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星野彗
程祈潔跟著福嫂工作到中午，總算趕得上在下午客人CHECKIN之前，將客房以最完美的狀態呈現在客人面前。
快要整理完最後一間房間時，她的手機響起。
「喂？姐姐，我在旅館啊，你來找我？噢，我在305號房。」
她掛了電話，繼續跟福嫂一起鋪床，門口傳來高跟鞋的聲音。
「天啊，小潔你在幹麼啊？」
嬌滴滴的聲音出現在門口，程祈潔轉頭，看到打扮入時，美艷動人的姐姐程祈芯，每次見到她，即使自己穿得跟姐姐一樣，她仍然會有種自慚形穢的感覺，可能是臉上胎記的關係，她總覺得自己永遠無法像姐姐一樣完美。
程祈芯宛如從VOGUE雜誌封面走出來的人物，穿的是最新款的名牌洋裝，手裡挽著的是限量的包包。
她看到自己的妹妹竟然在打掃房間，立刻皺起畫得精緻的眉毛。
「阿金嫂今天請假……」
程祈潔解釋的聲音漸漸弱了，因為她知道自己永遠無法讓姐姐瞭解，為什麼她老是跟姐姐眼中的「下人」做一樣的事。
在姐姐的觀念中，「工作」本身就是很荒謬的事，她認為她一輩子都不需要工作，只要當個大小姐，然後結婚，當個漂亮優雅的貴夫人就好了。
這是程祈潔跟姐姐最大的不同，她喜歡工作，而她無法跟姐姐解釋所謂從工作得到成就感這件事，對姐姐而言，成就感可能就是搶到最新款的鞋子或包包吧。
「姐，你跟宇航哥從歐洲回來了啊？宇航哥呢？」
潘宇航是姐姐的未婚夫，他們兩家是世交，程祈潔跟潘宇航也是從小認識的朋友。
「是啊，我一下飛機就來找你呢，我聽爸媽說你決定要結婚了，這件事是真的假的？怎麼我才去歐洲一個月你就給我搞出這麼大的事情，還沒經過我同意，程祈潔，你現在馬上跟我把事情解釋清楚。」
程祈芯叉著腰，擺出一副不打算輕易放過妹妹的樣子，程祈潔頭皮發麻，知道要打發姐姐可不容易。
想想，她轉頭對福嫂歉然一笑，「福嫂，剩下的就麻煩你了。」
「啊……是，二小姐，你忙你的。」福嫂早在見到大小姐進來的時候就低頭做事，不敢吭聲。在程氏企業做事那麼多年，她知道大小姐個性跟二小姐不一樣，官威大得很，最好不要惹到她。
程祈潔脫下打掃時用的手套，帶著姐姐走出去。
「那個叫什麼鄭邦睿的，你真的要嫁給他？你沒看過他的那些八卦嗎？」
開始了。程祈潔在心中偷偷歎口氣。「八卦雜誌上寫的東西不一定是真的。」
「哼！無風不起浪。」
「就算是真的，那也是他跟我在一起之前的事了，結婚後他不會亂來的。」
「他說什麼你都相信？你認識他多久？這麼相信他？」
姐姐的咄咄逼人讓她有點吃不消，程祈潔抿著唇，低頭走回辦公室，關上門，才轉頭面對程祈芯。
「我認識他夠久了。」她吞了口口水。
「一個禮拜叫做夠久？」
「其實……」程祈潔不安的挪動身子。「小時候我在一場宴會上見過他，他給我留下很深的印象，我注意他這個人已經十幾年了。我努力考上他念的學校，追隨他的腳步，只是他大我四歲，所以一直沒有什麼交集，可是他真的很優秀，我每次進一所學校，就會聽說很多關於他的事，所以對他的傾慕也越來越深。我很確信他是個很好的人……」
她舔了舔唇。「這次相親其實是我跟奶奶求來的，我也看過你說的那些八卦，我心裡想如果只是這樣暗戀，再不做點什麼，可能就會後悔一生，所以我才這麼做，沒想到還滿順利的。」
程祈芯一雙黑溜溜的眼睛張得好大。
她從來沒有聽妹妹講過這件事，她竟然能夠把這秘密藏這麼久……再想想其實不奇怪，祈潔本來就是個有點內向又害羞的女孩……
不、不對，什麼內向害羞？祈潔這麼說，不就表示是她設計對方娶她？這種行為怎麼也跟害羞扯不上關係吧？可以說是大膽了。
「你……可是……那對方呢？那個鄭邦睿不是喜歡你才要跟你結婚的吧？這樣也無所謂嗎？」
姐姐直白的說法讓程祈潔的心像是被刺了一下。她咬了咬唇，下意識的摀住左邊臉頰才說：「一般的情況下他也不會喜歡上我吧？至少這是一個機會，老一輩的人不都是婚後才開始戀愛的嗎？也許我跟他就是那樣。」
