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湛露
「我明白。」她不知怎的,從第一眼起,就知道他不同一股貴胄公子的輕浮放浪,即使他看上去很難親近,卻控制不住的想靠近他。所以,他要她,她便給,不管是身,還是心,只要她給得起。
但是她的爽快回應卻讓他皺起眉,「你是不是正在心中罵我呢?以為我會是始亂終棄之輩?」
「沒有,」她微微一笑,「我知道你不是。不過……眼下我有一件事可能有點麻煩。」
「什麼?」
「我伯父已經答應把我許給琉璃齋的少東家薛庭軒了,這兩日對方就會送聘禮上門,伯父說讓我下個月就過門,我該怎麼辦?」
他的眉頭一挑,「琉璃齋的少東家?我怎麼覺得好像聽人提到過?」
她歎口氣,「你上次去琉璃齋問畫時,胡掌櫃和薛大哥皆向你打過招呼,不過你當時也沒理睬人家。」
「是嗎?」他向來不記人,連胡掌櫃的相貌都記不得,更別說當時只是擦肩而過的薛庭軒,「那人如何?」
「五官周正,人品很好,家世也不錯,伯父都說我們兩家算得上門當戶對。說實話。一個女子若是這一生能嫁給他那樣的丈夫,也就能心滿意足了。」
他的手臂一緊,哼道:「我只問那人如何,不必說得這麼具體,好像你很後悔自己嫁不成那人似的。難道我比他差?」
「說實話,殿下處處都比他強,只有一點,殿下比不了他。」
皇甫瑄不悅地挑眉,「什麼可別說我不如他會畫畫。」
她笑道:「當然不是,我是說……忠貞。」
他盯著她,目光一凝。
「殿下不必這麼看著我,我並非要求殿下什麼,但是這是顯而易見的一件事……殿下必然是要登基稱帝,聽說殿下現在已經有數字寵妾,別人不說,只麗姬的美貌我就自愧不如。想來別的女子也是春蘭秋菊,各擅勝場,我這樣一個平民女子,容貌家世沒有,也算不上才情橫溢,我當然希望能有一個丈夫好好疼惜我,一心一意待我……但顯然這已不可能了。」
「為什麼?」
「為什麼?」她聽到他的反問真覺得好笑,「因為殿下是……殿下啊。」
皇甫瑄望著她,此時馬車已經停下,車伕小聲說道:「殿下,華府到了。」
「你先回去吧,你的事情我會記得的。」他握著她圓潤的小手,用力捏了一下,「至於你的擔心,我日後也會給你一個交代。」
她下了車,門口的家丁訝異地迎上來。「二小姐怎麼才回來?是去哪兒了?大老爺問了您一個晚上了。今天琉璃齋的當家和他家公子特意過來探望,可您一直沒回來,大老爺非常震怒。」
她急忙回頭,可皇甫瑄的馬車已經走了,她只好歎口氣,「我知道了,我會去向伯父解釋的。」
第7章()
桌上攤開的畫紙,墨跡未乾,華如意扶著桌案還在半夢半醒之中,門外倏地傳來急促的敲門聲。
「二小姐,老爺叫您去前廳說話,有客人到。」
華如意揉揉眼睛,應了聲,「知道了。」
坐起身,一眼看到桌上剛剛完成的那幅畫,臉又開始熱了。
她真是越發大膽了,不僅和皇甫瑄在青樓裡春風一度,還敢把那一夜的內容畫出來,最最要命的是,因為畫得睏倦,她竟然就攤著畫睡著了,萬一被闖入的人看到……
她趕快收拾了一下桌面,將畫夾在旁邊一本畫冊之中,梳理了一下頭髮,出了房間。
她昨晚一回府就立刻被伯父狠狠訓了一頓,好不容易才用去寺廟畫佛像為借口遮掩過去,伯父便警告她今天薛家父子還會再來,要她別再亂跑。
華如意來到了前廳,那貴客果然是琉璃齋的少東薛庭軒和他父親,琉璃齋的老闆薛史染。
華如意到的時候,華思明喝道:「如意,還不快向你薛伯父道歉?昨天白白讓人家等了你大半天。」
華如意走上一步施禮,「薛伯父,如意昨天失禮了。」
「好說好說。」薛史染笑著上來攙扶,「也怪我們來的唐突,事先沒有打招呼,其實是庭軒這孩子脾氣太急,剛剛聽說你允了婚,便一定要我帶他過來下聘。我說哪有那麼著急的,總要先和親家商量一下,看下多重的聘禮才合適吧。」
華如意心中有「鬼」,偷偷看向薛庭軒,見對方一臉真摯笑意,便更覺得愧疚,說道:「伯父,這婚事……」
華思明生怕她說出什麼不中聽的話來,趕快說道:「這婚事就這樣說定了。聘禮什麼的好說,琉璃齋也是大商號,庭軒又是薛兄唯一的兒子,肯定不會委屈我們如意。如意父母已不在世,她的事情就由我全權作主了。」
