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桔梗
沒錯，他就是因為看見聯誼名單上有孫曼凌，才會破例出席的。
闊別一年不見，她整個人還是很健康，只是頭髮留長了，眸光少了些許昔日的熱情、開朗，除此之外根本看不出有什麼異狀──車禍的後遺症應該不存在了吧……
一年來毫無音訊，只除了她看見他最初的瞬間有著一抹詫異閃過，再無任何徵兆，莫非這一年來只有他掛心著她，而她卻早就徹底遺忘他了？
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憤怒感頓時盤踞在他的心頭！
孫曼凌躲在角落，恨不得有個地洞能讓她鑽進去，怎會這麼巧遇上莫柏森？她本來只是充人數，她們告訴她，說她非常安全，絕不會被人注意；說她吃完一頓飯就可拍拍屁股走人，哪知竟會遇上他！
一年不見，他整個人變得更帥氣、更成熟了，當然眼神也變得異常凌厲。
孫曼凌不禁吞吞口水，很想閃人，無奈她坐在最裡面的位子，如果有什麼動作，肯定所有人都會注意到她，所以最好的方式就是敵不動，我不動，以不變應萬變，盡量不要迎上莫柏森的目光，才是明哲保身之道。
再說都已經過了一年，說不定他早就忘了她……
雙方人馬聊得正起勁，隔天是假日，於是他們想續攤去唱歌；孫曼凌立刻以不能晚歸當作理由推拒──她本就是個可有可無的配角，大家並不在意她的去留，她也樂得匆匆閃人。
而大夥兒真正在意的是莫柏森則是在孫曼凌轉身離開後亦推拒續攤建議，並且追了上去。
孫曼凌努力往前走，彷彿後頭有人在追殺她，頭也不回的往前，只差那麼一點就要奔跑了，然而最後仍是天不從人願，她的肩上突然一沉──不必回頭她也清楚是誰！
「忘了我嗎？」莫柏森熟悉的聲音飄入她的耳裡。
他們確實沒有開始，也沒有結束，但不知為何，她的心底始終記著莫柏森……對於他，她其實有著深深的虧欠。
孫曼凌搖搖頭，露出今晚的第一抹笑容。「真沒想到會再見到你……」
確實，他們誰都沒想過會再見面！
莫柏森體諒她的腳，找了間附近的咖啡店坐下。「你的腳現在怎樣？」
孫曼凌苦澀一笑，遺憾的說：「可以走路，不過已經不能跑步了。」桌下的雙手牢牢按著雙膝。
「沒關係，至少你保住了一命。」
孫曼凌望著他欲言又止，頭抬了又垂下，嘴巴張開了又輕輕闔上，看得莫柏森覺得很好笑──以前的她可不是這麼安靜的個性。「你對我還是可以跟以前一樣的暢所欲言。」
他真的沒想過惦記這種事會發生在他身上，他向來習慣船過水無痕，不會去追溯過往，然而孫曼凌帶給他的感覺實在太過強烈，一看見她，昔日封鎖住的心情又在霎時湧入了胸口。
孫曼凌眨著無辜的眸子，沉默片刻終於開口，「我……很抱歉。」
他聽得一頭霧水。「為什麼？」
「我聽大哥說，你為了我而放棄了一科考試……對不起。」她是回到花蓮才聽大哥提起。
大哥說當時她的手機壞了，隨行的救護人員發現她身下壓著一張紙，第一個就先聯絡上莫柏森。
其實莫柏森根本不必趕來，只須說出她的學校，就會有老師幫忙處理，可他還是趕到醫院，為了她而放棄考試！
聽到這件事，她是真的感到非常抱歉，卻不知該怎麼聯絡他。
「那沒什麼，只要你沒事就好，反正最後我還是有學校念，不是嗎？」這是他當時的決定，她不需要感到自責。
「可是你原本可以考到更好的學校……」
「無論是當時或現在，我都不後悔，因為我覺得你比較重要，所以別想了，真的沒什麼。」記得當時考試鈴聲剛響起，他就接到了來自醫院的急電，沒有多想就立刻趕去醫院了。
孫曼凌點點頭又繼續說：「我還要為我之前在醫院的態度向你道歉……因為我是在遷怒，對不起。」
「所以……你不是討厭我？」
孫曼凌彷彿聽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似的，驚呼道：「我沒有討厭你啊！只是那時知道自己再也不可能當體育老師，所以心裡很難過，才會遷怒於你……」
莫柏森明顯鬆了一口氣。「那就好，當時我一直以為你是討厭我，都會不想看見我，甚至不告而別……我曾想過要找你，只是……你當時受了傷，應該不會想見到我，所以我就放棄了，我並不希望你因為我的關係又出事。」
