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巫靈
「屬下絕不負殿下之托。」他同樣慎重的回答。
陶天香在任諺的護送下進到已經擠滿人群地廣場內,此時大雪紛飛,廣場四周擺放著無數火盆,但能見度還是有限。
她努力往前擠,擠到已經非常接近祭台才停住腳步,夜狼護衛們慢慢往她的四周靠近,或遠或近,好伺機而動。
祭台上,殷治的身影出現了,他懷中抱著一個陶甕,小心翼翼的將它放在桌案上,那陶甕裝的想必就是被盜出來的殷姬遺骨。
緊接著,一名身穿暗紅色衣袍,臉上畫著紅色條紋的男巫也走上祭台,開始在桌前念著大家聽不懂的祭詞,底下的群眾本來還在低聲交談著,在男巫開始念祭詞後瞬間安靜下來。
任諺微皺起眉,祭台上沒見到易非的身影,不知道他此刻是躲在何處監視血祭的進行。
男巫唸唸有詞,約莫一刻鐘後,才終於停下,然後揚聲高喊,「將祭品給帶上來!」
第一個祭品被兩名壯碩的男子一左一右的架上祭台,來到銅盆前,那名姑娘不哭不鬧,雖然臉色蒼白,卻是異常的鎮定。
這姑娘就是被送入當祭品的兩名夜郎護衛之一,她身先士卒的站在最前方,第一個上祭台,免得其他無辜的姑娘因為害怕掙扎而讓自己受傷,她很確信,主子一定會想辦法阻止血祭的。
男巫拿起放在桌子上、刀刃劃滿奇怪符號的短刀,來到祭品面前,打算割喉放血,底下所有人屏氣凝神的等待,眼睛眨都不眨,不放過任何一刻。
就在男巫舉起短刀的那一瞬間,任諺做了個手勢,圍在祭台四角的四個大火盆同時傾倒,發出極大聲響,嚇壞了大家,也讓男巫停下動作。
「火盆倒了?怎麼回事……」
「好端端的火盆怎麼會倒呢?」
「啊——」
緊接著,廣場內突然傳來女子尖叫的聲音,再度嚇壞大家,所有人的注意力也被轉移到那名女子身上,就連祭台上的人也是一樣。
就在祭台的正前方,人群紛紛和蹲在地上抱頭尖叫的女子拉開一段距離,一臉的困惑好奇,不知道她到底怎麼了,沒多久,那女子四周便淨空了,眾人在她身邊將她團團包圍住,卻又不太敢靠近她。
那女子尖叫完之後,突然開始全身抽搐,像是著了魔似的,更讓圍觀的眾人訝異,等抽搐完後,她又突然靜止不動,不知是生是死。
等了好一會,始終沒見到她有進一步動作,其中一個膽子較大的人試圖走上前去,想探探她的情況,沒想到她又在這一刻有了動作,嚇壞一干人等。
她緩緩的站起身,眼神柔婉,抬頭挺胸,雙手交迭在腹前,姿態優雅又高貴,全身散發著一股渾然天成的尊貴氣勢。
陶天香瞧著同樣在祭台上觀看著一切的殷治,柔聲開口,「阿爹,女兒回來看您了。」
殷治渾身一震,不敢置信的瞪大眼,他已有十多年不曾聽過有人喚他阿爹了,那是女兒最愛喚他的方式呀!「姬……姬兒?」
同一時刻,璽御和手下在廣場最外圍監控情勢,眼見陶天香順利吸引眾人的注意力,踏出成功的第一步,雖然高興,卻依舊不敢放心,繼續緊盯著現場。
沙沙……背後傳來的細微聲響驚動了璽御,他迅速轉身,在轉角之處發現一個白影,那個白影披散著長髮,一動也不動,讓他忍不住震驚,因為這影像太過熟悉。
那是某一晚他曾經見過的身影,也是讓他誤以為是母親魂魄的身影,難道真的不是他的錯覺,的確是有人躲在暗處?
那人到底有什麼意圖?刻意出現在他面前究竟是為什麼?
