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綠光
一會,石猛雇來馬車,他們隨即起程回逐月城。
坐在馬車上,世君臨懶聲問:「石猛,你知道杏樹在北方為何不開花嗎?」
「爺不知道嗎?杏樹是南方種,要暖處才會開花,北方天寒地凍的,像京城就算到了炎夏,溫度也比南方的冬天還冷,怎麼開花?」
世君臨閉上眼沒吭聲,眼際彷彿閃過一頂兔耳帽與杏樹,沒來由的,心,好酸好酸。
胸口空蕩蕩的,虛乏得好似有再多的錢,也填不滿。
第7章()
福至不見了。
米乃祿一早醒來便找不到人,連米缸、在宅外徘徊不去的人都不見了。
於是她想,他應該是回家了,然而為何要走得這般匆忙,連告知她一聲也不肯?
她忍不住鬱鬱寡歡。
同時,連日大雨導致米家的米倉進了水,她思念之餘,又憂心著家中產業,擔心爹親成天奔波累壞身子,想為他分擔些事情,然而爹親卻以她大病初癒為由,不允許她到外頭。
所以,她只能悶在家中等待,思念加上擔憂,心力交瘁。
「祿兒,怎麼你今晚又沒吃晚膳?」
蒼涼的嗓音傳來,悶坐在房中的米乃祿立時抬眼。「爹,狀況如何?損失得嚴不嚴重?」
雖說她對家中產業並不熱衷,但這些日子被福至教導後,也大致上有些概念,知道自家生意除了栽種稻米之外,還有買進南方的糧貨,而南方的糧貨前些日子才到,卻碰上大雨。
「這事你別擔心。」米來寶笑著打太極,知曉這些日子她因為福至不告而別而傷心,整個人消瘦不少,不打算再讓其他煩事增添她身體的負荷。「喏,我特地上粹釀堂去幫你買愛吃的米香,你多吃點。」
他將油紙袋交給一旁的米麗,米麗卻怎麼也找不到盛裝零食的米缸。
「小姐,你的米缸呢?」
「米缸……」她不禁語塞。
原本她打算把米缸交給福至的隔天,便要跟爹說他們的親事,然而福至不見了,米缸也不知下落,現在這種狀況要她怎麼說?
「小姐是不是擱到哪去了?」米麗不斷找著,卻都找不著。
「祿兒,跟你說過多少回了,那只米缸可是咱們家的傳家寶,不能隨便亂放。」米來寶說著,卻沒有半點責罵的意味。
米乃祿十指在袖中絞弄,知道紙終究包不住火,才囁嚅道:「我把米缸……送給福至了……」
米來寶一怔。「你說什麼?」
「我說我把米缸送給福至了,爹……」
「你!你怎麼會把米缸送給福至?!你——」
「有人認出福至,我怕他跟那人走了就會把我給忘了,所以我把米缸給他,心想隔日再把這事告訴你,可隔天天亮,我就找不到他,連米缸也不見了……」話到最後,化為無聲。
她知道這樣的狀況確實古怪,但她寧可相信福至只是被那個人帶走,走得太急,忘了跟她告別……
米來寶聽完,兩眼一瞪,老臉氣得漲紅。「祿兒!你被騙了!」
「爹?」
「如今想來,福至果然有問題!我們太早信任他,才會讓他有機會把米缸騙走!」米來寶激動的一雙眼轉來轉去,臉色忽青忽白,像有一口氣梗在胸口。「我早覺得那個人的眼神太深沉,根本不像尋常人家,但因為他待你好,所以我就對他放心些許,沒想到……他打一開始就是在欺騙咱們!」
「爹,不是那樣的,福至真的對我很好,他不可能騙我,又為什麼要騙我呢?不過就是一個米缸——」
「那只米缸可不是一個普通的米缸!那是夜光白玉,傳說是可以興家的無價玉寶,更是由皇家玉匠柳魁親手雕制,價值幾千兩啊!」
米乃祿倏地傻住。
幾千兩?!不就是一個米缸……「不、不可能的,就連我都不知道那個米缸的價值,福至又怎麼會知道?」她不信,也沒有辦法相信。
「在古玩市場,咱們家的米缸可是許多富貴人家妄想弄到手的奇寶,這是你娘親娘家的傳家寶,獨傳給你娘,成了嫁妝,往後是要成為你的嫁妝,當咱們家傳家寶的,但是你卻……你卻……」米來寶話未完,雙眼翻白,厥了過去。
米乃祿驚恐萬分,眼明手快地將他扶住,急聲喊,「麗兒,找大夫!」
***
米家處境如今可說是屋漏偏逢連夜雨,米倉進水一事尚未解決,向鄰縣同行求助也調不到米糧,而城外的良田又因為大雨肆虐,就怕會全部付之一炬,昨天米來寶又被女兒氣得倒下,差大夫來診治後,確定是氣血攻心,卻面臨苦無藥材可用。
「沒有藥材?!」守在病榻邊,米乃祿一聽到消息,整個人震愕得不知所措。
「小姐,府中下人跑遍了京城所有的藥鋪,都找不到大夫開的藥。」米麗苦著臉,直睇著臉色蒼白的主子。
米乃祿說不出話,看向面無血色的爹親,一顆心被緊扭著,幾乎不能呼吸。
怎麼會有這種事?
