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文 / 湛露
家丁愣住,又上下打量了他幾遍,「我家大人方才外出歸來,現在正在休息,請問公子可有拜帖?」
皇甫瑄淡淡道:「沒有。不過請代為轉告,就說皇甫瑄前來探望。」
那家丁一聽到皇甫瑄的名字,立刻驚得腿都軟了,堂堂太子爺的大名,京城中有哪個不認得的?連忙轉身跑回府裡。
不一會兒的工夫,兵部侍郎何騰就心急火燎地跑出來,納頭便拜,「太子殿下,不知道您會駕臨寒舍,何騰有失遠迎,還請殿下治罪。」
皇甫瑄淡笑道:「只是想出來轉轉,無意走到你府前,覺得口渴,就來討杯水喝罷了。」
何騰急忙將皇甫瑄迎進府裡,華如意跟在後面,不知該如何是好,但皇甫瑄不發話讓自己走,她只好繼續硬著頭皮跟在他身後。好在何府上下都以為她是皇甫瑄隨身帶來的宮女,也沒人對她多說什麼。
「前兩日你沒有上朝,說是病了,父皇還幾度問起你,說要叫太醫過來看望,人來過了嗎?」
皇甫瑄關懷備至的殷殷詢問,讓何騰顯得受寵若驚,連忙點頭。「來過了、來過了,是太醫院的張太醫開的藥方,微臣已經喝了兩帖,精神體力都好多了。」
「那便好。最近朝廷與武伯侯的關係時好時壞,我也不知道幾時這壞事會變到最壞,你們這些朝中棟樑可是一個都不能倒下啊。」皇甫瑄感慨地說著,已經走到何府的正堂,他放眼望去,堂內牆上的確掛著幾幅畫。
他雖然有心,但也要裝作無意,只遠遠站著,笑道:「何大人幾時也變得風雅起來,在正堂都掛起畫來?記得上回我來時,堂內只掛了一雙刀劍。」
何騰笑著摸摸後腦,「都是拙荊的意思,說是家中老掛著刀劍,殺氣太重,宅內會鬧不和。所以讓微臣掛點這東西換換風水。婦人之見……讓殿下見笑了。」
「家有賢妻,該是我羨慕的,豈能笑話。」皇甫瑄回頭看向華如意,「我的青龍院裡是不是也該掛上幾幅畫?」
華如意沒預料他突然問自己這個問題,只能勉力響應,「全憑殿下作主。」
「可我要掛只掛美人圖,你這堂內掛的畫我可不喜歡。」皇甫瑄也不客氣,直接坐到主位上。
何騰陪笑著,也不敢坐,只站著說道:「若說美人圖,殿下身邊的麗姬聽說是少見的美人兒,何不請華府的當家大小姐為麗姬作一幅畫,殿下掛在書齋之內,也算是室內美人影在,書有蘭香了。」
皇甫瑄朗聲笑道:「何騰,你果然越來越會說話了,這番話若是出自文官之口還不奇怪,偏偏出自你這個武將口裡,我聽著竟覺得彆扭了。」他對著華如意抬手一指,「你去看看何大人那幅畫,是不是和何大人的脾氣性情都一樣?亂糟糟黑乎乎的一團,我就不愛這些山水寫意,倒是父皇更喜歡些。」
華如意走到那畫前抬頭匆匆看了一遍,回頭微笑道:「殿下,何大人這幅畫是素山道人的大作。」
「聽起來是個有名的人?倒是我孤陋寡聞了。」皇甫瑄端起何府奴婢送來的熱茶,喝了一口,忽然說道:「前幾日方華昭和許丹心在宮內大打出手一事,想必你也知道了吧?」
何騰忙回道:「知道了。老方就是脾氣爆了些,微臣剛剛已經去他的府裡勸過他了,何必為了一個女人和兄弟搞得不和。」
「你既然已經勸了他,我也就不多說什麼了。方華昭向來和你私交不錯,我雖然讓刑部各打他們二十大板,卻也不是一定要和他過不去。」
「是,微臣也是這樣勸他們的。朝廷大員怎能在宮內大打出手?太失體統了!殿下只是打他們二十板子,算輕罰了。」
皇甫瑄又喝了一口茶,才站起身,「好了,我今日的來意也已說明,望你保重身體,也免父皇那邊再為你掛心。」
「不敢不敢,勞陛下和殿下掛心微臣,是微臣之罪。」何騰一邊說著,一邊將皇甫瑄送出大門外。
皇甫瑄直到又走出兩條街,才回身問道:「那畫真是素山道人畫的?」
華如意點點頭。「素山道人用筆向來濃重,豪氣干雲,胸中有大丘壑,外人是模仿不來的。」
皇甫瑄看著她,「你既然知道我是誰,我也不和你多說廢話。今日之事,不許洩露一字。」
華如意連連點頭,「民女不敢。」
他忽然又上下打量了她一陣,問出一句讓華如意很是尷尬的話——
「我在宮中還真不曾見過哪個女子能縱容自己豐腴成你這個樣子,還真是特別。」
華如意自小聽人嘲笑自己胖,早已經聽得耳朵都起繭子了,但是讓皇甫瑄這麼一個大人物也當面指說出來,只覺得這真是莫大的羞辱。
她紅著臉,咬著唇瓣說道:「民女以為,一人之氣,貴在胸懷,而非皮肉;一人之美,貴在才情,而非容貌。否則就算是傾國傾城,也有色衰之時,誰又能據此榮耀一世?」
皇甫瑄扯著嘴角哼笑一聲,「真不像是個小女子說的話,不過也算有些道理。」接著,忽然又說道:「華府就在前面不遠,我把你從店裡拉出,害你沒買完東西,府裡人會不會說你?不如我送你回去吧。」
「不敢有勞殿下大駕。殿下若是沒別的事,民女就先告退了。」華如意哪敢讓這位太子爺送自己回府?那還不知要憑空生出多少故事來?