華如意咬著嘴唇向下一跪。「對不住薛伯父,這婚事我不能答允。」
真是一語驚四座
薛史染和薛庭軒同時驚住,連華思明也震驚得張大嘴巴,「如意!你在胡說八道什麼?」
華如意磕頭道:「如意承蒙薛大哥錯愛,也知若兩家聯姻,必然是一樁美滿姻緣。但我不能違心,害薛大哥一生。如意實在不願嫁,也不能嫁。」
「不嫁?難道你要一輩子賴在華府做老姑婆?」華思明怒極抬手,便想給她一巴掌。
薛庭軒疾步趕到,擋住華思明的手,「伯父,庭軒並非強求之人,但顯然如意有難言之隱,待我問明之後,若她的確不肯,我自然不會為難她,也請伯父不要為難她。」
華思明礙於薛庭軒的阻擋,被迫收回手,卻怒氣沖沖地坐在椅子上,用手一指,「你讓她說!她為什麼不肯嫁?」
華如意面對薛庭軒那張年輕英俊的臉,心中也有幾分悵然,「薛大哥,我知道你是好人,只是我心中已經有了別人,所以不能騙你。」
「有了別人?」華思明吃驚地又從椅子上躍起,「你幾時和外面的野男人勾搭上的?」
華如意捏著手指,「伯父,請不要把話說得這麼難聽。心有所屬未曾稟明伯父是如意的錯,但他……並不是什麼野男人。」
華思明冷笑一聲。「不是什麼野男人?只怕也不是什麼見得了人的男人!否則為何不見他上門提親?我勸你還是早早死了心吧。憑你的姿色,會有哪個男人喜歡你?薛公子人品高貴,是你這輩子求都求不來的良緣,你該不是擔心伯父拿你來交換利益,所以砌詞拒婚吧?伯父可以坦白告訴你,這門親事,我沒有貪圖人家一分銀子,完完全全是為你好,你可要識好歹。」
華如意跪在那裡,一語不發,薛庭軒看了心疼,伸手去扶。
「如意,我們私下慢慢談,你有什麼心事或者不方便告訴你伯父和我父親的,單獨和我說也可以。」
華如意搖搖頭,「我能說的已經說了。薛大哥,多謝你的關愛之情,但我真的不能嫁你。」
此時家丁慌慌張張前來,「大老爺,太子殿下駕到。」
正堂的人全都驚住,薛史染立刻站了起來,「太子殿下?我們是否需要迴避?」
華思明又是激動又是疑惑,擺擺手道:「不必,皇宮之中也用你們琉璃齋的紙,今日一併見見太子,對琉璃齋絕無壞處。」他瞪了一眼華如意,「你先回房去!」
華如意也滿臉吃驚,為何皇甫瑄會在這個時候造訪華府,雖然猜著他應該是為了自己的事情來的,但卻不好公然找理由留下,於是也只能先退回自己的房中。
一進屋子,她又愣住——只見華蘭芝站在書架旁,手中捧著的正是自己昨日剛畫完的那幅畫。
聽到聲音,華蘭芝緩緩轉過身來,臉上陰晴不定地盯著她看了半晌,之後將畫紙一展。「這……是你畫的?」
畫紙上,上半張的大部分畫紙都鋪滿沉沉的藍黑色,點明畫面發生的時間是在黑夜。在畫面的一角,雪白的羊毛地毯上,可以看到散落的衣服以及一雙交纏的裸腿。
她雖然已經畫得很隱晦,沒有畫身子,沒有畫臉,但只是這樣的畫面,便足以說明一切了。
她只好硬著頭皮回答,「是。」
華蘭芝又看了那畫紙半晌,忽然噗哧一笑。「真看不出你居然還會畫這樣的畫,咱們華家人幾時這麼大膽過?!」
華如意故作平靜走過去,將畫紙接過,「你有事找我?」
「本來是有事,現在被你這畫一嚇,倒忘了。」華蘭芝眨著眼靠近她,「你這裡還有這樣的畫嗎?」
「沒了。」她第一次被人當面抓住自己畫這樣的畫,窘迫得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我才不信,我要翻翻。」華蘭芝四下看了看,抽出一個抽屜,果然又看到幾張畫紙,樂得笑道:「小時候我就見你有什麼寶貝都往這抽屜裡藏,大了還改不了這個舊習慣。」
華如意急忙上前按住,「蘭芝,別鬧了,就給我自己留最後一分秘密還不行嗎?」
華蘭芝見她這樣急迫,只好鬆了手,拉著她坐下,「如意,我知道你心裡有委屈,我今天就是來找你說這件事的。叔父臨終之前將族長方印交予你。明明白白是讓你接掌華府,父親卻要我替你,我心中也很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