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錦瑟

    問題剛問完，蘇小小連忙閃遠一點，只因她已看見阮威廷再度舉高的手。

    「我當醫生不是為了想賺錢！」為表示自己的清廉，他字句鏗鏘有力，聽得出來阮威廷不喜歡被人這麼看待。

    「我誤會了嘛！別這麼衝動，Takeeasy喔！」不小心踩到地雷。「那你是為什麼要當整型醫生呢？想懸壺濟世的話，應該是外科醫生會比較好一點吧？」她一步步有技巧地詢問。

    「沒有一個醫生不能懸壺濟世，整型醫生最初的用意是為了改變天生不完善的人，幫他們重拾自信心，給他們一個希望，只是現在大眾都誤會了最初的意義，以為整型就能讓自己變得更美。你啊，有空在我這裡混，還不如回家好好準備功課。」阮威廷愈來愈無法招架蘇小小的問題，不是她問得艱深，而是他自己有障礙無法克服。

    「醫生啊，是你自己把我留下來的，你沒忘記吧？」她笑得很賊。

    原以為自己留下的是個受傷的天使，沒想到天使的傷那麼快就復原，現在是個小惡魔。「是我的錯，現在我要修正這個錯誤。你不用上課嗎？」

    「昨天被拋棄，你叫我怎麼有心上課呢？」大一、大二時她是全班最拼的，要不然哪能換到現在輕鬆的時刻。

    「那表示你不夠用功。」居然有人不懂得欣賞她的優點，真是笨蛋。

    「醫生，我有聽你的話充實自己的學識，現在快要大三了，不過怎麼還是沒有一個人真心喜歡我？難道我真的一點優點也沒有嗎？」平日很直來直往的她，為了表現出嬌弱的樣子，只得學習裝可愛，雙眸還得亮如星，眨得她快抽筋了。

    阮威廷則是不清楚蘇小小在搞什麼。「已經是雙眼皮了，用不著這麼努力眨，可別到時候變成三眼皮怪物。」

    蘇小小一聽，猛然踩煞車，眼睛不敢再亂眨。

    「一個人的優點不是要靠旁人的點明，你應該要最清楚，這樣別人才會看見。小小，你一定有很多別人尚未發現的優點，別這麼急，你還年輕，有的是機會。」

    她故意歎了一聲長長的氣，托著自己的腮。「萬一將來都沒人發現到，醫生啊……你會負責嗎？」

    「咳咳……」正在喝水的阮威廷險些嗆到，連連咳了好幾聲。

    他……要負什麼責？

    「喝慢點，乖，沒人跟你搶喔。」她急忙拍拍他的背。

    「我已經結婚了。」他的口氣十分認真。

    幾個字，又把蘇小小的努力化為零，清楚阮威廷所說的意思，飛揚的表情當下沉下，冰的跟北極有得比。

    「我知道，醫生，你不用提醒我，我只是跟你……開玩笑而已啦，真的是開玩笑的啦……」看來，阮威廷肯定還很在意他的前女友。

    掩飾不了佈滿全身的失落感，蘇小小垂下眼睫注視著地板，再也不抬頭，原本輕鬆的氣氛一下子猶如爆破的氣球，問診室的氣氛瞬間僵了。

    「小小……」終於，阮威廷才明白蘇小小似乎還喜歡著自己，也決定要打消她的念頭。「我並不適合你，你值得一個更好的男人。」

    兩人四眸交投的那一瞬，蘇小小被阮威廷這些話重重傷到了，就算不喜歡她，也別用這種自以為是的口氣，難道她會不清楚誰最適合自己嗎？

    極度不喜歡阮威廷這種拒絕方式的她心頭一緊，即刻拎起腳邊的袋子起身，看也不看他，慌亂地離開。

    「醫生，我下午還有課，先走了。」

    蘇小小動作之快，令阮威廷來不及喚回她。

    他很想再解釋，他並不是不喜歡她，只是過去那次的傷痕深深烙印在他心底，令他無法忘懷。曾經他也將一個女人捧在手心上呵疼，她想要的一切，只要他有能力絕對會想辦法幫她得到。

    她想要變更美，他給了她最美麗的外表，但結果呢？

    他竟失去她。

    他表現出不傷心的模樣，可內心的傷，就像是一個完美的藝術品有了瑕疵，永難復原。

    他對愛情，早就膽怯了，尤其是面對蘇小小這麼美麗的女孩子。

    冷淡拒絕她也好，這樣她應該就不會再對自己抱持太多不切實際的期望。

    是啊，這樣就好了……

    「嘿，發呆啊？難得喔。」

    阮書昊捧著兩本原文書落坐蘇小小對面。

    蘇小小慵懶地抬起頭來，窗外透進來的午後陽光暖洋洋的，再加上她一直想著阮威廷，讓她整個人呈現傻傻的模樣。

    「書昊，我問你喔，刻骨銘心的傷，真的很難好嗎？」

    「廢話。」阮書昊毫不猶豫地說。

    「可當時我被喜歡的人說成飛機場，也沒有很傷心啊。」回想過去，她發現自己對於葉柏宇的感覺已經很模糊了，反倒是阮威廷的容貌愈來愈清晰，甚至他所說的每一句話都印在自己的心版上。

