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唐衣
「這是為何?」難道是想利用婚姻,進一步的迫害大皇子嗎?
「馨萸喜歡上他了。」張馨萸的臉,紅得如同抹上厚重的胭脂。
皇上感到匪夷所思,驚訝得連話都說不流暢,「那個……老大和老二之間鬧得不可開交,朝廷內外都知道,你不會不曉得你的『立場』吧?」
「馨萸曉得。」這件事若傳出去,她這一生就毀了──不僅太子會氣憤,家人會感到顏面無存,全天下的人都會嘲笑她,甚至她喜歡的大皇子也不會領情的!
而換個角度想,哪怕皇上成全了她的心意,賜婚讓大皇子娶她,等候她的也不會是什麼圓滿、美好的下場──她的家人仍舊不會高興,大皇子也不會輕易的接受她。
「既然你知道事情的輕重,為什麼又要開這個口?你現在做的是名副其實的自討苦吃。」
「若非皇上為了保護皇子們的安全,下了聖旨,封大皇子為王,命令他三天之內離開京城,前往封地,馨萸也不敢如此不顧廉恥的表露心跡……馨萸還怕再不行動,大皇子一旦遠走高飛,今生……馨萸只怕……今生就要錯過他了。」
她的情真意切令回過神的皇后與太后皺起眉頭,有些為難,又有些遺憾。
皇上倒是放下了戒心,以輕鬆的態度戲謔她,「你放著榮華富貴不要,反而要跟老大去遙遠的邊疆,過著不可預測的生活,你不怕離家之後,天高皇帝遠的,老大對你不體貼,到時候可沒人能幫你!」
張馨萸低頭,朝皇上跪下,認真回答,「我只怕再也見不到他!皇上,馨萸今天所說的一切,字字真心,馨萸不敢說自己是個十全十美的女子,也不敢說自己配得上大皇子,但馨萸可以拿性命向皇上保證,一定會照顧好大皇子,求皇上……賜婚。」
皇上微微一愣,這麼膽大妄為的女孩倒真是前所未見,偏偏她信誓旦旦的模樣又是那麼動人,令人不忍心拒絕她提出的請求。
皇上深愛每一個兒子,不可否認,張馨萸的保證,打動了他的心;被遠派到邊遠地帶,離開朝廷權勢中心的大皇子身邊確實需要一個愛護他的伴侶。
「一個未嫁的女子要說出這番話,需要多麼大的勇氣……」皇上自說自話,話沒說完忽然笑了。「賜婚的事待會兒再說,你先講講你是怎麼喜歡上老大的?」
張馨萸抬起頭,眼見皇上面色溫和,顯然是被她給打動了;又看皇后與太后已然恢復冷靜,正謹慎的打量著她。
她知道自己剛剛踏出成功的第一步,接下來還得再接再厲;她的視線轉向身邊仍在昏迷的娘親,張馨萸暗暗說了聲抱歉,隨即準備好甜甜的笑靨,應付眼前三個高貴無比的大人物。
「事情是這樣的……」
***
大皇子應停年滿十八,外表英俊,文武雙全,人見人誇——即使是與他敵對的太子黨人士,私底下也會憑良心說他確實是個優秀人才。
他年紀輕輕就創下非凡的功勳,為保護國土,不滿十五歲就跟著鎮守邊關的將領,對抗野心勃勃的蠻族,大勝回朝時,他也帶回了一身怵目驚心的傷,和全軍將士的讚譽。
只是,大皇子的母親身份不夠高貴,所以太子不是他。
對於皇位,應停倒不在乎,但他周圍的人卻很在意——尤其是與二皇子關係不佳的黨派,整天慫恿他爭奪皇位。
他不想爭,但因戰功太高,被二皇子忌諱,就算他安安靜靜、文風不動,二皇子的人馬也會積極的找他麻煩。
應停最怕麻煩,既然對方不安分,好戰的他也不會屈服的,那就開戰吧!
於是不顧皇上老子、朝廷官員、天下百姓的眼光,他光明正大的迎戰——今天你敢給我暗施冷箭,改日我一定明明白白的還你一槍!
