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文 / 葉雙
「派人去婁含彤的老家了嗎?」
「去了,也將兩位老人家給接出來,妥善安置了。」
「那她住的下人房呢?」
「已經加派人手巡邏。」身為一個大總管,自然瞭解主子爺心裡在想些什麼,所以還不等他開口,就已經妥善安排好這一切。
「嗯。」顯然還算滿意皇甫青柳的安排,繆傲夏輕應一聲,隨後又像想起什麼似的開口說道:「那日她是先去求過你吧?」
想起那天她那五體投地的模樣,繆傲夏本來想好好地逗弄逗弄她的,誰知道半途卻殺出莫向晚這個棘手的女人,所以完全沒了那心思。
直到此刻,事情都安排妥當了,他才有心思細細回想那日婁含彤可笑的行徑,嘴角掩不住一抹輕笑。
「是的,她想離開繆家。」
雖然個性有些衝動,但繆傲夏的心思頗為細膩,見主子爺一猜就猜出事情的因果,皇甫青柳也不想隱瞞。
「離開是嗎……」雖然答案早上在他的意料之中,但繆傲夏心中還是因此起了波瀾。
本以為那丫頭或許只是欲拒還迎一番,最後還是會乖乖坐上繆家當家主母的大位。
想繆家在京城也算是大戶人家,不但曾出了幾個將軍,就連押鏢的金字招牌也都打得響亮,只要成了當家主母,雖不致呼風喚雨,但該有的錦衣玉食絕對少不了。
「她求我撕去她的合同,放她離去。」
「因為你沒答應她,那丫頭也不知哪來的膽子衝進我的書房,對我行跪拜大禮,誰知殺出個莫向晚,讓這局勢更亂了。」如果莫向晚沒在那時出現,或許在他認清婁含彤是真心不願之後,他會大方放他離去。
畢竟,他或許行事乖張狂肆,卻沒有為難女人的習慣。
可偏偏,那時莫向晚出現了,為了讓她死心了,他將婁含彤當成擋箭牌,雖成功擋去莫向晚,卻讓婁含彤蹚入這淌渾水。
事後想想,這陣子一連串煩心的事,的確是讓自己失去周慮的心思,對婁含彤的歉意不禁油然而生。
「你堂堂一個大總管,總不會搞不定一個小丫頭吧?」斜睨著自己的好友兼下屬,繆傲夏將責任推給了旁人。
得將婁含彤給留在府中,否則以莫向晚那毒辣的個性,那隻小耗子不被人捏死才怪。
「你自己出的亂子,卻扔給我收拾?」挑高濃眉,皇甫青柳倒也不是省油的燈,他語帶指控,並不打算逆來順受。
「你可是繆家無所不能的大總管,不是你去收拾,誰去?」
「自然是你。」皇甫青柳沒好氣回道。婁姑娘安份守己在這兒當丫鬟,若非繆傲夏莫名招惹人家,她又怎會沾得一身腥?
清楚明白皇甫青柳的不滿,繆傲夏卻依然故我,好整以暇說道:「不留下她要是她真的暴屍荒野,你的良心能安?」
「可她若是執意要走……」
「或許她的爹娘能派上些用場。」繆傲夏一向是實際的人,提出的辦法通常也很讓人難以抗拒。
能拿來用的棋子,就算卑劣,只要能達到效果,便無不可。
「你……」望著繆傲夏那毫不心虛的神情,皇甫青柳在心底忍不住為無辜的婁含彤掬一把同情淚。
「就這麼辦。就算她不願成親,也得將她留在繆家,懂嗎?」
雖然繆傲夏沒開口解釋,但皇甫青柳當然懂得繆傲夏的心思,就怕那婁含彤若出了府,早晚會被那妒心極重的莫向晚拆吃入腹。
雖是出自於好意,但那手段卻是教人不敢恭維。
「可……」
皇甫青柳原本還要說些什麼,但繆傲夏卻驀地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順著他的眸光瞧去,就見一截衣角從粗圓的柱子後頭飄出。
有人在偷聽!
正當兩個人盤算著該怎麼出其不意揪出柱後之人時,原本躲在那兒的婁含彤已經主動走了出來,筆直朝繆傲夏的方向走去,這回她不驚不懼,為了心愛的家人,心中那些對繆傲夏的驚懼全都消失無蹤。
「你想偷溜?」繆傲夏的利眼瞧見她背在身後的包袱,濃眉挑了挑。
「本來是,但現在不了。」方才聽到自己的義父義母在他手上時,她就知道自己走不了了。
「為什麼不?」
「我義父義母在你手上,不是嗎?」要說不怕那是騙人的,她微微盜汗的掌心,依然顯露出她的緊張。
但……她不能怕。
她就算要走,也得帶著義父義母一起走。
「你以為,我打算拿他們來要挾你?」從她的眼底,清楚瞧出她那沒出口的指控。
繆傲夏的心火再起,難道在她的心目中,他就是那麼可怕卑鄙的人?