    阮書昊撇撇唇，再舉一個更強烈的例子。「被我大哥討厭的時候呢？」

    不到三秒鐘，蘇小小的表情立刻垮下，那模樣彷彿遭受到巨大的打擊，誇張地瞠目結舌。

    「就是這個表情，心痛不痛？」

    光用想像就很痛了，蘇小小根本無法承受萬一有可能發生的一日。

    「很難受耶！」

    「說來也滿奇怪的，你的個性這麼活潑，怎麼會喜歡上我那個木訥的大哥，他是哪點吸引你了？」阮書昊腦筋快速一轉，質疑地問：「該不會是想獲得免費的整型吧？」

    「阮書昊！」若不是手上杯子已經沒水，蘇小小肯定會把水潑出去。

    「嘿！別這麼生氣，你也知道我為什麼會這麼問的。」若不是感受到蘇小小對大哥的心意不假，他哪有可能把大哥失戀的事情說出來，不過他仍然很好奇。

    「你跟我同班快兩年了，還不瞭解我的個性嗎？」她能理解阮書昊是想保護阮威廷，但自己的真心被污蔑，她也不太爽快。

    阮書昊可一點不覺得自己太小人，他唇微勾，揚起輕佻的幅度，但雙眸卻顯露謹慎。「他們從高中就在一起了，少說也有十年，但結局呢？」

    明白阮書昊說得有理，蘇小小也不再反駁。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就算我大哥不能接受你的感情，你也不能怪他。」她當然幫著大哥講話。

    「我當然不會怪他，只是……」蘇小小托著兩頰，望著窗外一片祥和、美麗的風景，不由得想到阮威廷讓人有種如沐春風的氣質。「他要縮在龜殼裡多久呢？」

    阮書昊也頗有同感，認真地說：「軟的不行，不會硬敲碎他的龜殼，讓他沒地方躲嗎？對付我大哥那種人，有時候太軟的手段只會造成反效果，倒不如將他逼到牆角，讓他想翻牆也不成，到時候他就變成你的囊中物了！嘿嘿……」

    嗯……他們是在談論人還是物品啊？

    「阮書昊，他好像是你大哥耶？」

    阮書昊攤攤手，一副無所謂的態度。「六年了，縮得也夠久了，連我都快看不下去。小小，說實話，你到底喜歡我大哥哪裡啊？」

    「他是一個好男人。」

    「呿！」阮書昊不屑地應聲。

    「我心情最低落的時候，是他給我鼓勵，那時候聽見他已經結婚，心底很惋惜，因為我本來想把他介紹給我小阿姨認識，後來有一回，我看見他在公園和一隻小白狗玩，不曉得為什麼，我就是很喜歡他那時的神情，讓我真有一種相見恨晚的遺憾，而且也是他幫我重建自信心，胸部──不過是一個囤積脂肪的地方罷了。」如果不是阮威廷那席話，恐怕今天的她仍然會陷在她外表這一點小小缺陷的迷思上。

    阮書昊懶懶打了一個哈欠。「想報恩啊？」

    蘇小小回頭瞪著他。「報你個大頭恩！我是真的很喜歡他，他的溫柔體貼、成熟穩重是你這種人一輩子也沒辦法做到的。」

    「如果你真的很喜歡我大哥，我來幫你吧！」爸媽不想在大哥的傷口上撒鹽，並不代表他就能忍受大哥這麼無所謂下去。

    「怎麼幫？」有個超級大軍師總比她一個人橫衝直撞好。

    阮書昊揚起迷人的微笑，神秘不答，要她靜待佳音。

    第4章()

    一個禮拜了，蘇小小沒有再上門，阮威廷清楚他們的聯繫這次應該是徹底斷了。

    他清楚自己或許做得太絕了，可長痛不如短痛，他不希望害了她。

    他己經過了可以轟轟烈烈談戀愛的年紀，就算不結婚，其實也無所謂，反正設有愛清又不是活不下去。

    只是想到蘇小小的盈盈笑臉，他總有幾分想念。

    最近阮威廷不常待在問診室內，反倒是站在外頭陪著邱佩玲她們，有時候沒客人，他也可以站很久，不發一語地望著窗外，似心事重重，連和他比較熟的女客人也發現他的不對勁，問他怎麼了，他都說設事。

    小雯覺得清況有異，又飄到邱佩玲身邊。

    「佩玲姐，你有沒有覺得阮醫生這一個禮拜很奇怪耶，話不多是正常，但連笑容也變少了，這就不是好現象啊！」她領阮醫生的薪水，當然得多關心一下老闆，「是不是感情不順利？還是投資失利？或是家裡有狀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