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金萱
喔,天啊,他是認真的嗎?所以昨晚才會這麼貪求無厭?
可是……和她一樣在算日子的他,應該知道昨晚是她的安全期才對,不是嗎?
所以他真的是認真的嗎?
還是只是想找個借口,抒發自己的慾望?
但這樣想就更不對了。以他的條件,要找個願意與他發生一夜情的對象應該易如反掌,他根本用不著花心思找借口來屈就她吧。
那他到底在想什麼啦?她真的是愈想愈搞不懂。
「無話可說了是嗎?」她的沉默,令他開口問道。
「我搞不懂你。」她蹙眉看著他。
「沒關係,反正你還有未來五十年的時間可以慢慢搞懂。」他好整以暇,輕鬆自在的應道。
「你不是認真的。」她說。
「我是。所以不要再說要分手的話,因為我不會放手,現在不會,以後也不會。懂了嗎?」他信誓旦旦的凝視著她說。
不懂。賈菲菲在心裡回答,卻沒有說出口,她需要好好想一想。更何況現在與他鬧翻也沒好處,只會失去她賴以為生的工作而已。
那麼,就暫時讓他以為她懂吧,至於之後兩人會分或和,等她想通之後再決定。
至少,這次沒有懷孕與否這個變數卡在中間,左右她的決定。她慶幸的想。
第7章(2)
「為什麼突然要我搬去你家住?」
「我們是男女朋友不是嗎?」
「沒有人規定男女朋友就要住在一起。」
「住在一起可以培養感情,增加相處的時間。」
「每天在公司相處十幾小時就夠了,犯不著二十四小時都綁在一起。」
「在公司時各忙各的要上班,沒時間談情說愛。」
「之前交往時不就是這樣?」
「所以你才會要和我分手,又和前男友約會喝酒談心?」
賈菲菲頓時無言以對。她真不明白他怎會一夕之間變了個人,昨天之前原本還對她不聞不問,結果現在卻變得死纏爛打,硬要她搬到他家去與他同居,甚至連「談情說愛」這匪夷所思的四個字都搬出來用。
談情,要有情才能談;說愛,也要有愛才能說。而他對她,真的有情愛可言嗎?
本來她還想等自己一個人時,好好靜一靜想想兩人的事的,結果現在這種情況,到底要她怎麼想啊?
「安辰鋒,拜託你回家讓我一個人靜一靜好不好?」
賈菲菲看著以要搞清楚她到底住幾號幾樓為由硬是跟她上樓、最後賴在她家客廳沙發上不走的男人,開始覺得頭痛。
「不好。」他直接拒絕。
「你要我拿掃把趕你,你才肯走嗎?」
「你敢拿掃把對著我,小心工作不保。」他淡淡的威脅道。
「你到底想怎樣?」她眉頭緊蹙,逐漸有了怒氣。
「我想要你打包跟我回家。因為你家實在太小了,放不下我的東西,只好由你搬過來。」
「我不要勉強來的關係。」她再也受不了的朝他直言道。
「我一點都不勉強。」
「安辰鋒!」
「你可以把安去掉,直接叫我辰鋒。」
賈菲菲咬緊牙關,握緊拳頭的瞪視他,有種被他逼到快要抓狂的感覺。
他到底為什麼要這樣忽冷忽熱、反反覆覆的?這樣玩弄她的感情,他覺得很有趣嗎?
