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癡情枉種

第17頁 文 / 四方宇

    她曾想將娘和福姥的骨灰甕帶出古城,在外邊另覓地方安置,一盡人子之道,沒想到她要離開古城前,被召喚到任燦玥的書房。

    「把你的能力好好發揮,古城栽培你這麼多年,就要得回相同的代價,記住,古城安然,這兒就會是你母親和福姥的安樂地。」

    這時她才清楚,親人的骨灰甕也是任燦玥握在手中整治她的籌碼。

    「還有,離開古城,粗麻布衣是唯一符合你身份的衣物。」

    對方伸手抬起她的下顎,端詳她的神態很特別,爍亮又專注,專注到像要從她眼中挖掘什麼,讓袁小倪不自覺的垂眸,任燦玥卻握緊她的下顎,逼她迎視。

    「珠玉寶飾只要上你的身,你身上看到幾件,身邊就會消失幾個人。」

    他的話是警告更是威脅,雖放她出古城,但一切還是掌握在他手中。

    「真有那麼一天,小倪會謹記擬張親疏名單,方便城主下手。」

    她努力平靜回應,不知自己的眼到底透露了什麼,只見眼前的人忽然面色一沉,放開她的下顎。

    「三總管,記住本城主給你的一切和限制,一旦忘了,失去的,任你如何哭喊,也抓不回來。」

    袁小倪提著燈火來到屋後,屋後是另一個不亞於屋前的空間,知道牟老除了是武學癡,更熱愛鑽研醫術,因此老城主給的居住環境不但依山傍水,連屋子內外都很寬敞。

    站在一張佈滿斑駁黑點的桌子旁,桌下還有一張只到膝蓋的矮桌子,矮桌上有幾隻木碗。

    「就知道牟老頭嘴硬心軟,連這些都還留著。」袁小倪回憶的摸著這張小矮桌。「難怪每次來看老頭,都不讓我到屋後,原來想隱藏老男人的溫情。」

    竟然會在她離開古城後,又把這矮桌拿出來,擺明是想念她嘛,何必每次都嘴硬說一點都不想她,叫她少回古城。

    「只有狗才會趴在地上吃東西,我只教人不教狗。」嚴厲的聲音,毫無情分可言。「不站起來,你就等著餓死吧!」

    當年在牟老力保下,腳筋剛斷的她,失親又重創的身軀,高燒幾天幾夜,渾身癱軟,情況一度嚴重到朱嬸這幾個來幫忙看顧她的老下人們都憂心的認為她撐不過去。

    最後還是在牟老的救治中活下來,腳筋雖接不了太完整,卻也恢復到牟老所能醫治的極限。

    清醒後才是她艱苦的漫長路,斷筋的腳初時劇痛到讓她不敢站起,幾乎可算失去一腳功能的她,更無法平衡身軀立起的感覺,總是跌倒,撞得自己更痛,牟老絕不出手幫忙,也不准其他老下人幫她!

    她怕了這種痛,到最後,站這個動作她連試都不敢試,只敢坐或趴伏在地上,下床乾脆也用爬的,連吃飯她都想放到地上吃,被牟老氣到把她的食物全踢翻,大罵她侮辱先人血統,不准她吃,除非她站起來,坐到桌邊吃!

    最後強撐巨痛站起,跌撞出更多的傷,幾次之後,雖然還無法好好坐著,卻再也不怕站起,只是坐著用飯還是痛得無法撐久,這時她看到桌邊多了一張矮桌,那段時間,牟老頭坐大桌,她拖著傷腳在旁邊的小桌吃。

    牟老是個嚴師,訓練她適應自己的殘足,還有教導她武學,嚴苛又不愛說話,會有大反應只有她完成他設定的目標時會激動的抱住她,接著老淚縱橫,大哭喊著「師父,放子一定照顧好您老人家這唯一血脈,師妹……你可以安心了……嗚嗚嗚……」

    牟老只是中壯年,那張臉卻生得比真實年齡還老邁,老男人真性情一來,哭號完就是喝酒!

    剛開始她想盡徒弟的安慰,但牟老勃然大怒,斥令她不准喊他師父,或任何敬他為師的舉動,否則會害他成了大逆不道的人,最後袁小倪只能陪著他喝酒,因此從小被鍛練出好酒量。

    入夜的秋涼在山上更重,袁小倪乾脆取上一壺酒,躍上屋頂,看著天上弦月,一效古人邀月共飲,遠跳前方古城內,壯闊的屋宅樓宇被圍繞其中,一座最為威嚴偌大的宅院還燈火通明,可想而知那是誰的所居。