為了不想嫁他,她寧願跪著求他,甚至打算在這夜半時分落荒而逃,而現在,她甚至以為他會去傷害兩個無辜的老人家?
他就算再狂肆,這種事他也做不出來。
「如果主子爺沒這打算,可否讓奴婢見見義父義母?」說不擔心是騙人,婁含彤希冀凝望著繆傲夏。
「本來,我並沒打算不讓你見的,但你三番兩次見我如見夜叉,我若不化身夜叉,豈不太對不起你了。」
傾身,在婁含彤的耳際輕語喃喃,但那話聽入婁含彤的耳中卻宛如喪鐘,只見她俏臉兒倏地成了一片雪白,卻仍勉力自持。
「奴婢敢問主子爺,怎樣才願讓奴婢見到自己的義父母。」
「你覺得我想怎麼做?」繆傲夏那雙深幽的暗眸,直勾勾望著婁含彤,那無形之中散發出來的邪魅,教人心驚又膽顫。
他很清楚自己掐住婁含彤的命脈,現在只要他要她往東,她便會往東,他要她往西,她便會往西。
凝視她好半晌,婁含彤心知自己無力回天,只能幽幽的說道:「如果主子爺只是想要一妻,那麼婁含彤願意。」
眼前的情勢,無論刀山火海在前頭等著他,她都得去,更何況只不過是嫁他為妻。
「你願以我為天嗎?」
「是。」婁含彤一張小臉面無表情,答得毫不遲疑。
單純的心思想不了太多東西,只要繆傲夏願意讓她見義父義母,她什麼都願意。
她的語氣肯定無比,卻心亂如麻,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好一個以夫為天!」他倒要看看她究竟要怎麼樣以夫為天。
頭一回,向來厭惡的女人的繆傲夏,對女人有了不一樣的感觸。
初見時,她像是只受傷的小兔似的;再見時,她的腰桿子能屈能伸,只要能夠求去;現在,她卻又像是只母雞似的,斂起對鷹的恐懼,飛翅大張,想要扞衛自己的家!
這丫頭似乎並不如他所想的那樣單純而憨傻。
這樣的轉變,讓他對將來與她一起的日子,有了那麼一丁點的期待。
啪!
重重的巴掌掃上婁含彤的頰畔,那力道之猛,才不過一眨眼的時間,那白細的頰便添上一道五指印。
「你是……」
被那一掌打得天旋地轉,婁含彤好不容易回過神,看向莫名其妙朝她呼巴掌的女人。
「姑娘,為何打人?」被那一巴掌打得眼冒金星,婁含彤定定地瞧著眼前這個張牙舞爪的女人,只覺得有些眼熟,但一時之間也想不起她的身份。
「你搶了我的男人,難道不該被打?」重重冷哼一聲後,她也不再隱瞞自己的身份。
瞪著婁含彤頰畔的紅痕,莫向晚只覺得了陣快意自心頭掠過。
只不過一個巴掌算是客氣的了,如果這個女人真不識相,就算要了她一條小命也不為過。
初時,還被莫向晚的舉動弄得一頭霧水,直到聽到她的話,她才想到這個女人,便是那日在書房纏上繆傲夏的放浪姑娘。
「你是……」
「我是莫向晚,繆傲夏這輩子唯一會娶的女人!」一番自負的宣告,卻沒換來婁含彤的任何反應,「喂,你沒聽到我說話嗎?」
「聽見了。」伸手撫著頰畔一片熱麻,婁含彤皺著眉頭回道。她話說得那麼大聲,很難聽不到吧。
「那你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吧?」聽清楚了,就該像耗子一樣夾著尾巴逃去,難道還要她費這番唇舌?
她驅離的意味如此明顯,婁含彤自然知道她今日此舉,是希望自己能夠知難而退。
她……其實也早想退出,無奈的是,繆傲夏已經說了,只要一成了親,拜了堂,他就會讓她和義父義母相見。
所以現在的她只能打死不退,就算這個姑娘是衝著她來的,她也只能隱忍。
「我不能離開。」這不是莫姑娘想聽的話,但卻是她唯一能說的話,即使她可以預見這種話會勾起莫向晚的熊熊怒火,她還是只能這麼說。
「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就憑你這個上不了檯面的小丫鬟,也敢妄想繆家當家主母的大位,你以為你真能坐得安穩?」
冷言相譏之後,那纖纖柔荑再次高高揚起,望著那手掌,婁含彤下意識往後退了幾步,原以為自己會被困在冰冷的牆與莫向晚之間,可誰知卻撞進一堵溫熱的肉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