她緊抿唇瓣生氣的瞪著他,在無計可施又益發怒不可遏的情況下,終於將一直壓抑在心底的感觸爆發出來。
「我父母,」她突然大聲說,好像不這麼大聲就傳不進他耳裡似的。「他們當初就是奉子成婚的,因為有了我才結婚,從我有記憶開始,他們就爭吵不休,而且最後的矛頭總會指向我,說都是我害的。如果不是因為有了我,他們也不會結這個婚、受這種罪。」說著,她的聲音在不知不覺間慢慢地低緩,臉上表情也逐漸變得木然。
「我七歲那年,」她平鋪直敘,面無表情的繼續往下說:「他們終於決定要離婚,卻因為沒有人要我而延宕。八歲那年,他們擁有各自的愛人,為了與愛人共組新家庭,離婚成了誓在必行的事。他們叫我自己選擇要跟誰,然後全都以威脅瞪視的目光警告我,不准我選擇他們。
「有七年的時間,我像顆皮球被他們踢來踢去,這邊住兩個月,那邊就住兩個月;這邊住三個月,那邊就住三個月,一天也不能多或少。
「他們勉強負起養育我的責任,勉強繼續和我維持父女、母女的關係,而我雖能分別和他們同住在一個屋簷下,卻始終像個格格不入的外人,永遠被排除在家庭的溫暖、歡笑與幸福之外。
「因此十五歲後,我便一個人生活,他們只需提供金錢援助,這樣三方都輕鬆。只是每逢佳節倍思親,想要擁有家人與家庭的渴望從沒有遠離我。
「十九歲那年。我認識了許東華,他的噓寒問暖讓我體驗到從未有過的溫暖,也讓我一頭栽進愛情裡。我原以為他能給我一個家,因為他信誓旦旦的說他一定會負責,所以我毫無保留的付出一切,結果他卻以劈腿來回報我。
「一次又一次,我努力討好那些原以為會愛我的人,結果都是白費力氣。因為一個巴掌拍不響,因為愛是勉強不來的,因為他們不愛我,和你一樣。」她看向他,最後幽幽的說:「所以算我拜託你,不要把你的快樂建築在我的痛苦上好嗎?算我求你。」
她的聲音中帶著蒼涼與疲憊,讓安辰鋒感到一陣難忍的心疼。
答案揭曉,原來她之所以堅持孩子要在有愛的環境下長大身心才會健全,是因為那也是她的親身體驗。而和他不同的是,他獲得了愛,她卻沒有。
他從沒想過她會是在嚴重缺乏愛的環境下長大,因為她給人的感覺一直都是樂觀而開朗,有著向陽的個性,沒想到事實竟是如此令人憤怒心疼。
她說她十五歲後就一個人生活……難道自那以後,她就一直孤單至今嗎?
「過來這裡。」他拍了拍身邊的座位對她說。
她沉默的看著他,一動也不動。
他沒再開口,直接起身離開座位走向她,厚實溫暖的大手握住她冰冷纖細的手,將她牽至沙發旁,拉她一起坐進沙發裡。
坐下後,他的手依然緊握著她沒有抽離,掌心的溫暖一點一滴的傳給她。
「你和他們上回見面是在多久以前?五年?十年?或是更久……十五年?」他問她。
「你為什麼想知道這個?」她看了他一會,不答反問。
「你先回答我,我再告訴你為什麼。」
「二十歲成年時。」她面無表情的回答。
「為了什麼事?」他再問。
「遷戶口。」
「從他們的戶籍裡遷出來?」
悲哀的神情從眼中一閃而過,她無言的點頭。
「之後就形同陌路,不曾再聯絡?」
她輕扯唇瓣,想擠出一個瀟灑不在乎的微笑,卻反倒更突顯了無奈。
「他們有和你聯絡的方式嗎?」
她無言的點頭。
「卻從沒和你聯絡過?」
她垂下眼,雖沒有應答,答案卻早已昭然若揭。
安辰鋒吐出一口氣,拚命克制想將她擁進懷裡的衝動,就怕她誤會他是在同情她。他知道這不是同情,而是心疼,他的心為她疼到連呼吸都會痛,得小心翼翼的掩飾。
「我媽媽是在我入伍當兵那年過世的,那時我已二十二歲,但一個人住,偶爾還是會覺得寂寞,就像你說的每逢佳節倍思親,這是人之常情。」他忽然開口對她說。
賈菲菲怔了一下。她並不是很想念那對從未愛她、在乎過她的父母,只是在見過他們其實也能愛自己的孩子、能和另一半和平相處,共組一個和諧而非動不動就大打出手的家庭後,不禁有點怨懟,還有太多揮之不去卻永遠成真不了的希望。
她討厭自己都已經年過三十了,卻還像個三歲稚子般,有著希望父親或母親能夠伸手抱她一下的卑微希望,真的很討厭。
「我媽是個非常堅強的女人,」安辰鋒忽又繼續道:「雖然丈夫為了別的女人拋棄她,她卻還是將腹中流有那個男人血液的我生出來,然後一個人吃苦耐勞的獨自將我撫養長大,還給了我全部的關心與愛,是世界上最偉大的母親。你給我的感覺,和我媽媽很像。」
聞言賈菲菲愕然的抬頭看他,從未想過會聽見這麼一句話。和他媽媽很像?
「你們都同樣擁有堅強又柔軟的心,對於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不公平,既不怨天尤人也沒有太多的怨懟,仍面向陽光努力地生活。即使考驗一再出現、生活環境再困苦艱難,也從未選擇自甘墮落,真的很棒。」他柔聲說道,伸手輕撫她的臉。
她霎時有些僵直與尷尬,不習慣他突如其來的稱讚,更不習慣他眼神動作中透露出來的溫柔及疼借,那會讓她好不容易釐清的認知又紊亂成一團。
「老闆……」她才開口,嘴巴便被他用手指輕輕的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