這究竟是巧合還是冥冥之中有所注定?
可以興家的米缸消失之後,米倉進水了,就連爹都倒下,家中霎時只剩下手足無措的自己,可她的腦袋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不行!爹倒下了,她就是米家的主事者,她必須堅強,在這當頭冷靜的運籌帷幄……
「小姐,還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該不該跟你說。」米麗舉棋不定地開口。
「說吧,現在還有什麼事不能說的?」她苦笑。還有什麼事能打擊她?
「那個……我剛剛回府時,玉家大少在外頭,直說他有重要的事要跟你說,我不想睬他,但又想,不管怎麼說玉家好歹是京城最大的藥材商,要是他願意的話,也許可以想法子替老爺找到藥材。」
米乃祿不假思索道:「請他到大廳。」
「是。」米麗又看了她好一會兒,才匆匆離開。
「爹,只要能救你,就算要我求他還是怎麼樣都可以。」米乃祿低喃,牽起父親的手,將淚水忍在眼眶內。「爹,對不起,女兒好沒用,幫不上你的忙,只會惹你生氣,所以這一次,女兒一定會想法子治好你。」
說完,她替爹親蓋妥被子,隨即走出房外,心中已有打算。
***
大廳裡,玉堂春垂眼像是在思忖什麼,一聽見腳步聲,抬眼急問:「乃祿姑娘,伯父的身子還好吧?」
米乃祿有些錯愕,沒有想到在先前那樣對他之後,他還如此關心爹親。「玉大少,不知道春秋堂裡有無可以救我爹的藥材?」
「現在暫時缺貨,我已想法子從鄰縣調貨,大概還要等兩三天,這樣來得及嗎?」玉堂春自顧自地說。「米麗上春秋堂時,我便瞧過藥方,雖說有幾款藥材沒有現貨,但我問過大夫,有幾樣可以拿其他藥材暫代,所以我順便拿過來了。」
看著他手中的木盒,米乃祿的淚水不禁在眸底打轉。「大少……米家錯待你了,你卻不計前嫌地對米家伸出援手,這樣的大恩大德,要我怎麼報答……」
「我這麼做,是因為我真心喜歡你,所以不在乎伯父將我拒於門外。」玉堂春將裝滿上等藥材的木盒交給她,幾番掙扎,終究咬牙說出自己的要求,「如果你要報答我,就請你嫁給我。」
米乃祿一怔,沒想到他至今還是沒放棄。
「要我入贅也無妨。」
「不,不是入不入贅的問題,是我——」
「乃祿,你千萬別被那個男人騙了!他會到你身邊,是因為他有所圖,他根本就不是什麼仁人君子!」玉堂春急聲說。
知道他說的是誰,米乃祿秀眸微瞇。「請你不要這麼說福至,你根本不知道他是怎麼樣的人。」
「我知道!」玉堂春吼著,緊抓她的雙手。「從你落河那夜之後,我就知道他是誰,本想跟你和伯父說,但你們卻不肯聽。」
「他是誰?」她微惱地甩開他的手。「你說啊!既然你知道他是誰,那你現在就說,看看是誰讓你這般詆毀!」
「世君臨!」
她一怔。
「乃祿,你聽過這個人吧,他是京城的惡霸,惡名昭彰,在商場上沒有人不知道他嗜錢如命,為了錢,他趕走自己的養兄,逼死自己的養父養母,霸佔所有產業,近來聽說他還經營古董奇玩,只要他看上的珍寶,便會無所不用其極的弄上手。」
米乃祿呼吸急促,渾身不斷顫抖。「不可能……不可能的,你認錯人了!」她嘴上否認,胸口卻一窒,想起失蹤的米缸,想起不見蹤影的男人……
難道說,他是假裝失憶混進米府,就為了得到米缸?
「我也許會認錯,但我娘不會認錯!」玉堂春急吼,就怕她不信。「我娘在商場數十年,看過的人很多,自然也認識世君臨,那晚他抱著你離開,我娘瞧見了。你相信我,我真的沒有騙你,不然你和我回去問我娘,我娘總不可能騙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