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寄秋
「嘿!這兒是百花樓吶!是送往迎來的青樓,哪來正經八百的老八股,百無禁忌才能哄得客人開心,這可是嬤嬤親口傳授的至理名言。」要聽訓,到學堂去,誰還來尋歡作樂。
出身武林世家的杜春曉本來就藝高人膽大,加上爹娘都不管她,因此她在用詞上向來大膽,不像養在深閨內院的小姐們那般含蓄矜持,不敢暢所欲言。
他微瞪眼,大掌一壓她頭頂。「謬言,也有潔身自好的花娘。」
「那肯定不是我,瞧我深更半夜還和男人幽會,你這壞我名節的小曲哥可脫不了干係,沈嬤嬤的鞭子一揮過來,你得擋在前頭挨打。」她硬是把他拖下水,要他這個「姦夫」負起責任。
「你怎不乾脆要我負責到底,娶你進門為妻。」被她口無遮攔的話一激,他反口一頂攻了回去。
「你……你……」一提到嫁娶字眼,她靈活的三寸不爛之辭去就結巴回不了話。
她還真怕他娶她,三更過了沒五更,冤做短命鬼。
「回房去,不要再胡亂走動。」她簡直是山林的野兔,關不住。
曲天時看著老讓自己放心不下的小丫頭,內心有著連自己也理不清的騷動,明明兩人什麼關係也沒有,可每回一見她,整個冷靜的思緒全被打亂,陷入不知如何是好的混亂中。
花魁牡丹才藝出眾,容貌傲人,一舉手、一投足皆是惑人心魂的風情,是男人就很難抵擋她千嬌百媚的艷麗。
而老是跟在身後,軟語呢喃的小花娘藥兒也有她嬌美的一面,面帶嬌羞,欲抑還拒地勾動縷縷情意,該是花中的解語仙子。
可是不論是艷如牡丹,或嬌如芙蓉,甚至是可人的藥兒,她們的容顏他總是過目即忘,獨獨那張慧黠的笑臉時不時浮現腦海。
唉!他是被這個古靈精怪的女子搞昏頭嗎?竟覺得有她相伴,日後的宮中生活絕不枯燥乏味。
幽幽的一聲歎息,歎出曲天時心底的憂慮。他該怎麼做才能保全心性頑劣的她呢?
月光照著森冷的地面,拖出他形單影隻的影子,在他的催促下,深夜閒晃的人兒早已回房,留下他獨自面對冷風颼颼。
驀地,細微的腳步聲逐漸靠近,他屏氣凝神,雙眸炯炯,如狩獵的老虎盯緊上門的獵物。
「公子,是我,嚴功。」
「嚴功?」他瞇了瞇,看清來者。
「恕屬下救援來遲,懇請主上賜罪。」體型壯碩的黑衣男子單膝下跑,神態恭敬地請求降罪。
「起來吧!此事不怪你。」他只是遵行旨意行事,何罪之有。
「是。」身子一拉直,他站起身。
「為何一去不回,遲遲未歸?」以他的身手,難有敵手。
「遇到些阻礙。」嚴功簡短的描述遭遇,以及遲歸的原因。
話說,那日他的跟蹤被人發現,結果反遭埋伏狙擊,對方武功路數十分奇特,似乎非金烏皇朝子民,他與之周旋近半日,對方負傷而逃。
而他一路追下去,追至江邊不見蹤影,故而折返,欲將詳情上稟。
熟料他再回頭時,只見被丟棄在路旁,昏迷不醒的德公公,而他矢志追隨的皇上卻不知下落,連被何人所擄走也無從得知。
「所以你一路查到百花樓,發現我的蹤影。」辛苦他了,肯定費了一番工夫。
「是的,公子。」嚴功恭敬的一躬身,以上的大石終於落地。
「那麼有何斬獲?」他指的是百花樓暗藏的勾當。
「屬下探查到不少失蹤的閨女被帶入百花樓,但囚禁在何處尚未查出。」主上安危是第一考量,今日之前,他實在無法分出多餘心思在其他事上。
「幕後主使者是誰?」擒賊先擒王。
「不知。」
「接頭人呢?」
「疑似百花樓老鴇之侄。」
「沈嬤嬤可有涉入?」知情不報,罪加一等。
「不清楚。」查得還不夠詳盡。
「嗯!」他沉吟。
「公子!此地不宜久留,德公公在客棧等你……」
沒讓嚴功將話說先,曲天時以眼神示意他噤聲。「我留下探探百花樓的底,汝等無須操心,靜待指示。」
「是,臣等遵旨。」
第4章()
「你說要殺誰,紅葉山莊的二小姐杜春曉?」
這……這筆買賣似乎不划算。
「不是殺,是讓她帶點傷,並告訴她,她身上有我想要的東西,若不立即交出便要直取她的小命。」這是他們杜家欠他的,絕對要索回。
「不會有問題嗎?紅葉山莊肯定不會善罷甘休。」他們「影子」組織可不想成為武林公敵。