    她仰首感受帶了微寒的涼風,讓風洗去一身的疲憊,被風撤底拂揚開的發,是一張完整露出的清秀容顏,雙目一斂白日的散漫,幽凝秋夜。

    她和娘有三個承諾,其中一個承諾終將到來,想到此,袁小倪忍不住笑,笑得苦也笑得悵然,感到雙眼泛出的酸意,不禁深深吸口氣,抑回一切的情緒,望著天際弦月。

    她,沒有眼淚,因為還不到她流淚的時候,仰首再入口的酒,已百般滋味。

    「夜風離魅殺了門毒中的副手毒荊棘,此人身中十多劍,由現場看來,毒荊棘連回手之機都無,褐、灰兩隻天龍已落入夜風離魅手中。」言常陵將各地傳回的消息攤開給任燦玥過目。

    「能讓陰殘的門毒副手無還手之機,夜風離魅的劍術果然不容小覷。」任燦玥思忖。「靈穹劍舞、犀蒼雲逸、化雨納氣引濤鋒,都是雲濤劍仙的成名劍法,此人定是雲濤劍仙傳人了。」

    近幾年專奪「雲濤劍仙」寶物的夜風離魅,身份、來歷和「雲濤劍仙」流傳在江湖的寶物一樣吸引人,因為對方能使出「雲濤劍仙」的劍招,一個超過一甲子前的江湖神話。

    「雲濤劍仙退隱後收過三個徒弟,據傳最後三個徒弟都被他趕走,依時間和年歲推算,夜風離魅如果不是雲濤劍仙後來的傳人,就是其他徒弟的後人。」

    「夜風離魅」雖戴著鐵面具,但從外在的身形和動作推斷,對方應非老邁之人,那三個徒弟按年歲,也該年近半百。

    「當年曾太爺爺以任家劍法對戰雲濤劍仙,一招之誤敗於他手,雲濤劍仙有後人,那麼我將討回任家劍法的顏面。」

    雲濤劍仙,天縱的劍術奇才,成名極早,任家先人對戰才二十多歲的少年劍客,連續二天的對戰,最後一招落敗,此事傳遍江湖。

    「斜陽古城」之主竟輸給初出茅廬的少年,此事讓任燦玥的先人感到羞辱,最後抑鬱而終!

    「想為先人報仇雪恥?」

    「這種無聊的情操我沒興趣,純粹想挑戰贏的感覺。」

    「若敗呢?」

    任燦玥看著直言又大膽的屬下,放在桌上的手閒散的點著桌面。

    「當我贏時,就是寬大為懷的正道中人;當我敗時,殘忍、暴戾的黑道手段,會替古城重新揚名!」因為他一定會殺了敗他的人!

    言常陵以一本正經、不苟言笑的臉道:「那麼真有對戰的一天,我得想辦法讓你贏,我的志向是正道中人。」

    「正道是被找麻煩,黑道是專找人麻煩,你這個志向,沒有未來呀!」

    「我只需要志向、目標,其他不重要。」

    「你的無趣,多年不變。」他品飲婢女剛送上的酒,蹙眉問:「這是……哪裡的酒?」濃醇味沉,是好酒,但不屬於古城。

    「白日三總管帶來的女兒紅,這罈女兒紅是晶餒軒所出,據說不外賣,想來是三總管的好友所給。」

    「品餒軒的好友,向憐憐嗎?」任燦玥記得這位衣著美艷的富家千金,與古城有生意往來,但此女對任家似乎不具好感。

    「這酒獨特,帶它們上古城的人更是獨特。」言常陵道:「三總管不只武學天賦不俗,這幾年益發機伶的處事手腕也頗令人刮目相看。」

    一般人豈能在短短幾年領略上乘刀法,名震江湖高手,連身手輕功都敏捷得讓人幾乎看不出她一腳殘疾!

    第6章(2)

    「她是袁灩娘教導出來的,以其母的能力,面對環境,總有過人的地方。」任燦玥淺啜一口酒道:「牟老當年力保她,以牟老的眼光和能力,也該訓練出一名高手。」

    「牟老熱中武學卻不會武,真是個奇人。」

    當初老城主因內傷難癒,無法更進一步指點二個兒子的劍法,因緣際會救了江湖奇人牟放子,這個奇人對武的癡是出名的愛鑽研。

    對方乍見任燦玥,當下驚艷於他不凡的武學資質,就像看到好酒的酒徒,對各家武學鑽研,又愛追求獨特武招的牟放子,任家劍法在他鑽研下,也在任燦玥身上青出於藍。

    「牟老說過,袁小倪是他晚年最驕傲的成就。」任燦玥眸瞳轉沉,想起當年牟放子曾對他說過的話。

    「城主當真不知此女的天賦嗎?還是怕此女得天之厚的武格,未來成就將在您之上?」

    「以牟老的能力,幾年內訓練成一名高手不難,但既是牟老晚年最驕傲的成就,就不該只是一名高手。」言常陵也思付。「袁小倪的刀法目前看來就是個高手,偶爾給人一種尚缺根基和經驗的感覺,倒還看不出讓牟老親下此言的獨特。」

    「看來若不是牟老誇大,就是我們的袁三總管隱藏實力了,該找個機會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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