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余宛宛
「你相信前世今生嗎?」他問。
「我從沒想過那種事。」她想起剛才那一幕,還有昨晚那堆明明和她無關,卻又嚇得她差點屁滾尿流的畫面。
「在我還沒看到那個鑾金團八稜銀奩前,我也不相信。」他說。
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
宋隱兒袋裡手機驚天動地地響起,她移開與他四目相接的視線,低頭看向電話——是她店裡的徒弟方媽打來的。
「抱歉,我接一下電話。」她背過身,看著前方花團錦簇的迷宮花園,不自覺地走到陽光最炙熱的地方,希望可以曬暖她冰涼的全身。
「師傅,我聽到一個天大的秘密,國際漫遊很貴,我講快一點,我今天要去廚房備料時,發現我的廚房抹布被移動了位置,被拿去擦翻到的咖啡,我知道會做這種事得只有你哥哥,所以跑去找他……」
「講重點。」宋隱兒聽到自己聲音微喘地問道。
「結果,我偷聽你媽和你哥找了私家偵探去調查拓跋司功,查到之前香港某本雜誌提過這個神秘餐飲富豪,說他之前任未婚妻還有女秘書都死於自殺,說他命硬會剋死身邊女人。」方媽一口氣也沒喘地說完所有的話。
宋隱兒背後一冷,聲音顫抖地問道:「我媽他們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你飛去大陸之前,他們就知道了。」
宋隱兒緊抓著手機,她的臉色刷地變成慘白,用力嚥了幾口口水,試圖嚥下喉嚨裡的哽咽——為了錢,媽媽和哥哥可以不顧她的生死到這種地步;他們至少可以提醒她凡事小心啊!
「師傅,你不是要去那裡找拓跋司功嗎?凡事要小心啊!」方媽說道。
「我知道了,謝謝你,你比我的家人對我還好。」宋隱兒喉頭哽咽地說道。
「你對我們也很好啊!」方媽嘻嘻一笑,「好了,我掛電話了,再見喔!」
「掰。」宋隱兒抓著手機,茫然地看著前方。
「怎麼了?」他轉過她的身子,發現她全身冷的像冰。
他皺眉脫下外套覆住她的身子,也順勢將她拉到身前。
她抓過他的手,掰開他的掌心,拿回她的香囊掛回頸間,並牢牢地將它握在掌心裡——在那個家裡,一直只有外婆是真正關心她的。
這事,她早該知道的,現在又何必為此難過呢?
「怎麼了?」他抬起她的下顎,看著她閃著水光的眸。
宋隱兒看著他微蹙的眉心,知道這男人是關心她的,她突然覺得好疲憊,覺得他的胸膛看起來好值得依靠。
「借我三秒鐘。」她往他懷裡站了一步,把小臉靠到他的胸膛上頭。
「隨時歡迎。」他擁住她輕顫的身子,將下顎靠在她的頭頂。
宋隱兒一手攔在他的衣襟處,直覺想去握住某樣東西,但是手掌握了個空。
她擰了一下眉,只得揪住他的衣領。
他低頭看著她皺眉,揪他衣服的模樣,他輕笑出聲。
「你這模樣像是要找人算賬一樣。」他說。
「我比較像找另一個男人算賬。」她咕噥一聲,突然後退一步,一本正經地問道:「我問你,你認識一個叫拓跋司功的男人嗎?」
「怎麼突然問這個?」
「因為有錢人通常都認識有錢人。」她又想揪他衣領、「你究竟認不認識?」
「很熟。」拓跋司功淡淡說道。
他還不想對她表白身份,因為想知道除去『拓跋司功』這個名字之外,她對他的真實反映會是什麼,就像他當初來此處工作時,他也讓所有人以為他不會說中文,因而搶得先機一樣。
他不想她對他先預設立場,或者對他有所防備。
「太好了,你跟他很熟!」宋隱兒摩拳擦掌了起來,大聲問道:「他是一個正常人嗎?」
「對我來說,他很正常。」
宋隱兒看著他一本正經的臉孔,她噗嗤一聲笑出來、「對啦,對一個用三十萬美金標下我一天的男人來說,還有什麼不正常的事情。」
「這是我捐款得最心甘情願的一次。」拓跋司功說道。
「那你知道拓跋司功前任未婚妻和女秘書為什麼都是自殺過世的?他為什麼要花錢……」買我當未婚妻?