「這點你倒是可以放心,她是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煞星,杜家兩老早就不在乎她的死活,就算有個失手,也不會算在你、我頭上,他們只會當她命中犯煞衝到自己,死於非命。」
隱身在暗處的男子戴著狐狸面具,提到「煞星」兩字時,特別咬牙切齒,似乎對杜春曉早已懷恨在心,巴不得老天收了她。
「真有那麼簡單,為何你不自己出手,非得聘殺手買兇?」事出必有因,謹慎為上。
男子冷笑一嗤。「我有不能出面的理由,你只管拿錢辦事就是。」
「因為你們兩家是舊識,你是怕狙擊不成,反而讓她認出你是誰?」無毒不丈夫,最親近的人往往是最狠辣的敵人,下手不留情。
聞言,他憤然起身。「你不用管我們是什麼關係,我只要看到結果。」
「瞧瞧,你倒是挺激動的,看來她真的讓你恨之入骨。」他低笑,不追問兩人的過節。
「你管太多了。」他手杖一敲,裝滿元寶的箱子頓然一開。
看到白花花的銀子,他反而不笑了。「你說的東西是什麼?總要給我個譜。」
「一張紙。」
「紙?」
「正確說法是我祖父留下的手稿,做為信物給了杜家二千金。」那是一筆巨大的寶藏,足以買下半個金烏皇朝。
「喔!是當初的定……」
「閉嘴,我跟她早無瓜葛。」男子撫著發疼的左腳,眼露恨意。
「好吧!我這就派出門下弟子截殺,你靜候佳音。」他只管收錢,執行任務。
殺手首領帶著一箱銀子離去,牆邊的燭台稍微搖晃了下,火光暗了暗又重燃,照出一雙繡著鯉躍龍門的大鞋,鞋子的主人緩緩走出暗處。
外面下著雨,他的腿也因濕氣泛著疼,走起路來出現微跛,一拐一拐的不太自然。
「董虎,百花樓那邊的事處理得怎麼樣,沒被人發現吧?」人無橫財不富,要越有錢才越有勢力。
「稟二爺,一切順利,很快地就能把貨送出去。」回話的大漢正是百花樓的保鏢虎哥。
「小心點,可不要出錯,似乎有人在追查人口失蹤一案。」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多點防範就少些損失。
「查得到嗎?百花樓做的是啥營生,別的沒有,就女人最多。」把「貨」藏在裡頭萬無一失。
「別太天真,我可不希望事跡敗露,惹來不必要的麻煩。」男子似想到什麼的又補上一點。「跟你家表少爺說一聲,上一次的貨我不太滿意,叫他多弄點上等貨,我這邊的買家可是挑剔得很。」
貴一點無妨,要貨好,要是脫不了手,給再多的次等貨也沒用。
戴著狐狸面具的男子露出陰沉的笑,眼眸銳利的射出森寒厲光,雖看不見其容貌卻讓人不寒而慄,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
他抬頭望了無月的夜空,冷笑,再拄著手杖走回陰暗處,一雙蔥白的手撫向他臉龐,輕輕取下狐狸面具,嬌軟身軀偎向他。
她叫雪艷,是他眾多女人之一,不認同一夫一妻制的他,私底下以賺來的暴利豢養不少「金絲雀」,而且一隻比一隻嬌艷美麗。
擁著她,他吻上她嬌嫩紅唇,兩手忙碌地游移在凝脂般的嬌胴上。
同一時間,百花樓裡傳出令人一震的驚吼。
「接客?!」
在經過一段時間的調教,痛失了三把被彈壞的名琴,臉頰遭桌角撞出個腫包的沈芸娘痛下決心,要將白吃白喝的食客推出去賺錢。
想當然耳,為了找線索救人才混入百花樓的杜春曉,哪有可能乖乖地往火坑裡跳,壞了紅葉山莊的名聲。
於是她想了個辦法,讓客人待不住,另找別的花娘尋樂。
「想要我伺候,就先跟我拼酒吧!誰的酒量好就算贏,我願賭服輸。」
此言一出,聽說有新貨來捧場的客人一陣嘩然,包括老鴇沈芸娘在內,都差點被她這番宣言嚇到撞到柱子。
而曲天時自是不贊同她的餿主意,一個姑娘家跟人家拼什麼酒量,她不用三杯就醉倒了,到時她該如何脫身,豈不是任人狎玩。
原本杜春曉計劃以大罈酒為賭注好好嚇退客人,誰知她的好酒量反而招來更多客人,個個摩拳擦掌地等著跟一較高下。
男人賭的是一口氣,什麼都能輸,喝酒怎能拼輸一位弱質女流呢!
因為比酒擂台反應熱烈,每晚來的客人多到應接不暇,最後竟大打出手,每個客人都搶著要跟酒國女英豪曉曉姑娘拼酒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