程祈芯發現自己一直以來都看錯這個妹妹了。覺得妹妹一直都是乖乖牌，長輩眼中的好孩子，她才是那個常惹出麻煩的人，可是大家都錯了——祈潔根本是個安靜的瘋子。
「這也賭太大了吧？」
程祈潔對姐姐一笑。「婚姻本來就是一種賭注不是嗎？而且第一階段我贏了，至少他已經答應要娶我了。」
「程祈潔。」
「姐，」程祈潔攬住姐姐的手，打斷接下來的叨念。「不用為我擔心啦，相信你妹妹，我這麼聰明，不會吃虧的。對了，你還沒跟我說這次去歐洲看到什麼漂亮的禮服？你們不是去採買結婚用的東西嗎？有什麼發現？快跟我說，我好想知道呢。」
一說到禮服，程祈芯馬上忘了別的，立刻眼睛一亮。
「找到了在，我找到最棒的婚紗了。噢，現在法國那個設計師已經在加緊趕工了，我跟他溝通了好久才決定這個款式，我手機裡有圖，你看。」程祈芯迫不及待的拿出手機跟妹妹分享。「我跟你說喔，這個裙擺上面鑲的珍珠是從……」
她滔滔不絕地講著，程祈潔心裡偷偷鬆了口氣，總算轉開話題了。
看著天真又美麗的姐姐幸福洋溢的表情，她不禁微笑，談到婚紗，每個女人是不是都會那麼快樂，她也好想擁有這樣單純的快樂……
程祈芯從歐洲回來之後，程家跟潘家的婚事便熱熱鬧鬧地開始辦起來了。
兩家在商界都有舉足輕重的地位，加上新郎新娘郎才女貌，無論外型，家世都相當匹配，被媒體形容為金童玉女的組合。
婚宴席開百桌，在程家的五星級飯店舉行，邀請的都是政商界的名人，自然吸引了無數記者採訪。
然而本是要採訪這場豪門婚禮的，各家媒體萬成沒想到會拍到更有爆點的新聞。
新娘的妹妹出現在婚宴本來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不過，一直在她身邊的男人是前一陣子才傳出緋聞的黃金單身漢鄭邦睿，這可就是大大引起所有人的好奇。
鎂光燈不斷的朝臉上閃，程祈潔雖然早有心理準備，卻因為面對眾人注意，臉色還是微微蒼白，與鄭邦睿緊扣的手也變得冰涼。
她轉頭看向身邊的男人，他倒是一臉鎮定，彷彿什麼都無法動搖他似的。
深色手工西裝襯托出他寬闊的胸膛跟筆直修長的腿，全身自然散發出一股自信霸氣，讓他即使在人群中也那麼耀眼。
程祈潔想起了自己臉上的缺陷，那是再好的妝，再漂亮的禮服也掩飾不了的，配不上他的自卑讓她垂下了頭。
「怎麼了？」
也許是感覺到她些微的顫抖，他體貼的低頭詢問。
鎂光燈又閃了起來，因為他們的頭靠得很近，那親密的模樣留給人很多想像空間。
程祈潔沒想到他會用這麼溫柔的語氣對她說話，心跳頓時漏了一拍。
「沒什麼。」她羞澀的擠出微笑。「只是不習慣成為注目焦點。」
「把他們當成空氣就好了。」
他低啞的嗓音在她耳邊響起，引起她背脊一陣酥麻，盈盈的雙眼看著他，無法轉開視線。
他此刻說的話令她想起他小時候跟她說過的話，她一個字也沒忘記，也沒忘記他是她第一個覺得「好帥」的人。而現在這個人就在她身邊，握著她的手，給她鼓勵，彷彿他最在乎的人就是她……
「而且這就是我們的目的不是嗎？讓他們拍，公開我們的關係。」
鄭邦睿這句話宛如一桶冰水，讓程祈潔猛然從美夢中驚醒過來。
是啊，這一切只是演戲，十指緊扣，出席公開場合，親密的說些悄悄話……都是事先說好的，只有在人前，他們才是對熱戀中的情侶。
僅是那樣而已。
她如果以為是真的，那就太可笑了。
程祈潔勉強擠出笑容。「對，嗯，謝謝你提醒我。」
鄭邦睿因她那有些哀傷的笑容而心一震。
他很早就注意到身邊的女人今天刻意打扮過，一頭長髮盤了起來，可她一直低著頭，讓他只能看到纖細優雅的頸項跟光滑柔細的肩膀。
其實他想要她抬起頭來看他，像剛剛他跟她說不要在意那些媒體的時候，她仰起頭，用一雙又黑又亮的眼睛看著他，那模樣，現在想想他有些些的……心動。
這念頭讓他訝異，不自覺捏緊手，卻忘了自己正握著她的手。她的手好小，好軟，好冰……他有種衝動想要溫暖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