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季可薔
崔夢芬連忙挽住她肩膀。「曼怡,你去哪兒?」
「還能去哪兒?我去看那個不像樣的男人!」
「曼怡……」
「不准阻止我!」江曼怡狠狠瞪眼。「崔夢芬,我已經忍很久了,這次無論如何都不能放過他!」
「好好好,我知道你是為我著急。」崔夢芬哄著好友,覺得好笑,胸臆間卻又隱隱漫開一股酸意。「你先等等,聽我說。」
「說什麼?你還要幫他說話嗎?不准你幫他說話!」江曼怡撂警告,怒火中燒。
「我不是要幫他說話。」崔夢芬歎息,頓了頓。「我是要告訴你,我自己去找他就好了。」
「什麼?」江曼怡一愣。
崔夢芬微笑,眼眸閃過銳亮的決心。「他不回來,我就去找他。」
千方百計送走氣憤難平的好友後,崔夢芬坐上出租車,獨自前往丈夫的公司。
自從兩人交往以來,她還是第一次來這裡。他個性嚴謹,不喜公私不分,所以她很節制,很少在他上班時打電話給他,也不曾出現在他辦公室。
但今夜,她終於忍不住破了例。
他或許會驚訝,更可能會生氣,但她情緒也翻騰著,費盡心思策劃的這頓紀念日晚餐,不能失敗。
不管他對她還有多少未消的怒意,不管他有多介意她之前跟前男友牽扯不清,誤會必須解開,冷戰必須中止。
她不想與他鬥,只想求和,想與他重拾過往的愛戀。他們是夫妻,不是嗎?既然是夫妻,雙方都有責任與義務,經營這段婚姻關係,讓這個家溫暖。
不能只靠她單方面的付出,他也應該有所響應。
「小姐,到了。」出租車司機喚回她遊走的心神。
她付錢,下車,冷風拂面,一腔沸騰的熱血忽地沉寂,勇氣在此刻逐漸消褪。
不行,崔夢芬,一定要堅持。
她鼓勵自己。
但她從來沒在他面前表現過固執啊!總是她讓步,總是她委曲求全,忽然要強悍地與他爭論,她做的到嗎?
她猶豫著,卻依然提起步履,緩緩地、緩緩地走向丈夫公司所在的辦公大樓,每一步,都踏得很艱難,躊躇不決。
真丟臉,腿好像軟了。
她暗暗自嘲,咬著牙,唇畔輕顫,心跳失速。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只有幾秒,也許是好幾分鐘,她走過了大樓門前的階梯,穿過玻璃門,來到待客大廳。
「夏柏,你等等我!」一道清脆的嗓音吸引她注意。
她一凜,下意識地躲進一株觀葉盆栽後,透過縫隙,她看見她的丈夫從電梯門大踏步走出來。
「等等我嘛!」一個女人嬌聲喚,踩著小碎步追上來,挽他臂膀。
那女人很漂亮,非常漂亮,不僅有張天使臉孔,更有魔鬼身材,絕對能迷得男人神魂顛倒。
崔夢芬倒吸氣息,不敢相信地瞪著兩人親密的姿態。
更不敢相信的是,他居然沒有拒絕那女人的碰觸。
她的心口發涼。
第4章()
夏柏公司附近有一座綠蔭公園,偶爾,他會來這裡獨坐,看星星、看月亮,看居民在此閒遊散步。
何美馨堅持跟著他,他一時不知如何處理,直覺便走到這座公園。
夜色深濃,銀白的明月如鐮刀,鉤破天幕,公園裡,一盞盞圈繞花叢的造型燈投射朦朧光影。
「所以,你到底想跟我說什麼?」
夏柏站在樹下,不悅地盯著眼前的女人,這陣子她不停以電話或騷擾他,他置之不理,她也不曉得從哪兒打聽到他公司地址,竟然直接登門造訪。
「是小芝告訴你我的公司地址嗎?」
「對,是她告訴我的。」
那丫頭!夏柏皺眉。
「你也別怪她,是我求她的。」何美馨看出他的慍怒,低聲解釋。「她本來不說的,直到我求到整個人跪下了,她才不得及說出來。」
「什麼?!」夏柏震驚。這女人居然對他妹妹下跪?
「沒錯,我跪了。」何美馨坦然微笑。「因為我真的很想見你一面。」
「見我做什麼?」他語音冰冷,眼眸更是毫無溫度。「我們之間已經結束了。」
「還沒有。」
他瞪她。
何美馨上前一步,仰臉直視他。「如果我們真的結束了,如果你對我再沒有一點感情,那天你不會留在醫院裡陪我,不會因此錯過班機,差點來不及趕回台灣。」
「……」
「你還是在乎我的,對不對?不然不會連自己的婚禮都寧願遲到,也要留下來陪我、照顧我。」
「你說夠了沒?」他面無表情。
但何美馨確定自己從他波動的眼潭看出情感的變化,他對她絕不是全然無情。
她心弦一動,不覺握住他臂膀。「夏柏,你原諒我好嗎?那時候是我太任性,才會辜負了你,我知道自己錯了,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嗎?」
「沒有機會。」簡單果決的四個字。
「什麼?」何美馨一愣。
夏柏冷勾唇角,拔下她的手,身軀不曾移動一分一毫,但透出來的冷意卻教何美馨以為自己站在他千里之外。
「如果你對我還有一點點瞭解,應該知道我這人從不回頭看。過去的事我不會再想,過去的人我也絕不留戀。」
好冷!他怎能如此冷漠,如此決然?
