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夏晴恩
印喜微微挑眉。
「總有條件吧?」她問得直接,自然明白事情絕不會如此簡單。
印峰仰頭朗笑,忍不住在心裡誇讚印喜靈黠聰明,雖然三個徒兒中就數她最沒出息,可論性子,卻是數她最像他。
「很簡單,想辦法入住相爺府,替當今相爺消災解厄,保他未來一年安順。」他開門見山的丟出條件。
「就這樣?」
「當然!」
唔,肯定有鬼。
師父丟出這麼大的餌,目的絕不可能只有如此。想當初,歡歡和心兒不也是和師父達成協議,分別走了趟睿王爺府和北疆,結果卻是一去不回,這會兒終於輪到她了嗎?
呵,也罷,看在鐵域的面子上,她勉強可以走趟京城,倘若他的手藝真如師父讚賞那般出神入化,她自然會信守承諾,替當今相爺消災解厄,若否,她也大可揮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
不過,長途奔波總是累人,她得做些「準備」才行。
清靈水眸滴溜溜的轉了一圈,她噙著嬌笑,緩緩將身子坐正。
「其實要徒兒走趟京城也不是難事,只要您肯答應徒兒一件事,徒兒即可馬上啟程。」
「喔?什麼事?」印峰雙眼發亮。
紅唇微挑,印喜將雪白柔荑攤到他的面前,一臉天真地道:「很簡單,給徒兒兩千兩銀子。」
第章()
新月初升,一輛馬車通過城門哨檢,緩緩駛入城內。
馬蹄踏在方長的石板路上,發出噠噠的蹄聲,蹄聲由遠而近,極緩慢地駛入西市。
西市有九區,各式店舖臨街而立,即使在夜晚也熱鬧非凡。坐在馬車前方,車伕執著韁繩直直前進,夜風拂來,吹得一路大紅燈籠微微搖晃,那瑩瑩紅光映得石板路面熠熠生輝,也映得路上行人滿臉春紅。
迥異於前頭的店舖小肆,這兒的屋宇高大雄偉、門面開闊,無論里外,全裝飾得富麗堂皇、美輪美奐。絲竹琴聲中,就見每棟樓房的二樓憑欄處,坐滿了濃妝艷抹、穿著暴露的女人,對著底下的路人不停調笑揮袖。
馬車才停,車伕不敢張望,一下馬車便急忙忙的趕到馬車後頭。
「小姐,到了。」
「……」馬車裡一片寂靜。
「小姐?您指定的地方到了。」得不到響應,車伕揚聲又喚了一次,臉上卻浮現擔心,這一路上,裡頭的小姐少吃少喝,就只是一徑的睡,該不是生病了?
「……到了?」半晌後,嬌軟柔徐的嗓音才緩緩自馬車裡飄了出來。
得到響應,車伕總算鬆了口氣。
「是的,到了。」
「到哪了?」柔若無骨的纖指緩緩揭開布簾,印喜軟軟的靠上後方橫欄,慵懶的打了個呵欠。
「到、到牡丹閣了。」車伕畢恭畢敬的垂著頭,黝黑老實的臉上不禁漾起一抹窘紅。
矇矓水眸微掀,就著燈籠紅光,她望向那雕飾花稍的橫匾。「牡丹閣,啊,真的到了呢。」
車伕壓低聲音,連忙向前。
「小姐,您確定您真的要在這個地方用飯?」
「是啊,我聽說牡丹閣的飯菜特別好吃呢。」倚著木造橫欄,她無視週遭行人錯愕的目光,只是興味的盤算著待會得點些什麼好菜。
雖說是一諾千金,可一路舟車勞頓還真是累壞了她,難得終於抵達京城,自然得好好的犒賞自己一番,這牡丹閣門開十二扇,每扇門上全鏤著金花翠鳥,可見造價不菲,如此氣派的地方,東西應該不會遜色到哪。
「可、可小的看這地方,似乎、好像不是『專門』賣吃的地方啊。」車伕委婉暗示,就怕不解世事的印喜,當花街是用飯的好地方。
「我曉得啊。」
真的曉得嗎?
車伕忍不住力勸:「小姐,不如這樣吧,適才路上小的看見不少飯館客棧,還是讓小的載您到那兒用飯,您覺得如何?」
「不用麻煩了。」印喜微微一笑,自袖袋裡掏出兩錠銀元寶交給車伕。「大叔,這一路真是謝謝您了,麻煩您幫我搭上木梯子,我想用飯了。」
車伕受寵若驚的瞪著手中的銀元寶,良心上更是過意不去,他邊架著木梯,邊迭聲勸告:「小姐,您聽小的說,這地方是專門賣、賣……呃,總而言之,這兒從不讓女人進門的,還是讓小的載您到其它地方吧?」
「無妨,這兒就行了。」印喜跨過馬車橫欄,緩步踱下木梯,踩著石板路上的燈籠紅光,筆直朝牡丹閣步去。
車伕急壞了,卻又不敢將話說得太白,只好苦惱的跟在後頭。
果不其然,才到了門口,一名剽悍壯漢就將他倆給擋了下來。
「姑娘請且慢,這兒不是您該來的地方,您請回吧。」壯漢面無表情道。
「為什麼我不該來?」她漾起盈盈淺笑,一派天真。
「咱們這兒不做女人生意。」
她挑起柳眉,自包袱裡掏出一迭銀票。
「一千兩銀子的生意也不做?」她笑著問。
一千兩銀子?
