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 文 / 路可可
「你這個不肖子，給我滾——」駱進東指著門口，氣喘吁吁地說道。
「你以為我稀罕留在這裡嗎？我們走——」駱克拉起林家依就要走人。
「你們兩個在做什麼！」林家依甩開駱克的手，忍無可忍地大叫了一聲。
「什麼時候輪到你說話了？」駱進東大罵道。
「你哭個什麼鬼！」駱克咆哮出聲，舉起袖子就去擦她的淚水。
「我哭你們兩個不懂得珍惜的人！」林家依推開他的手，邊哭邊揉著眼睛。「我沒有爸媽，一直希望能有家人陪伴在身邊，好羨慕別人有爸媽可以叫，你們明明有彼此，為什麼還要這樣針鋒相對？血濃於水，你們吵架時，心都不會痛嗎？」
「沒錯，你說得對。」站在一旁的喬茵，紅著眼睛用力點頭附和。「血濃於水，再怎麼樣都是自己家人，都是要不棄不離的。」
「她說得對，難道是我錯了嗎？」駱進東瞪了喬茵一眼。
「是啊。」喬茵點頭，然後表情突然停格，像是此時才想到自己說了什麼。
喬茵慌亂地回頭看著韓斯。
韓斯一挑眉，握住她的手。「我們出去外頭走走吧。」
「可是……」
「或者，你還有高見想發表？」韓斯好心地問道。
喬茵一看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她身上，連忙低頭，默默地扯住韓斯的袖子，跟著他走到後院。
「不該走的走，該走的死皮賴臉，一個外人懂什麼……」駱進東嗄聲說道。
「我想懂的只有一件事——就是駱克去美國的那十年，你為什麼對他不聞不問？」她問。
「誰要你多事！」
駱克怒目狠瞪著她，嚴厲神態足以嚇得尋常男子頭皮發麻。可林家依早已經習慣他的壞脾氣，只是緊握住他的手不放。
「還有，誰說我對他不聞不問！」駱進東長袍下胸口劇烈起伏著。「我寫信，打電話，他都拒接拒回。我想去看他，他媽媽說他不想見我，我還能怎麼樣！」
第0章(2)
「不可能！」駱克額間青筋畢露地瞪著爸爸。
「不可能個頭！你媽把離婚當成她人生中最大的污點，當年我有精神外遇，我有錯，所以才答應了你媽媽的離婚要求，因為我知道她不能忍受不完美。但是，她帶走你之後，我也和那女人分手了。而你根本被她洗腦，一定得等到我中風了，腿不能走了，才心不甘情不願地回到台灣！」
駱進東最後幾句話已是語帶哽咽，原本直挺的後背也在瞬間垮了下來。
「伯父……」林家依鼻尖一紅，推著駱克再往前。
駱克定定地站在原地，看著爸爸花白的發及頹弱的姿態，胸口驀地一窒。
爸爸真的老了啊……
「叫什麼叫，這裡沒你的事，你給我出去。」駱進東看著自己不停顫抖的手，只覺得悲哀。
「駱克如果不在乎你，怎麼會回來接管飯店？你也知道他在國外的事業相當成功。」林家依輕聲說道。
因為被她說出了心裡話，駱克驀地低頭看向地板。
「我如果不是當他是兒子，怎麼會放心把家庭企業交給他？」駱進東啞聲說道。
駱克身子一震，他不由自主地掐住林家依的手。
林家依感覺手腕幾乎快被他捏碎，但她沒掙扎，只是安撫地拍著他的手臂。
「既然你們彼此關心，為什麼不和好？」林家依柔聲問道。
「我幹嘛先低頭？我是他老子！」駱進東沒好氣地說道。
林家依扯扯駱克的手臂，眼巴巴地望著他。
駱克皺著眉，緊閉著雙眼，許多前塵往事頓時浮上心頭——
他記起爸爸以前回到家時總會先到他的房間看他，他記得凡事要求完美的媽媽對爸爸的責難，他憶起媽媽離婚後絕口不提父親的冷情……
駱克深呼了一口氣，抬頭望向爸爸——
看到了他眼裡的一絲期待。
「以前的事都過去了，現在，我要娶她，事情就是這樣了。」駱克嗄聲說道。
「喬茵哪裡不好？她漂亮大方、工作能力也好，又懂得所有名門女主人該懂的一切……」駱進東不想這麼快就讓那個女人如意。
駱克攬過林家依的肩膀，沉聲說道：「喬茵沒法子給我一個家，但她可以。」
「翅膀硬了，我還能干預什麼……」
「這是我的婚姻，原本就輪不到你……」
「停，這題先跳過。」林家依雙手叉腰，連忙上前踩熄兩人一觸即發的怒火。
「哼。」
兩個男人同時發出一聲重哼。
