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簡瓔
「她是你的職員……」星倩以為他手下職員太多,想不起來是誰,所以稍微提點一下。
「我當然知道孫曼如是什麼人。」他諷刺的道。
難道她以為,他連自己的心腹愛將都不認識嗎?
「哦∼我以為你不知道……」
她從沒遇過這類型的男人……與其說是男人,不如說是硬漢,連一點溫度都沒有,她實在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那麼你在這裡做什麼?」他的聲音更冷了。「據我所知,這是我的別墅。」
「你的衣服都濕了,要不要先換上乾淨的衣服,我們再來談……」出於好意,她這麼建議。
雷雨交加,此刻的氣溫又比她到的時候還低,他身上穿著濕衣服,不但容易感冒也很不舒服。
「有部見鬼的白色轎車停在我的車位上,所以我才會淋雨進來。」當他看到那部停在遮雨棚下的車,他以為是村民把車停到他的別墅來了,當時還沒想到屋裡會有人。
「我很抱歉。」星倩不慌不忙的說:「那是我開來的,我以為我很快就會走……」
「沒想到卻留下來了,而且還擅自進入我的臥房,穿著我的襯衫……」說到這裡,他摘下了墨鏡,冷冷的眸子直視著她。
她是個奇特的女人,竟然沒有被他嚇得尖叫逃走,初始的慌亂過後,還可以與他正常應對,他真的很意外。
「呃……」星倩看到一雙她有生以來見過最深邃的黑眸,這使她的解釋在舌尖停住了,她彷彿被施了魔法,瞬間完全說不出話來。
第2章()
三十分鐘後,星倩和曹櫻面對面吃著晚餐——她燉的馬鈴薯牛肉和她烤的法國麵包。
她身上穿著他的襯衫,因為太大件她只好把袖子捲到了手肘,下身則穿著他借她的棉質運動褲,那是他特地從隨身旅行袋裡翻出來的,當然穿在她身上極不合身,幸好是鬆緊帶褲頭,她再把過長的褲管捲到膝蓋處。
在他洗澡時,她煮了道她常煮而且很有把握的南瓜濃湯,接著又迅速備料,看到他人下樓了,她俐落的快炒了兩道青菜上桌。
給家人做早餐時,她一向重視營養均衡,堅持要有肉有蛋有青菜,原本因為要做加熱也很好吃的菜,所以沒辦法準備加熱會變黃的青菜類,既然他人都已經到了,就可以現炒青菜了。
這麼一來,她準備的晚餐就有些不中不西,本來考慮沙拉會比較適合,但她覺得熱炒青菜會更暖胃,所以就選擇了炒青菜。
「菜都熱好了,你應該餓了,我們邊吃邊說吧。」他的碗筷都替他擺好了,她先坐下,因為她也餓了。
到現在,她還是不敢相信自己竟和魔人面對面的坐著。
他看起來就像那種身上帶著武器,並且把武器藏在短靴裡的人,像是傭兵首領,或是美國海軍的海豹特種部隊裡的一員,不然就是……殺手。
對對,他就是有股肅殺之氣,讓人不自覺的打寒顫,難怪嫂嫂常因他交代的任務頭疼不已。
他不折不扣,就是那種整死人不償命的魔鬼上司,絕對不會任由下屬白領薪水,領多少薪水就要做多少事,鐵面無私,沒有情面可講,就算是他欽點的空降部隊也一樣。
不過,自己竟然一點也不怕他,她也對這點感到百思不解。
喝了半碗南瓜濃湯墊墊胃之後,她忍不住又看向他。
他下巴的鬍髭微冒,但看起來不顯得髒亂,反而有種性格……美?
哈,這樣形容很奇怪,但她就是覺得留些鬍髭很適合他,如果再濃密一些就不好看了。
她常聽嫂嫂提起他,說魔人又把他們全部留下來加班、魔人對新的促銷信用卡方案全面駁回、魔人要他們今年業績上升百分之三十以上,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任務、魔人只問結果,不問過程……
總之,他有源源不絕的想法要屬下實現,使得他才三十三歲,就讓亞曼金控集團躍升為台灣第一大的外商金融銀行。
在她的想像裡,魔人是個高瘦蒼白的男人,常穿水藍色西裝,打白底黑點領帶,戴著金邊眼鏡,坐的時候會交疊起雙腿,推眼鏡的時候會翹起後面三根指頭,眼裡常閃著腹黑精光。
但她錯了,還錯得徹底,眼前的魔人非但跟她所想的天差地遠,而且連一點點符合她想像的地方都沒有。
這樣豪邁粗獷的男子,真的會對屬下吹毛求疵,連一點點細節都不放過嗎?
