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芳妮
她的哭泣哀嚎是如此的悲傷絕望，每一聲就像在他心下割上一刀，讓他的眼眶也忍不住紅了起來。
好幾次他伸出手想要將她攬入懷中，告訴她這不是他真正的心意，告訴她這些都是不得已的。
但一想到她的未來，他不得不強迫自己克制軟弱的舉動，強迫自己起身走出房間——
丟下哭泣心碎的她，也丟下自己的心。
是夢吧？應該是夢吧？
夢中的他好恐怖，說著殘酷的話，絕情得讓她忽然完全不認識他。
東方綾努力睜開酸澀腫大的雙眼，一陣頭痛襲來，讓她忍不住輕皺眉頭。
窗外天色已經明亮，整張大床上只有她一個人，而臉頰的淚水還熱熱的，彷彿昨晚她從來沒有停止落淚。
她舉起手輕輕拭去頰上的淚水，四處張望尋找熟悉的身影。
只見夏昱坐在窗邊的椅子上，背光的他讓人看不清他臉上的神情。
「老公，你怎麼坐在那邊？」東方綾鬆了口氣，「我剛剛作了個好恐怖的惡夢，真的好恐怖喔。」
夏昱沒有回應。
「你要是聽到一定會罵我胡思亂想、亂作夢。」她自顧自的說下去，「你知道嗎？我竟然夢到你說要離婚，還叫我把孩子拿掉，你說荒不荒謬？」
夏昱還是沉默。
「不過幸好人家都說夢跟現實是相反的，老公，你說對嗎？」她跨下床，走向他，撒嬌的想要攬住他的脖子，但卻被他閃開。
「老公？」她突然慌了。
「不是夢。」他緩緩開口，「那些都是真的，你不是在作夢。」
東方綾愣了愣，隨即乾笑道：「今天不是四月一號，你不要跟我開玩笑。」
「我昨晚已經跟你說得很清楚，我要跟你離婚，十億給你，贍養費也隨便你開，但必須拿掉孩子。」夏昱艱困的讓自己冷漠的重複一字一句殘忍的話語。
「不……你瘋了，你一定是瘋了。」記憶宛若潮水湧進腦袋，所有的悲痛與心碎也全回籠。
「我已經打電話給岳父岳母，他們等會兒會過來陪你。」他無視她的傷心，繼續說道。
「你迫不及待的告訴他們了？」所以說，他真的是下定決心，再也沒有轉圜的餘地了……
「我今天就搬出去，這離婚協議書，我會補充好該給你的贍養費及你開出的任何條件後再給你過目。」夏昱揚了揚手中的紙張。
她傻愣愣的看著那份在結婚時也擬好的離婚協議書，當初只覺得那是未來自由的保障，可誰會想到，現在卻是讓她徹底絕望的兇手。
她霎時全身無力的跌倒在地上，失神的喃喃自語，「我什麼都不要，我只要孩子……」
「你什麼都可以要，就是不能要孩子。」
「我只要孩子……我只要孩子……」她就像壞了的唱片似的，跳針的重複著同樣的話。
夏昱幾乎忍不住要大聲吶喊，宣洩自己內心的苦與恨。
但他卻只是站起身，背光的他依舊看不清他的神情，不發一言的走了出去。
若東方綾曾經抬頭看向他，就會發現他的臉上早已佈滿淚痕，有著和她相同絕望和心痛的表情。
「鬧劇，這簡直就是一場鬧劇！」夏五震怒吼道。
「小昱，你怎麼可以這樣？我不記得把你撫養成這樣無情的男人。」姚玉嬌也跟著斥責兒子。
「爸、媽，我已經決定了，你們什麼都不用再說。」夏昱冷靜的回覆。
「我知道小綾有很多不是，但是，你們不是才剛因為有了孩子而興奮不已，為什麼現在態度卻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還說要離婚？」東方佑神色凝重的問。
黃玲妮則是不發一語的陪在女兒身邊，擔憂之情溢於言表，她知道這對女兒來講，絕對是致命的傷痛。
「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請你們見諒。」夏昱低頭道歉。
「當然是你的錯，難道會是小綾的錯？她嫁給你，還懷了你的孩子，你去哪找這樣稱職的好老婆？」夏五怒不可遏，也想不透兒子為何執意要離婚。
「兒子，你千萬要三思而後行，這種事情可不能開玩笑。」姚玉嬌柔聲勸道。
「爸，如果嫁給我又懷孕就是稱職的好老婆，那全天下的女人大都是好老婆了。」夏昱忍住心痛，佯裝不屑的回嘴。
第9章(2)
「你說什麼？！」夏五怒拍桌子。