何美馨咬咬唇,淚光在睫上瑩然閃爍。「既然這樣,那天晚上你幹麼留下來?乾脆讓我一個人孤零零在醫院不是更好?反正就算我死了,你也不會同情,不會傷心!」
不同情,也不傷心嗎?
夏柏凝然佇立,俊眸微揚,望向不知名的遠方。
回到家後,夏柏很意外地發現妻子不在家,客廳只亮了一盞沙發旁的立燈,屋內一片靜寂。
「夢芬、夢芬!」他揚聲喚,無人回應。
到哪兒去了?不是要他快點回家,怎麼自己不見人影?
夏柏蹙眉,拿出手機正要撥號找人,忽然發現餐檯上的花瓶壓了一張紙條。
我在屋頂等你。
她在屋頂?做什麼?
他眉宇更加收攏。今夜降溫極快,方才又起了風,外頭肯定很涼,她待在屋頂,不怕感冒嗎?
他有些惱,搭電梯上了頂樓,推開安全門,眼前的景象令他愕然怔住。
屋頂的空中花園張燈結綵,棚架頂簷垂下一串串紙鶴,隨風飄揚,棚架下立著一張餐桌,桌上擺了個簡便的瓦斯爐,煮著香味濃郁的壽喜鍋。
而他的妻子站在餐桌邊,手裡把玩著垂掛如簾的紙鶴,若有所思。
「你在這裡幹麼?」他揚嗓。
她聽聞,身子一震,兩秒後,才轉身迎向他,嫣然巧笑。「你來啦!」
「這怎麼回事?」
「看不出來嗎?我們今天要在這裡吃飯,你應該還沒吃過吧?」
他沒回答。
「就算吃過了,也陪我吃一點吧。」她笑容更燦爛。「今天可是我們結婚一百天紀念日呢!」
結婚一百天?他怔了怔,從沒仔細去算日子,原來他們結婚已經超過三個月了。
「坐下來吧。」她邀請他在餐桌邊坐下,自己則坐在他對面。「我才剛溫了壺清酒,喝一杯吧。」
她為兩人斟酒,他拿起小巧的瓷杯,喝了一口,熟悉的味道暖著舌尖,他訝異地挑眉。
「這是……」
「是我們第一次見面,在那家日本料理店喝的清酒。」她笑著解釋。「你還記得吧?」
當然記得。
他默默地啜酒。
她也靜靜地品了一杯,然後調整瓦斯爐的火候,將新鮮的牛肉片丟進鍋裡涮了涮,盛了一碗給他。
「哪,吃吧!這湯是我親自調的,應該不用蘸醬就很好吃了。」
夏柏接過碗,卻忍不住直盯著妻子盈盈的笑容。她是怎麼了?今夜心情似乎格外歡暢,笑得格外甜美?自從他們結婚以來,就沒見她這樣笑了。
她忘了他們現在還在冷戰嗎?
「對了,我怕待會兒忘記,這個先給你。」她從口袋裡掏出一方小紙袋,袋口束著可愛的蝴蝶結。
「這什麼?」他狐疑地問。
「你打開就知道了。」
他依言拆開袋口,拿出一個鑰匙圈,繫著一個精巧細緻的小娃娃,他審視娃娃,腦海靈光一現。
「記得吧?」她問。
他默然點頭。記得婚前有次送她回家時,她曾興高采烈地拿出一對自己親手做的情侶娃娃給他看。
「這是小芬娃娃的迷你版,你以後就用這個鑰匙圈吧!」
小芬娃娃。他怔怔地看著掌心上的鑰匙圈,不知該如何反應。她要一個大男人用這種東西?
「我也有一個喔!」她拿出另一個鑰匙圈展示給他看。「我這個是小柏娃娃。」
他心一動。她的意思是他們夫妻把彼此帶在身上?
「這個是紀念我們結婚一百天的禮物,可愛吧?你會用這個鑰匙圈吧?會天天帶在身上吧?」
一連串的問題壓在夏柏胸口,他頓時有些透不過氣。
他握著鑰匙圈,拳頭縮緊,看著甜甜對著自己笑的妻子,腦海浮現的,卻是她穿著婚紗,跟另一個男人手牽手的畫面。
熱血倏地在胸腔沸騰,他不覺咬牙,眼神沉冷。「你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