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葉雙
繆傲夏的眉頭才稍稍皺起,婁含彤竟真的嚶嚶低泣起來。
繆傲夏一向是見過大風大浪的男人,對付哭泣的女人,通常是立馬走人。
這回,他原本也想如法炮製,可推開婁含彤的手才伸出一半,心中卻又突地浮現一絲不捨。
該死的!瞧她哭得像是天要塌下來似的,怎麼說,她也是他未過門的妻子,再過幾天,等一切就緒就要拜成親,也不算負了她。
她哭得梨花帶淚的,是在演那一出大戲?
繆傲夏無措看著哭得抽抽噎噎的婁含彤,只覺得心中煩躁不已,雖然欲揚聲喝令不准她再哭,可到了嘴邊的怒喝,卻又硬生生吞了回去。
盯著她好半晌,最後只得皺著眉頭,大手一張,將人給密密實實兜進懷裡。
要哭,就讓她哭個夠吧。
這丫頭最近也飽受驚嚇,心中的委屈要是不哭出來,也不是件好事……
第4章()
一雙杏眸腫的跟核桃似的,婁含彤艱難地將眼皮拉開一條縫兒,透過那小縫,望著這一室的陌生。
這兒是哪?
神智還在遠遊,一道不該熟悉卻叫人不能錯認的氣息,已竄入她的鼻息。
那味兒,讓婁含彤驚跳起來。
瞠目瞪著大喇喇睡在她身側的男人,婁含彤的嘴兒大張,卻連驚叫都不能。
他……他……到底懂不懂什麼叫男女有別?凡君子不能做的事情,他全都做齊了,真是個道地道地脾氣惡劣、行為低下的小人!
雖然昨夜而是哭累了才幽幽睡去,但此時的婁含彤抿著唇,瞪著繆傲夏那張睡的香甜一臉無害的俊顏,眼眶兒卻忍不住又濕了。
難不成,自個兒這一生,真要與這霸道的男人糾纏下去?
愈想,就愈委屈,怎麼也想不通應該平平淡淡的日子,怎麼一會兒全成了驚濤駭浪。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竟然還在一旁睡得香甜,愈想婁含彤那櫻唇兒就嘟的愈高,簡直可以掛上三斤豬肉了。
要不是義父義母還在他手上,她早就逃之夭夭。
想到這裡,滿心不甘的婁含彤洩恨似的緊握成拳,粉拳就一下下落在繆傲夏厚實的胸膛上。
一拳、兩拳、三拳……
那氣出得忘形,婁含彤渾然不覺自己孩子氣的模樣,全落入一雙深邃的眸子之中,那人有稜有角的唇兒還悄聲往上彎了起來。
「可惡!」氣喘吁吁,打累了,委屈還不能解得婁含彤重重吁了一口氣,但見他還是閉著眼兒,她這才有機會好好瞧一瞧繆傲夏這個男人。
以往,他是高高在上的天,在面對他時,她總是斂眉,眼神完全不敢胡亂飄去。
這可是頭一回,她能這樣子仔仔細細瞧著他。
如果他不是那麼狂放霸道,他其實真有一張俊挺的臉龐。
雖說不至於貌若潘安,但若再加上他顯赫的家世和財富,這樣的男人會找不著娘子,著實叫人覺得不可思議。
該怎麼說這個人呢?
這麼傻瞧著的婁含彤,完全沒有發現她的一挑眉、一嘟嘴,已經全都落入繆傲夏的眼中。
向來暴烈的他凝望她的水眸,心中竟感到一股從來沒有過的沉靜。
情不自禁的他伸出手,撫上她軟嫩的頰,那舉動驚醒了她,連忙想拔足狂奔……額,應該是翻身下床。
繆傲夏見狀長手一撈,婁含彤被鉗在軟被與繆傲夏之間,動彈不得,經過幾次的經驗,這回婁含彤學聰明了,連掙扎都沒掙扎。
「還想逃嗎?」
低沉的嗓音緩緩質問,沒了以往的火氣,那嗓音金出乎意料的悅耳。
她抿唇不語,看了繆傲夏好一會兒,終究還是誠實地點點頭。
這種大宅的富貴生活從來就不是她想要的,寧為婢不為主。
「你逃不掉的。」她的誠實讓繆傲夏哭笑不得。
有時候他真佩服她的耿直,明知道出口的答案會讓他火冒三丈,可她就是學不來討好迂迴。
這樣的女人真是世間罕有。
「只要不放棄,總有一天能成真的。」婁含彤的聲音有點悶,還有一丁點不服氣。
「不會有那麼一天的。」
聽到繆敖夏肯定萬分的言語,婁含彤驀然想起皇甫總管那時間向她提起的交易條件,忍不住出聲道:「至多,也不過一年。」
一年不過三百多個日昇日落,只要她忍耐一眨眼就過去了。
「難說……」繆敖夏挑著眉,莫測高深的說道。
本來,他是真的只打算用一年的時間,來換的自己一生的自由,可如今軟玉溫香在懷,望著她圓滾滾的眸,紅艷艷的唇,繆敖夏卻不在那麼確定了。
雖然從來就不相信永遠,但是……或許未來的日子有了他,便不再那麼無聊了。
「你說這話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挑著眉,賣著關子,繆敖夏一臉快意,欣賞婁含彤緊張兮兮,活像一個心吊至喉頭的模樣。
「你可別打什麼壞主意,說好一年就是一年,一年以後我就會帶著我義父義母逃得遠遠地。」瞪著他壞壞的神情,婁含彤氣急敗壞,就將心底話說了出來。
「待在我身邊,很痛苦嗎?」望著她恨不得遠走高飛的模樣,繆敖夏頗不是滋味。「」
「其實……也不是那麼痛苦。」說到底這個男人除了凶一點之外,倒也不曾真正傷害過她。
昨兒個,他甚至還不顧師兄妹情意,寧願與莫姑娘撕破臉,也要替她討回一個公道,這些,其實她都點點滴滴記進心坎裡。
但……這種朱漆紅門之後的生活,著實不適合她。
像他這樣高高在上的男人,哪裡懂得「真心實意」這四個字怎麼寫?