「你們倆個真的好像。」林家依笑著說道，目光不住在兩人之間徘徊。
「誰跟他像……」兩個男人同時開口又同時閉嘴，然後很快地看了彼此一眼。
林家依看著兩人臉上和緩的神色，開心地說道：「好了，天下太平了，吃飯吧。」
「沒規矩，一到人家家裡就要飯吃。」駱進東說道。
「因為她知道我肚子一餓心情就不好。還有，我們也不稀罕你這邊的外燴，她的手藝比什麼五星級大廚都好，當然也比那個只會用嘴開菜單的喬茵來得……」
「下回換我來做菜。」林家依一看這兩個人又要對衝起來，馬上轉移話題。
「做菜很了不起嗎？隨便哪個家庭主婦都會。」駱進東不以為然地說道。
「做菜當然沒什麼了不起，只是他剛好愛吃我做的家常菜。」林家依按住又要發飆的駱克，輕聲說道：「伯父腸胃不舒服，有請他們準備白粥嗎？」
「我怎麼知道他們準備了什麼！」駱進東粗聲說道，抬頭就要喚人。「看護跑哪去了，過來推我到餐……」
林家依推了駱克向前。
駱克抿了下唇，不自在地上前一步，扶起爸爸肩膀。「我來吧。」
駱進東板著臉讓兒子扶他坐進輪椅裡，駱克則因為爸爸的輕瘦體重而一驚，眼眶霎時有些泛紅。
「家裡沒準備白粥。」駱進東忽然粗聲說道，「你去幫我煮一點。」
「沒問題。」林家依笑著往前走了兩步，繼而不好意思地回頭問道：「啊……那個廚房在哪兒？」
駱克指了方向，在她飛奔而去後，他推著爸爸往廚房方向走去。
韓斯正巧在此時走了進來。
韓斯推了下眼鏡，笑著說道：「看樣子，你們已經談好了。」
「你怎麼了？」駱進東看著眼眶紅通通的喬茵。
「跌了一跤，沒事。」喬茵依然維持下顎微揚的驕傲姿態。
韓斯看著這個明明哭到鼻頭都紅了，還要裝驕傲的女人，唇角揚起一抹笑意。
「走吧，我們吃飯去。」韓斯攬過她的肩。
駱進東看了他們一眼，先是瞇起眼，繼而看向兒子。
駱克一挑眉，對著爸爸一頷首，表示事情正是他所想像的樣子，然後又繼續推著爸爸的輪椅往前走。
「你想娶的那個女人最好手藝好，因為我餓了。」駱進東說道。
「我只怕你吃到欲罷不能，天天要她回來煮飯。」
父子倆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而原本清冷的偌大宅院在經過多年的冷清之後，總算又開始有了家的氣氛了……
尾聲
兩個月後——
駱克搭了比預定時間提早三個小時的班機回到台灣，歸心似箭的他才坐上私人座車，便恨不得能在下一秒種返抵家門。
他一整個星期都不在家，不知道有多麼想念他新婚一個月的老婆。
駱克不耐煩的用指節敲著木紋扶手，車子才在家門前的車道停下，他便在同一秒下車，大步走向屋子。
婚後，在林家依的堅持下，他們搬回老家與他爸爸同住。
久未住人的三樓依照她的喜好重新裝潢，改走鄉村風格的明亮溫暖路線，加上她愛鮮花，總是他才走上樓梯，便聞到了舒服的花香味。
然而，最讓他覺得舒服的氣氛是——每當他回家的時候，她總會笑嘻嘻地說「歡迎回家」，然後給他一個大擁抱。
駱克充滿期待地推開大門——
「誰要在廚房聞油煙！」駱進東的咆哮在屋內迴響著。
駱克皺起眉，加快了腳步。
「廚房設備很好，根本沒油煙味啊。」林家依柔軟的聲音遠遠地傳來，好聲好氣地說道：「沒辦法，我要做晚餐，可是我又很想聽爸爸說十年前飯店火災時，員工堅守崗位的事情啊，哈副理說你知道得最清楚了。」
駱克放鬆了臉部的僵硬線條，倚在走廊的一幅畫作邊，唇角微揚地聆聽他們的對話。
婚後，她還是擔任他的助理秘書，但因為他和爸爸都喜歡吃她做的飯菜。因此，她成了辦公室裡最準時下班的人。
「你叫我說我就說，你當我是廟口說書人。」
駱克抿著唇，克制著自己衝進去叫囂的衝動，因為自從搬進來與爸爸同住之後，家依總是在他們兩人之間擔任救火隊的角色，他其實不曾真的和他爸爸吵起來。
他爸爸前陣子甚至還告訴哈副理，說他的媳婦把兒子和家的氣氛都帶回了駱家，他其實沒有什麼好挑剔的，不過就是老習慣改不了，嘴巴難免不饒人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