「我只是受夠了我要整理永遠也整理不完的家務，也受夠了服侍大小姐，我想要自由，想要喘息的空間，我根本不適合結婚。」夏昱握緊拳頭，口是心非的說出讓在場所有人都擰起眉頭的話。
「你——我揍死你這個沒良心的臭小子！」夏五激動的想要起身，卻被站在一旁的蔡家儒勸阻住。
「爸，不要這樣，大哥也是有苦衷的。」蔡家儒話才說出口，卻因為接收到大舅子殺人的視線而噤了口。
「他會有什麼苦衷？他只是個不想負責任的混蛋傢伙罷了。」夏五怒氣沖沖，「早知道他會這樣，生下來我就掐死他，省得現在讓大家都這麼難過。」
「爸……媽……」一直沉默的東方綾幽幽開口，「夏昱說得沒錯，是我沒盡到妻子的責任，他的確應該要跟我離婚。」她一字一句的將自己還沒癒合的傷疤又狠狠扒了開來，再狠狠捅自己一刀。
夏昱的下顎緊緊繃起，因為她的自責而心疼不已。
不是這樣的，他在心中不斷的吶喊，卻只能冷酷的沉默以對。
「小綾，你怎麼這樣講？是我要你什麼都不要做的啊。」姚玉嬌看到媳婦這樣喪志，眼眶忍不住紅了起來。
「臭小子，你、你真的要這樣做？」夏五因為氣憤瞋目。
「不只離婚，我還希望她把孩子拿掉。」除為了她的幸福，他還怕孩子會遺傳這該死的疾病。
這話就像震撼彈似的讓所有人不可置信的愣住，然後夏五暴怒的衝過去，掄拳朝他猛揮。
夏昱沒有阻擋，就這樣站在原地任由父親的拳頭一拳又一拳的落在自己身上。
他多希望身體上的痛楚可以蓋過心痛，他心痛到快要死去。
「不能打啊！爸，你不能打他。」蔡家儒趕緊上前擋在兩人之間。
「你讓開，你不讓開的話，我連你一起打。」夏五惡狠狠的瞪了女婿一眼。
「不能打，他是病……」
「打吧，就當我腦袋有病才會這樣。你想打就打，但我不會改變心意。」夏昱截斷他的話，冷冷的道。
「大哥！」蔡家儒不苟同的喊了聲。
「老公你別插手，哥這次真的太誇張了，連我都不想幫他。」夏潔眉頭深鎖，上前拉開自己的丈夫。
「可是……」蔡家儒還想說話，卻被妻子強硬的拉走。
少了女婿的阻擋，夏五的拳頭越發用力的揍上兒子的臉，讓他的身子晃了晃，幾乎要站不住。
「不要打他！夠了，不要再打了。」東方綾忽地衝上前，不顧自己懷有身孕，硬是替他擋了一拳。
「小綾。」東方家二老連忙上前扶住女兒。
夏昱眼中閃過一抹心疼，卻又旋即撇開視線，強迫自己袖手旁觀。
「我們走吧，以後他們兩人男婚女嫁各不相干。至於小綾肚子裡的孩子，我們東方家自然會好好撫養，絕對不會讓他姓夏。」東方佑說完，扶著女兒往外走。
「小昱，我真是看錯你了。」黃玲妮走沒幾步，轉過身朝他嫌惡的看了眼，隨即跟著丈夫女兒一起離開。
「親家、親家——」夏五徒勞無功的喊著，旋即轉身，懊惱的責罵兒子，「你看看你做了什麼好事！你給我滾，永遠不許你再踏入夏家的大門一步。」
「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真是作孽、作孽啊。」姚玉嬌再也忍不住的低泣出聲。
「哥，你到底是怎麼搞的？失心瘋嗎？難道你跟嫂子結婚，就是為了等這一刻整她嗎？如果真是這樣，你也太過分了。」夏潔跟著罵道。
夏昱低頭沉默，突然鼻血失控的自鼻腔中湧出。
「大哥！」蔡家儒緊張的上前查看，「糟糕，流了好多血，一定是被爸的拳頭傷到了。」
「不要管他，讓他死了算了，這種兒子我也不要了！」夏五怒氣未消，說著氣話。
姚玉嬌則是一直低泣，也硬下心腸不去管兒子的死活。
「這樣不行，得去看醫生。」蔡家儒急道。
夏昱揮揮手，「不用了。」
「滾，你滾！以後永遠都不要回來了！」一下沒了媳婦和孫子，夏五怒吼著趕人。
「大哥，你別逞強了，就告訴他們吧。」蔡家儒再也看不下去了。
「老公，你在說什麼？你們兩個人之間有什麼秘密沒告訴我嗎？」夏潔犀利的視線掃向丈夫。
「這——哎呀，我不知道啦，大哥，你自個說吧。」蔡家儒無奈的向當事人求救。
「沒事，我先走了。」夏昱用面紙摀住鼻子，掉頭就走。
「大哥……」蔡家儒看著他的背影，遲疑著要不要開口告訴家人真相時，卻見走到門口的夏昱身形一晃，整個人陡然癱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