的辭世而變得日漸消沉。
他明白主子嘴裡重複說著恨不得能手刃納蘭貞貞,事實上卻因割捨不下自己對她濃濃的愛意而痛苦。
他不想主子飽受折磨,卻更不願害太子妃魂飛魄散,所以當主子一次又一次向他詢問,當年納蘭貞貞的屍體究竟怎麼被人發現、發現時又有誰在場……他的回答始終一成不變。
許久問不出任何線索,皇甫絕揮手打發柳順退下,一個人陷入沉思中。
有太多奇妙的事發生,令他不由得對顏若箏這個人產生了懷疑,為何他總能在她身上感受到納蘭貞貞擁有的氣息?
這世上知道他對蘭花過敏的人不多,納蘭貞貞就是其中一個。
這世上知道且敢直呼他為「洛炎」的人更少,納蘭貞貞也是其中一個。
這世上知道他喜歡吃永興餛飩鋪的餛飩的人……只有納蘭貞貞一個。
最後,這世上會因為小太子生病而嚇得臉色慘白、渾身顫抖的,除了他的親娘外,其它人多是虛情假意,他一眼便可看穿。
那麼……顏若箏與納蘭貞貞之間,到底有怎樣的牽扯?
皇甫絕不停思索著,直到夜深了,一個暗衛出現,將一份湖州太守家族族譜的調查送到他手中時,他這才意識到,事情越來越玄妙了。
第7章()
時光飛逝,秋去冬來,在輕雪飄落之時,年關也即將到來。
每到年底,不但尋常百姓會因各種瑣事忙成一團,就連朝廷的文武百官,也因被委任不同的職責而開始四處奔走。
皇家的新年依舊免不了俗,除了要張燈結綵、裡外打掃一番外,最重要的,就是每年正月初五的祭祖儀式。
這儀式是皇甫絕曾祖父定下的規矩,一年一小祭,三年一大祭。今年正逢先皇薨逝五週年,又趕上每三年一次的大祭,所以朝廷非常重視這次的祭祖儀式。
按照慣例,祭祖儀式除了皇上要親自到場外,其它皇室宗親無論身處何方,都必須趕回來參加,不准在這個日子裡缺席。
先皇膝下子女單薄,除了已經遠嫁的兩位公主外,年長皇甫絕近十歲的大皇兄在出生後沒多久便夭折了。
二皇兄及三皇兄是一對雙胞胎,長皇甫絕七歲,原本也是國之棟樑,一表人材,可惜兩人在八年前意圖謀反,逼先皇退位,被先皇找到證據後,判以斬首之刑。
至於皇甫絕的五皇弟,則在六年前的一次秋季狩獵中,被突然出現的野獸撕咬致死。因此如今,瀛國皇室只剩下當今聖上和被囚禁在隸州的六王皇甫祁了。
由於皇甫祁當年發起逆皇案,雖然事發後皇上顧念手足之情饒他不死,但以他罪臣的身份,想要再回到京城參加祭祖儀式已不可能。偏偏朝堂上總會出現些思想迂腐、將皇家祖例奉為天旨的朝臣,工部尚書徐則遠就是其中一個。
這老頭兒今年已經七十有五,因為在前朝做過幾件有益百姓和朝廷的大事,所以深得先皇器重,在他看來,六王雖是戴罪之身,但畢竟是先皇的親生兒子,且如今皇室血脈並不繁盛,人丁單薄的局面將會給祭祖儀式蒙羞。所以,在例行的大朝會上,他當著文武百官的面向皇上提議,要將被囚於隸州的皇甫祁召回京城,待祭祖完畢再派人將他送回隸州。
這樣的提議剛出口,便招來群臣的非議。
要知道,六王身負重罪,就算當今天子顧念兄弟之情並未將他斬首,但那並不能抹煞他曾經想要弒兄奪位的罪名。
雖然這幾年他在隸州並沒有興風作浪,可防患未然,像這種危險人物敬而遠之才是上上策。
這事在朝堂上被公開談論時,坐在金鑾大殿上的當今天子皇甫絕,卻始終保持慣有的沉默。
因為每次想起皇甫祁,他都會不由自主將對方與另一個人聯想在一起。
想當初,納蘭貞貞之所以在他的身體埋下了破魂蠱,真正的目的,就是想將他剷除,助皇甫祁登上皇位。即便他們的陰謀最終沒有成功,但留在他心底的那些傷痕,無論過了多少年都不曾癒合過。
沒多久,朝堂很快便分成兩派,一派贊成皇上召六王入京,畢竟三年一次的大型祭祖儀式,代表著皇家的尊嚴與風範,後嗣子孫到場參加是義不容辭的使命。
而另一派,則持反對意見,他們認為罪臣的身份無論有多麼尊貴,始終脫不去一個「罪」字,如果犯下重罪後,皇上還堂而皇之的召他回京,那皇帝的尊嚴蕩然無存,以後恐怕難以服眾。
儘管討論和爭執聲越來越大,朝堂就像市集亂成一團,皇甫絕表情依舊冷峻,似乎早已經習慣朝臣們三不五時就不顧身份、場合的爭執辯論。他孤傲的坐在那代表權威的龍椅上,冷眼旁觀著這一切。
直到有幾個比較會看臉色的臣子無意中瞟到皇上眼底的嘲弄時,才互打眼色,約束彼此不再爭吵下去,挑戰皇上的權威。
慢慢的,熱鬧的朝堂終於冷靜下來,眾人小心翼翼的望著皇甫絕,等待他做出最後的決斷。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慢慢開尊口,神情冷肅道:「既然六王當初謀反未成,敗在朕的手下,如今料他也沒本事再繼續興風作浪。既是如此,今年的祭祖,就召他入京一同參加吧。」
聞言,贊成派立刻露出得意的神情,而反對派則面有擔憂,害怕六王入京會引起騷動。
皇甫絕冷笑一聲又道:「不管他當年犯下多大的過錯,身體裡流的到底是皇家的血,若朕執意不旨召他回京,傳出去倒說朕刻薄。這件事沒什麼好討論的了,朕心意已決,三日後擬旨,召六王入京。」
***
快到年底,京城的氣溫一日比一日冷,皇甫絕一邊吩咐御膳房多燉些養身滋補的湯膳給顏若箏進補,一邊又命人將大批上好的貂皮裘絨做成各式斗篷披肩,給她取暖。
後宮其它妃子自然沒有這樣的好待遇,見了不禁眼紅,但礙於顏若箏貴妃的身份,又被皇上如此恩寵,所以就算心底有諸多怨言,表面也不敢透露出絲毫不滿。
顏若箏的身材高挑瘦削,宮裡精心裁縫上等裘皮做成披肩穿在她身上,更彰顯出她天生的高貴之氣,令人見了不由得肅然起敬。
而皇甫絕一邊暗讚她與生俱來的獨特氣質,一邊則在心裡猜測她身上,究竟藏了多少不為人知的秘密。
越和她相處,他便越發現她與納蘭貞貞之間有太多相似之處,積壓在心底多年的怨恨,因為這樣的發現而變得異常興奮和期待。
他理不清自己究竟想要怎樣的結果,但至少目前來說,他很熱中於從細節處慢慢發掘那些被刻意掩飾的真相。
此刻,將換下來的幾套衣裳交給伺候的宮女收好,顏若箏緩步走到坐在桌前的皇甫絕身旁,優雅的幫他倒了杯熱茶而後坐下。
「聽說皇上下旨,命被囚於隸州的六王返京祭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