見皇甫瑄不置可否地只是盯著自己看,她屈膝行禮之後飛快轉身跑掉。
皇甫瑄今日之事,她不知道目的為何,但看來在某一幅畫中,必然有他想找的秘密。而自己無意中被牽扯進來,還不知道是福是禍,只希望他下次不要再找她陪他一起鑒畫了。
第3章()
華如意再度和華蘭芝來到皇宮時,惠貴妃顯得比上一次還要開心。
惠貴妃拉著華蘭芝神秘兮兮地說,皇帝已經恩准她坐在龍椅後的屏風後面為太子畫像。那屏風刻的九龍騰飛,其中一條龍的眼睛用寶石鑲嵌,因為年深日久有些損壞,恰好可以摘下來,就讓華蘭芝透過那個小洞悄悄觀察太子以作畫,為期十日。
華蘭芝略顯為難的說道:「有件事忘記告訴娘娘了,華家人作畫向來有個規矩,是不允許旁人站在旁邊看的,以免畫技外傳,會丟了祖宗留下的飯碗,所以……」
惠貴妃笑道:「你放心,那屏風兩側只會站著兩個小太監,到時候可以讓他們站到下面去,不看你就是了。每日上朝之前你便去,散朝之後你再離開,太子殿下肯定不會知道。」
華蘭芝又道:「蘭芝作畫時還需要個助手幫忙準備畫具,所以如意也得跟蘭芝在一起。」
「當然,都隨你,只要你能畫好這幅畫。要知道萬歲聽說我為太子精心準備這份禮物之後,也很好奇你最終會畫成什麼樣子。之前你為我畫的那幅畫像,萬歲可是讚不絕口呢。」
「多謝娘娘提攜,蘭芝一定幸不辱命。」
東嶽皇宮分為內三宮和外三宮。
惠貴妃將華蘭芝和華如意安排在內三宮的和鸞宮,單獨的兩間廂房,衣食起居一應有人照顧,安排得非常妥貼。
她們才剛住下,三皇子皇甫貞便不知怎麼得到了消息,趕來看望,一見華蘭芝立刻眉開眼笑起來。
「貴妃娘娘說已安排好讓你們入宮,我沒想到你來得這麼快。怎麼樣,這裡住得還習慣嗎?好像小了點,不如到我的清風殿,那裡寬敞得多。」
華如意冷眼旁觀,看出皇甫貞對華蘭芝如此親熱是別有意圖,既然華蘭芝自己也沒有推拒反感的意思,她還是不要站在旁邊惹人嫌,最好快點趁機離開。
然而她還來不及有所行動,皇甫貞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叫住了她,「對了,你認得青龍院,幫我去太子那裡取一本名叫《素山集》的畫冊,是我昨日落在那裡的。」
華如意心中歎氣,怎麼皇家子弟都一個樣,隨便指個人就發號施令?宮中的宮女也不少,換個人去就不行嗎?但眼見皇甫貞的神色,她便明白他不過是想支開自己罷了。
唉,不想去青龍院,不想見太子,到底還是要去,還是要見。
她問了路,挪著步子,一步一蹭地走到青龍院門口,那值守的太監正是上一次好心和她聊天的小太監,又見到她,不禁笑道:「這回肯定不是太子爺讓你來拿東西的。怎麼?你也入宮聽差了?」
「算是吧。」華如意苦笑道:「是三皇子派我來取一本《素山集》,說是昨天落在太子這邊,麻煩公公幫我拿一下好嗎?」
那太監笑道:「我只負責在門口聽差,是不能隨便入內院的。你說的《素山集》我也不知道放在哪裡,只能你自己進去問了,不過太子殿下現在在忙……不知道有沒有空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