剎那,車伕和壯漢全愣住了,兩雙眼全瞪著那迭銀票看,半晌回不了神,幸虧一旁有個小丫鬟機靈,連忙奔進牡丹閣裡將此事告知老鴇,不多久,就見老鴇揮著絲繡香帕,臉上堆滿笑容,快步的來到門外。
「唉呀,好個靈俏的貴客,您一路奔波,一定是累了吧?」老鴇眼兒忒是尖,才瞧見馬車滾輪沾滿塵土,就猜出印喜必定是長途跋涉而來。
「我不累,只是有些餓了。」印喜加深笑意,手腕一轉,將那一迭銀票擱到老鴇手中。「老闆娘,你說我這些錢,能吃幾道菜呢?」
瞪著銀票上的面額,老鴇眼都直了,好一會兒後才發得出聲音。
「山珍海味、各地珍饈,應有盡有,小姐若想住下來都行啊。」老鴇迅速將銀票塞入懷裡,忍不住笑得花枝亂顫,臉上的脂粉都快裂了。
雖然金鉉王朝民風尚屬開放,可女子上青樓還真是驚世駭俗,更遑論是明目張膽的乘著馬車而來,可有錢就是爺,爺兒上青樓是天經地義,她又何必跟錢過不去呢?
揮著香帕,她忙不迭吩咐身邊的丫鬟,將印喜仔細小心的攙扶到大廳,又命令經過的小廝迅速準備茶水,自己則是亦步亦趨的跟著。
牡丹閣不愧是京城第一大青樓,光是大廳佔地就足以開間大客棧,更別說大廳之後還有四方院落,供人品酒吟詩、尋歡作樂。
大廳裡,賣藝清倌正抱著琵琶吟唱著小曲,五、六個舞伶在一旁扭腰舞袖,看得男人們如癡如醉,可印喜的出現,卻壞了一室的氣氛。
無視眾人錯愕的注視,她神色自若的挑了張黑檀製成、上頭鋪著軟厚絲絨的長椅,舒舒服服的坐了上去,接著又接過小廝遞來的茶水,優雅的啜了幾口後,才慢條斯理的開口。
「老闆娘,今晚我就不住下了,我只想在這兒吃頓飯,順便等個人。」
大廳僵凝的氣氛讓老鴇有些心驚膽跳,但想起懷裡那迭厚厚的銀票,連忙堆上笑容,慇勤的挨到印喜身旁。
「原來小姐要等人,不知小姐想等什麼人?若方便形容形貌,我也好吩咐人幫你注意。」
靈動水眸滴溜溜的一轉,印喜漾起一抹神秘笑花。
「我在等一個男人。」
男人?莫非是私會?!
老鴇見多識廣,沒將錯愕表露在臉上,仍是一臉獻媚。
「啊,那更要注意了,要是錯過了可就不得了。」
「是啊。」印喜也點頭。「因此可否麻煩老闆娘,將西邊二樓的廂房,空出一間給我呢?」
飛天樓?
老鴇不禁一愣。
西邊的飛天樓是牡丹閣最隱蔽的別院,入口曲折、門房森嚴,向來用作招待皇親國戚、富商高官,稍早京城第一大商人——龍爺,正巧就來了。
龍爺行事低調神秘,往昔若有留宿的意思,總會預先包下整座飛天樓,不許人靠近,今日兒沒吩咐,挪間廂房給這位姑娘,應該是沒什麼關係。
「行,我這就差人領您去飛天樓,小眉啊,快領貴客到飛天樓去。」
認定印喜是來這兒和男人私會,老鴇私下特地吩咐下人們,不許隨意進出印喜的廂房,還讓丫鬟們擺好飯菜後就迅速離開。
這體貼入微的舉動,正中印喜下懷;沒人打擾,正巧方便她辦事。
拈著雕花竹筷,她笑吟吟的挾了塊蠔油牛肉放到嘴裡,品嚐那滑而不膩的口感,一雙靈眸卻透過眼前大敞的雕窗花扇,直直的往外張望。
飛天樓乃是由四棟樓房圍成一個四方,中央天井植滿花草青竹,並造有假山假水做為遮掩,四季飄香不說,那淙淙水聲正巧也可以蓋過那羞人的聲吟嬌喘聲,替尋歡客保留一點隱私。
不過聽不見,可不代表就看不著。
透過花葉隙縫,她就像是看戲似的,欣賞著接臨廂房的動靜。
藉由燭光的照映,一抹娉婷纖影款款的走向窗畔,瞧那身段,該是個女人。女人才走了幾步,就被另一個高壯的人影給撈到懷裡,那粗壯的手臂和身影,不難讓人猜出是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