你來我往,鬥了一年,他從邊關打仗回來的舊傷都還沒康復,又被自己弟弟搞了一身新傷。
更令他沒想到的是,偉大的皇上老爹一味的維護二弟,當他們兄弟鬥得兩敗俱傷之時,皇上沒處罰二弟,反而火速頒發一道聖旨打發他離開京城,去一個他聽都沒聽過的窮鄉僻壤。
「這……這種地方……究竟要怎麼生活啊?」從小就負責伺候大皇子的寶珠,跟著大皇子的人馬來到南方最邊遠的山林大地,看著無邊無際的鄉村田野,一直生活在繁榮京城的小太監寶珠感到很震驚。
越州,皇上指給大皇子的領土,一邊靠山、一邊臨海,到處是未開墾的森林和貧瘠的田地。
偌大的土地上,只有一個小鎮稍微有點人氣,其餘都是窮苦的農村,生活在這裡的人們也大多是面黃肌瘦、貧困可憐。
「皇上真是太狠心了,居然讓大爺來這種地方。」寶珠氣得都哭了。
應停默默想著從京城走到越州,一路所見到的風景與民情,看久了也慢慢的適應了。
對皇上老爹這分「恩情」,他已經沒啥感覺了。
「這裡山清水秀的,也沒什麼不好。」一道清脆美妙的聲響從後方的馬車內傳出,吸引了眾人的注意。
高踞馬背的應停回頭看去,見到一位嬌艷少女,撩起窗簾,從車窗內露出半張臉蛋,臉色明媚,似有光輝。
她這一露面,使得周圍慘澹的景色都變得明麗起來,眾人看得心神搖晃——除了應停,他對這個美麗的姑娘,可是一點好感都沒有。
張馨萸——皇上老爹不由分說賜予他的妻,是應停的「悲慘命運」中最為離譜的一筆!
整個京城,誰不知道張家是太子黨,太子每次出宮都往張家跑,與張馨萸可算是青梅竹馬。
如今應停被趕出京城,她不安安心心去當太子妃,反而嫁給他,這是什麼居心?
她的舉動震撼了朝野內外,大多數的人都認為她一定是有著什麼不良居心?
應停就是這大多數的人中,想法最為堅定的一個。
所以在洞房當夜,他果斷的讓她獨守空房;隔天,他臨時買入一群美奴俏婢,並交代下人要排擠她。
離京之後,他也保持對她不理不睬也不聽的三不政策;他倒想看看,張馨萸究竟能使出什麼手段?
如他所料,張馨萸果然不是省油的燈——她無視他的冷落與刁難,和和氣氣的當她的賢慧王妃,每天派人對他噓寒問暖,送吃、送喝的從不間斷,暗地裡還蠶食鯨吞般收服他的手下,讓一些瞭解她背景的人也開始漸漸接受了她。
這樣一個能吃苦又有心機的女人,他怎麼看怎麼覺得危險!
「王爺不必憂慮,只要多派些人手整頓佈置,花個一年半載的時間打理,應該就能讓這裡不再荒廢蕭條。」張馨萸輕柔的語調徐徐飄來,有著安撫人心的作用。
她表現得像個賢慧的妻子,應停卻覺得她實在可笑——他怎麼可能接受一個死對頭陣營裡的重點人物?
更別說是要他若無其事的跟她當夫妻了!
他沒在她嫁進門的第一天就綁起來抽她鞭子,已經算很仁慈了,她還不懂安分,整天忙前忙後的,裝模作樣,想當名副其實的王妃……
作夢還比較快!
「這有你說話的分嗎?」應停不客氣的一句話,在眾人面前掃了張馨萸的面子,他冷冷對她道:「滾回去!」
眾人不約而同的低下頭,沒膽子闖入這對夫妻的「紛爭」中,但心裡都替張馨萸抹了一把同情的眼淚。
這個京城數一數二的美人兒,在大皇子面前卻是毫不討喜,受盡冷言冷語,常被應停當眾數落,但她總是不以為意,態度平和至極。
比如此刻,張馨萸微微一笑,像傳說中受盡辱罵仍不為所動的聖人般,有條有理的回道:「爺請息怒,是妾身失了禮數,不過這輛馬車太過狹窄,『滾』這樣的動作難度又太高了,妾身無能,可否請爺先來親自示範一次?」
應停冷笑,看都不看一眼表情誠懇的妻子,直接吩咐下人,「將馬車上的窗門都鎖起來。」
他知道這個女人並不好對付,也不打算浪費心神去對付她;把她丟到一邊冷落個三、五年,他相信她不瘋也會跑得遠遠的。
「王府在哪?」轉過頭問著領路的官員,也是越州唯一的官員。
當地農民兼村長的七十歲老伯——李村長,恭敬的回復應停,「就在這裡。」
順著李老伯的手指看過去,只見一片比破廟還不如的矮房立在路邊野草後,房外連圍牆也沒有,一塊不破卻舊得像從古墓裡挖出來的「匾額」掛在最大一間房的門外,上面字跡斑駁,需要一看再看才能看得出上面刻的是「王府」兩字。
這裡,就是村民為應停新建的王府。
應停只瞧了一眼,立即轉身,命令手下,「拆了重建。」
寶珠焦急道:「那今晚住什麼地方?」
一旁的下人也很為難,「人手不夠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