莫柏森居然一直都在擔心著她……孫曼凌聽了只是更加汗顏，頭更難抬起來了。
「我們有一年沒聯絡了，我很想知道你的情況，可以稍微告訴我嗎？」察覺到孫曼凌的頹喪，莫柏森迅速轉移話題。
她當然十分樂意的開始說著這一年的辛苦，除了復健還要唸書，之前以體育為重，學科成績普通，這次只能考一般的科系，自然要加強學科部分，所以她還花錢實習，最後考上企管系。
「喜歡嗎？」
「不討厭也不喜歡，反正有考上就好，我不能再讓家人擔心我了。」當了一年的米蟲，她的良心很不安。「那、那你呢？這一年來，你好嗎？」
「不太好。」莫柏森老實說，並仔細觀察她的表情。
果然，應該還是因為學校不理想而感到不平吧？「我真的很抱歉……」
莫柏森忍不住摸摸她的頭，安撫道：「笨蛋，我有說是因為你嗎？不要自己對號入座；我這個人不喜歡往後看，向前看比較實際，懂嗎？」
見她點頭後，他又接著說：「說實話，我的不好確實是因為你而起，如果不是你，也不會是這情況了。」
呃……現在是怎樣？耍她嗎？縱然有虧欠，孫曼凌也不喜歡無法反擊的低姿態，忍不住情緒又衝了上來。
「我非常誠懇的向你道歉，如果可以，我也很希望能賠償你，可是我真的不知道怎麼辦，對不起……」說到最後，她連眼眶都紅了。
這會兒反倒是莫柏森手忙腳亂了。「你……別哭啊！」
「我、我才沒有哭。」臉一橫，鼻子一吸，她不會哭的！
「我是鬧著你玩的！我說不好確實是你的緣故是因為你的不告而別，我根本不清楚自己做錯了什麼，懷著這樣的心情，你說我要怎麼好過？」這一年來，他偶爾想起便覺得很難受。
「對不起……」
「我並不想聽這三個字，雖然兜了一大圈，我比較想知道我們一年前的約定現在是否還有效？」
他還記著……孫曼凌一臉不知所措的望著他，好像是在問為什麼似的。
「你沒忘記我喜歡你的這件事吧？」
她輕輕的搖頭。
他等她的耐心始終很多。「你的答覆呢？我們可以試試看嗎？」
「這一年來，你都沒有喜歡的人嗎？」她不禁問。
「我這人其實很固執，不喜歡三心二意，再說我從不認為我跟你之間已經結束了，或者該說我們還沒有開始……所以我一直在等你的答覆。」
怦怦！怦怦！她的心怎麼愈跳愈快，臉蛋也好燙……全身更是緩緩的發熱；明明一年沒聯絡，莫柏森卻仍記著她，光是這一點就令她感動莫名了。
兩人之間的沉默正在發酵，他倆就只是靜靜的凝視著彼此，誰都沒有再開口，彷彿是在等待。
半晌，莫柏森終於開口問：「是不是還不能接受我？」
一時的遲疑被誤會了，孫曼凌想開口解釋，「不！不是，我只是……」太感動了，一時之間無法言語。
他笑了，「那麼，慢慢來……我也沒有真正追求過你，對你總是有些抱歉，所以讓我來追你，你再考慮願不願意跟我交往，好不好？」
孫曼凌眨眨眼，莫柏森燦爛的笑顏讓她難以抗拒，最後她害羞的點了頭。
有人要追她了？！
那一晚，孫曼凌根本睡不著，除了開心以外還有濃濃的不解──莫柏森怎會喜歡上自己的疑問始終盤踞在心頭，不過後來全靠他的溫柔體貼逐漸解除了她的心防，讓她慢慢接受了他的付出。
人與人之間的緣分往往出人意料之外，誰會知道當初不喜歡的對象，如今卻是自己的男朋友？
誰又能猜到他倆會走到這個地步，所以就只能說緣分真的很奇妙！
孫曼凌的生活也因為莫柏森而有了改變──
不起眼的她居然有個很棒的男友，最初也曾引發軒然大波，一堆好事者以他們為賭注，賭他們分手的時間，一個月、五個月、一年過去了，兩人依然甜蜜，賭局也黯然宣告結束。
他倆會不會分手的問題，已經沒人要理睬。
莫柏森一有機會就到女友的學校走動，時間一久，女友的同學、教授全都認識他，同學見怪不怪，教授點名會連他的出席狀況也登記下來。
由於他是幽靈人口，上課自然不敢輕忽，教授偶爾會指明要他回答，他流利的答案常常贏得滿堂彩，卻也讓其他人叫苦連天，因為連非本科系的學生都答得出來的問題，怎能不讓教授捶胸頓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