他現在或許覺得她有趣,所以巴不得能留下她,可一旦失了趣味,還不是納入更多妾室,任由深愛他的女人獨自凋零飲泣。
每每想到這裡,她便遍體生寒,所以她寧可終生不嫁,也不想要這種生活。
她只要能守著義父義母,開一家小小的鋪子,一輩子和和樂樂的過生活就很滿足了。
「那為什麼總是想逃?」只手斜躺,繆敖夏下意識伸手把玩婁含彤宛若絨緞般的黑髮,有些著迷的捲起、鬆開,再捲起、再鬆開。
「就當我天生命賤,不喜歡這種大富人家的生活。」迴避繆敖夏探索的眼神,婁含彤垂下眼,不讓他再深究。
看著他若有所思的表情,這女人心中藏著一個秘密,一個不能對他說的秘密。
繆敖夏對於這個發現,頗感介懷。
「你……」
他開口,還想說些什麼,但婁含彤已趁他不備,溜出他的懷抱。
「爺兒,該起身了,已經寅時了。」
繆敖夏利落的翻身下床,走向婁含彤,雙眸一瞬也不瞬凝向她。
那眼神銳利得像要將人切開似的,她想迴避那火一般的炙熱眼神,但他卻不許,伸手扣住她的下頷,強硬地逼她望著她。
「或許,咱們真能成一輩子夫妻。」
一句話,讓婁含彤倒抽一口氣,要不是他鉗住她,她可能會被嚇得倒退三步。他想要反悔嗎?
「我不依--」婁含彤驚喘抗拒,光想到自己得一輩子被鎖在這富麗堂皇的大宅之中,她便遍體生寒。
她眸裡的驚駭他沒錯看,但這回他竟不發怒,只是利落地旋足走人。
他想做的事,就容不得她說不要!
望著他遠去的背影,她一雙小手兒因為緊張,不自覺揪緊自己的衣襟,儘管努力自持,她還是覺得快喘不過氣來了。
她得出去透透氣才行。
「糖葫蘆兒……糖葫蘆兒……賣糖葫蘆……」
「包子……熱騰騰的包子……一文錢一個……」
站在熙來攘往的大街上,聽著那此起彼落的吆喝聲,婁含彤狂亂不已的心,這才稍稍安定了些。
她舉目四望,眼神驀地一落,攤子上一根簪徹底吸引她的目光,牽引著她往前走去。
「姑娘,買簪嗎?」
見生意上了門,攤子老闆立刻擺出熱切的笑容,拿起幾隻簪子朝婁含彤的頭上比劃。
可是婁含彤瞧不上眼前那些璨亮奪目的簪子,伸手,她拾起一把雕著冬梅的銅簪,雙眼突地一陣濕氣湧上。
往昔的記憶在她猝不及防時竄入她的腦海,她憶起她爹親手將這只簪子插進她娘親的髮髻時,那種濃情蜜意的憐寵。
那時,雖然什麼都不懂,可小小的年紀卻很喜愛爹娘的相處之道。
思緒走到了這裡,婁含彤閉了閉眼,不願再想。
「咦,姑娘好眼熟,很像在下的一位故人,不知可否請教姑娘芳名?」
突然間,一記低沉好聽的嗓音將她拉回現實,水眸四掃,當她的眸子對上開口之人時,心下卻忍不住一驚。
該死的,怎麼這麼巧。
「公子應該是認錯了,我並不認識公子。」婁含彤僵冷地朝著向雲天說道,話才說完,已忙不迭舉步想要離去。
「姑娘不願告訴在下你的名字嗎?」見她板著一張臉就要離去,可向雲天卻沒死心。
像,真的太像了!
這麼多年來,他幾乎踏遍皇朝每一寸土地,卻怎麼也找不著,他幾乎就要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