「你為什麼一直看我?」曹櫻忽然抬眸看了她一眼問:「你認為你打量我的眼光很低調嗎?」
星倩頓時心漏跳一拍,但仍語氣沉穩的回道:「我看你是因為你跟我想像的很不一樣,如果讓你不舒服,我向你道歉。」
「你的想像?」他的目光又移向她了。「你對我的瞭解有多少?」
她是個長相清麗的女人,一百六十五公分左右的尋常身材,乍之下並沒有很亮眼,但很耐看,眉目深邃,兩片巧潤的朱唇尤其吸引人。
「談不上瞭解。」星倩對他嫣然一笑。「我常聽我嫂嫂說起你這個上司,知道你對工作要求很嚴格,就只有這樣而已。」
他嗯哼兩聲。
想也知道,孫曼如絕不會只說他很嚴格而已,想必包括了很多他平時的「惡行惡狀」,而他當然不認為自己的高標準是惡行惡狀,他的要求全是為了屬下好。
「好,你現在說說看,你為什麼在這裡?」他眼光筆直的看向她,神色肅穆的問。
這種正經的詢問姿態是平時養成的,主要目的是為了讓屬下知道,他是認真的,沒有在開玩笑。
「是這樣的。」星倩輕柔微笑。「打掃的歐巴桑臨時說不能過來,讓嫂嫂很為難,所以我就自告奮勇過來打掃,原本預計六點前離開,但颱風突然提早登入,我走不了,嫂嫂便要我在這裡待下,直到颱風離境再下山。」
曹櫻微微牽動嘴角。「她應該要通知我。」
她不怕他——這不是他樂見的情況,他習慣自己人見人怕,這樣才對。
但是,顯然她沒有把他當魔人,不管他問什麼,她都可以不慌不忙的說明,這讓他有屈居下風的感覺。
奇怪的是,他竟然不太討厭這種感覺。
「請你不要生氣。」星倩為嫂嫂說話。「可能是訊號出了問題,所以我嫂嫂聯絡不到你,她以為你會因為颱風而不來度假了,才會叫我留下,而且她認為你不至於不通情理到不讓我待在別墅裡躲避風雨。」
曹櫻又嗯哼了兩聲。「看來有人認為我平常很不通情理,我該好好檢討了。我還以為我領導有方,大家唯我是從是因為我英明睿智。」
星倩忍不住噗哧一笑,嘴角隨即漾起一抹淡淡微笑。「其實,每個在上位的人都不可能知道下面的人的真正想法。」
這個男人其實挺有幽默感的嘛,也滿大方的,開得起自己玩笑,雖然表情嚴肅,但其實商量空間很大,這是她的觀察所得。
他是個處於巔峰的男人,平常慣於發號施令、調兵遣將,他不但能對屬下論功行賞,也可以帶頭衝鋒陷陣,是個不可多得的好上司。
她曾有過短短一個月的職場生涯,知道有些無恥的上司會把功勞都往自己身上攬,一旦有事的時候,就推下屬去當炮灰,而他不是那種人。
為什麼才初次見面,她就可以輕易論斷他的為人呢?
很簡單。
她嫂嫂雖然常說自己是繃緊了神經在上班、伴君如伴虎等等,但從未對他的人格有過一字半句的批評。
因此她知道,他雖然在工作上不近人情,要求幾近苛刻,但人格倒是可以信任的。
「雖然我不至於狠心到不讓你這個弱女子待在這裡避難,但是——」他挑眉看著她。「我由衷的不高興你亂動我的衣櫥,還穿上我的衣服。」
說也奇怪,他其實並不介意她穿他的襯衫,他向來不許他人未經許可,碰他的東西,但她不問自取的舉動卻沒有讓他很火大。
他想,或許是因為她的態度吧。
如果她當時反應過度,驚聲尖叫著退後,不斷歇斯底里的質問他要幹什麼,或是上演一出只穿他的襯衫就在他面前昏倒的爛戲碼,那他一定會很火大,也一定會事後找孫曼如算帳。
但她,夏星倩,雖然一開始很震驚,但面對他的反應卻是可圈可點的。
打從他青春期,懂得把眼光放在異性身上開始,他就極度厭惡花癡型的女人。
像是那種心儀的男人在遛狗,男人自稱是狗的爸爸,她就趨前逗狗,還自稱媽媽,他打從心裡厭惡那種女人。
他不否認,鮮少對女人笫一次見面就有好印象的他,對夏星倩的印象異常的好。
她有種從容不迫的特質,讓他難得的不會感到不耐煩。
「關於這點,我很抱歉,不過,你可以聽聽我的解釋嗎?」她目光誠摯的看著他。
「長話短說,計時一分鐘,開始。」他竟然有了與她抬槓的心情,這倒新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