白影停住不動好一會,突然隱沒在巷道內,動作飄忽如鬼魅,璽御的身子也頓時動起來,想要追上那白影,將一切都弄明白。
「殿下?」護衛們錯愕的看著他突然離開。
「你們繼續在這注意情況,我去去就回。」
璽御之所以敢一個人行動,是因為他藝高人膽大,就算真遇到危險,他也有自信自保,才會毫不猶豫的追上去。
他以最快的速度進到白影消失的巷道裡,前方的白影忽閃忽現,他緊追不捨,兩方的差距也越來越小。
在拐了好幾個巷道後,白影突然跳上高牆,進到一座大宅院裡,璽御也跟著進入。
當他從高牆上跳下時,原本一直疾步不停的白影卻靜靜地停在庭院中間,背對著他,一動也不動。
他困惑的跟著停下腳步,卻猛然一驚,眼前的景象給他一種異常熟悉的感覺,一股冷冽的寒意瞬間從腳底往上竄,像是蛇般爬上他的四肢,將他緊緊纏住。
夜晚、大雪、熟悉的庭院景象,在在勾起他不堪回首的記憶。這裡像極了他兒時所住的宮殿庭院,雖然他在那件事之後便搬離那座宮殿,再也不曾踏進去過,但那殘存的記憶還是壓在腦海最深處,在這一刻全部湧現出來。
四周好靜,靜得萬分詭異恐怖,他緊盯著那白色背影,強壓住心頭控制不了的慌亂情緒,啞著嗓音質問:「你到底是誰?」
「……孩子,你不該來到這個世上……」
那熟悉的話語讓璽御瞪大雙眼,全身僵直,十歲那一晚的惡夢似乎開始重演,讓他的臉上瞬間沒了血色。
那聲音雖然是女的,卻和他母親並不像,但這相似的環境與氣氛,在在逼得他幾欲崩潰,無法再一次承受那讓他惡夢纏身十幾年的夢靨重現。
這是針對他設下的陷阱!他明知道是陷阱,卻還是被這詭異的氣氛緊緊束縛住心魂,無法動彈,熟悉的窒息感也緩緩纏繞上他的脖頸,就像那一年的雪夜,他差點死在自己母親手中的雪夜……
對方抓住他的弱點,讓他徹底中計了!
第9章()
廣場上,群眾激盪,議論紛紛。
「她被殷姬公主附身了?」
「殷姬公主真的回來了嗎……」
「阿爹,女兒有話必須向阿爹說明白,要不然……女兒就算死了……也不瞑目呀。」
陶天香想要往祭台上走,男巫眼見情況不對,趕緊吩咐一旁的侍衛,「別讓她上來擾亂儀式!」
「是!」侍衛馬上抽出長劍,擋下她的步伐。
看著擋在自己面前的劍,陶天香氣勢沉穩的命令他們,「把劍收回去,免得傷到其他無辜的人。」
「讓她上來!」殷治激動的開口,「誰都不准傷害她!」
她雖然樣貌不同,但所表現出的神韻、一舉一動,都和他記憶中的姬兒一樣,所以他很快便相信她被女兒的魂魄附身了。
侍衛只能收回劍,往兩旁退開,讓她走上祭台。
陶天香一走上祭台,殷治便來到她面前,難掩激動的情緒,「姬兒你……你真的回來了?」
她跪在他面前,深深叩首,「阿爹,女兒不孝,讓阿爹傷心了。」
「你回來就好。」殷治欣喜的將她從地上扶起,「再等一會,阿爹就能讓你完全復活了,咱們父女倆又可以聚在一起,這一回,阿爹不會再讓任何人欺負你,逼得你自盡而亡。」
陶天香眼神哀傷,微泛淚光的搖搖頭,「阿爹,沒有用的。」
「什麼意思?」
「女兒已死,是無法復活的,阿爹無論殺了多少無辜的姑娘舉行血祭,都無法讓女兒復活,只會增加女兒的罪孽罷了。」
「這……怎麼會?」殷治訝異的瞪大眼,「可易非明明說——」
「阿爹,您被人欺騙了。」陶天香悲哀的留下眼淚,「女兒之所以附身在這位姑娘身上,就是要阻止阿爹做傻事啊!女兒之所以遲遲沒有去投胎,還徘徊在人世間,正式因為阿爹對璽國的怨恨,讓女兒始終放不下心,怕阿爹會因此招來禍端,並且害了御兒呀。」
殷治錯愕的呆愣住,久久說不出話,他期待這一日好久,以為終於能夠和女兒再度重聚,難道……真的只是一場不可能實現的夢?
「阿爹,女兒請您冷靜的想想,將璽國的姑娘抓來舉行血祭,不但無法讓女兒復活,最後只會引起璽國和殷族之間的仇恨,咱們族甚至還會因此陷入戰亂的危險,阿爹,您身為一族之主,最重要的是保護族民安穩的過日子,而不是害族民去送死,不是嗎?」
她的一席話瞬間讓殷治渾身大打冷顫,終於意識到自己做了多麼危險且不理智的事情,他不顧一切想讓女兒復活,卻沒考慮到這麼做的後果,很有可能會害得自己的族民陷入和璽國的戰火之中。
「阿爹,您還記得您在璽國還有一個外孫嗎?要是殷族和璽國真的交戰,流有一半殷族血液的御兒該如何在璽國立足?阿爹這麼做,同樣會害了御兒,御兒本有機會繼承王位,卻可能因為兩方交戰而被摒除在外,甚至流放外地,這一點阿爹曾經考慮過嗎?」
殷治再度愣住,因為女兒的死亡讓他始終被怨憤給蒙蔽心眼,也不曾關注過女兒為璽王生下的兒子,當然也不曾考慮過自己這麼做,對外孫會有不好的影響,女兒留在世上的僅存血脈也會因此而受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