最後這個問題,她嚥了下去,因為畢竟這件事太匪夷所思。
「那些事,他也不知道原因。」拓跋司功凜著臉說道。
「那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她問。
他望著她又緊張,又好氣,又不知所措的表情,他捏住她的香囊,拉近她的身子,鎖住她的眼。
「你知道可以當面問他。」
「喂,喂,喂……你等一下不會帶我去跟他吃飯吧?我不要,我還沒做好心理準備。」她扯回香囊,跳著往後退。「我只是隨口提到他而已,我不要跟他吃飯,你聽到了嗎?」
「你想怎樣就怎樣。」拓跋司功攬住她的腰,一手摸著她緊張的臉龐。安撫地說道:「剛才不是說想四處觀光遊覽嗎?我們走吧。車子已經在外面等我們了。」
至於他們之間莫名的吸引及婚約之事,他想他可以為了不讓她緊張而暫時鬆手一些。畢竟,他們還有很長的時間可以糾纏。因為——
他對她,是絕對不會放手的。
第4章()
他們的第一站,來到賀蘭山下那片號稱東方金字塔的皇陵遺跡。
宋隱兒做在與前座以黑色玻璃隔離的加長禮車裡,看著金色大漠裡一片神似金字塔,卻比金字塔來得迷你的無數陵墓。
大量黃沙被風捲起,瀰漫在陵墓內外每個角落,將觸目所及的一切全染成金黃。
她不自覺地擁著雙臂,皺起眉頭,聽見旁邊Michael用低沉聲音說道——
「這一片皇陵是西夏開國君王李元昊所建。據說他殘暴成性,樹敵無數,因此蓋了許多座皇陵,好讓他的敵人找不到他的屍首,旁邊那些小座墳塚則是陪葬墓。」
她環抱著雙臂,喃喃自語地說道:「我之前看到旅遊手冊的文字介紹時,還想說似乎滿特別的,沒想到這個地方讓我起雞皮疙瘩。」
「那就回我住的地方。」拓跋司功說道,拿起車上為她準備的披風將她整個人籠住,自然也就順勢將她擁在身側。
「搞不好你那裡比這裡還危險。」她挨著他,忍不住咕噥一聲。
他一愣,看著她烏溜溜的眼珠,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如何響應。
她眨著眼,意外發現他居然定格說不出話了,而他這種迥異於平時漠然的樣子,其實還滿有意思,滿可愛的。
「你平常很少跟人碰面?」她試探性地問道。
「公事上需要見很多人。」
「但是,他們不會跟你寒暄、瞎扯,對吧?」她也不認為對方會有這個膽。
「對。」拓跋司功點頭,但是習慣所有問題都要有答案的還是繼續問道:「所以你現在是想留在這裡?還是要到我家?或者要到別的地方?」
他的一板一眼讓她輕笑出聲。
「我考慮一下。」她跪在座位上,把臉貼在車窗看著石板鋪成的陵區內部——每一處牆面及角台,都讓她皺起眉頭。「我覺得這個地方似曾相識,不知道是否在電影或是其它地方看過。搞不好,我有哪輩子就是死在沙漠裡,所以才會覺得不舒服……」
她按下車窗,外頭乾燥的風倏地吹入,她驀地打了個寒顫。
拓跋司功關上車窗,二話不說接過為她準備好的熱茶,並將她身上的羊毛披風攏得更緊一些。
「你好像很習慣照顧我?」她仰頭看他,覺得自己好像跟他認識了很久、很久。
他低頭看著自己對她的保護姿態,皺眉猜想自己這些動作是從哪裡學來的。
「我沒照顧過人,也沒有被照顧過。」他低聲說道。
「你又不是猴子從石頭裡蹦出來的,總有爸媽照顧……」她話沒說完,自己卻先內疚地打停了。
他說過他沒有家人的,而且他身上有股疏離感,也不像是出自一般家庭……
「我三歲時被扔在一間美國的育幼院門口,我在那裡長大,院裡老師定時給我衣食,我沒餓到、凍著,還有書念,很不錯,算是有被照顧到。」他平靜地說道。
宋隱兒望著他冷靜眉眼,猜想他的冷然也許是因為常年都不習慣與人有太多互動。
細細一想,這兩日之間,他與她在一起時,除了羅倫之外,竟不曾再遇過其它人。他對於人群,顯然採取這明顯規避的態度。
宋隱兒拍拍他的手,故作輕鬆地說道:「育幼院造就了現在的你,很好,很值得感恩啊!你幾歲離開育幼院的?現在還會回去那裡嗎?」
「很少。但我幫他們成立一個基金會,讓他們經濟來源無憂。」他附近她,氣息不客氣地吐到她的臉龐上。
「我最欣賞感恩圖報的人。」她緊張地說道,雙唇不自覺地刺痛著。
每回他看著她時,她的內心都在天人交戰——既想投入他懷裡緊擁著他,卻又想轉身逃開,離他遠遠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