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馥梅
「少爺,有馬蹄聲,兩騎,應該是盛公子和蕭煌他們。」李應天突然說。
「真的?」鳳盼月仔細聆聽,過了好一會兒,才終於聽到馬蹄聲。「真的!」
她跳下馬車,向前跑了幾步,然後便看見背著火紅夕陽縱馬騎來,一身白袍染上了淺淺紅光的盛宇珩。
鬱鬱的心在這瞬間飛揚了起來,她不由自主地漾出粲笑,抬手朝著他們用力地揮動。
駿馬上,盛宇珩微挺起腰,看見前方那揮著手的人兒,眼裡浮上一抹溫柔。
「蕭煌,方纔的事不許讓公主知曉,明白嗎?」盛宇珩放緩速度,對跟上來的蕭煌低聲吩咐。
「可是……」
「盛某並不是在徵求你的意見。」盛宇珩冷聲道。
蕭煌一凜,「是,不過大人的傷……」
「不礙事。」盛宇珩淡漠地說,在距離鳳盼月約五、六步的地方停下,翻身躍下馬背,臉上猛地白了一下,暗暗吸了口氣之後,直起身子。
「你到底到哪裡去了?為什麼兩天都不見人影?」鳳盼月跳到他面前,看見他,懸了兩天的心終於放了下來,心裡那種空洞洞的感覺也才消失。
「回公主的話,臣已打聽到您要找的那對兄妹了。」盛宇珩淡漠恭敬地說,借由安撫馬匹的動作繞到馬匹的另一邊,連視線都避開她。
「真的?他們在哪裡?」她欣喜地問。
「他們被一對夫妻收養,生活雖然清貧,不過養父母對他們似乎還不錯。」
「快帶我去。」
「他們住在城外,由西城門出城,就算現在馬上出發,等我們從這裡到西城門,城門早已關閉了。」
「主子,盛大人說的對,明日再去吧!」映荷輕聲地說。
「好吧!」她點頭,有些狐疑地望著一馬之隔的他,總覺得好像有什麼地方不一樣……
「公主,請恕臣告退。」盛宇珩微欠身,牽著馬匹到河邊去了。
鳳盼月蹙眉目送他的背影,好一會兒,拔腿跟了上去。
「應天。」蕭煌走到李應天身旁,低聲地道:「接下來的日子要警醒些了。」
李應天眼神閃了閃,「有狀況?」
「嗯。」他點頭,瞥了一眼映荷和映萍,靠近李應天耳旁低語,「盛大人受了傷,我不清楚對方的來歷,不過目的很明顯是衝著公主來的,武功都不弱。」
「你們這麼慢趕來,就是因為這件事?」
「盛大人已經擋了他們一天一夜了。」
第7章()
看著那渾身充斥著冷漠的背影,鳳盼月一時之間竟踏不出步伐,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呆呆地看著他照顧馬匹。
他將馬匹照顧好之後,韁繩繫在溪邊的大石上,站在溪邊,抬手碰了碰胸口,臉色有些發白,希望自己撐得住。
「卡嚓」一聲細響突然由身後傳來,他手微僵,慢慢慢地垂放下來,當做沒聽見那聲響,知道身旁多了一個人,那淡雅的馨香飄進了他的鼻子。
「臣見過公主。」他裝作像是此刻才發現她一樣。
鳳盼月唇上的微笑微僵,一會兒才恢復。
「不是說在外這些禮就免了嗎?結果你今日怎麼更加多禮了起來?」她語氣帶著一絲不自覺的抱怨。
盛宇珩只是扯了扯嘴角,沒有說什麼。總不能說他是故意的吧!
「謝謝你。」她也不糾結在那個話題上,帶著些許彆扭地向他道謝。
「公主客氣了,這是臣該做的事。」他客氣平靜的說。
聞言,鳳盼月微微一窒。他為什麼一定要用這種態度對她?這種一如往常的平靜、淡漠,此刻她卻很不能接受。
明明應該已經習慣這樣的他,從認識他開始,他不就都是這樣嗎?怎麼會突然間覺得無法接受了?
為什麼?
瞪著他冷漠的眼,那眼眸深不見底,無波無痕,除了淡漠,似乎還有一種刻意的……疏離?
是了,疏離。
過去他雖冷漠,一開始兩人的相處也不和諧,甚至是不善的,但之後的日子卻漸漸的變得……愉快,他是縱容著她的,包容下她所有整他的手段,可是自從父皇答應她出宮一年之後,他就慢慢的變了。
是的,改變是漸進的,所以知道此刻,她焦急心慌的等待他的出現,與此時強烈的對比之下,她才猛然察覺到他的疏離。
鳳盼月不自覺地咬著唇,這般拒人於千里之外是為什麼?難道他擔心會被她纏上,一年後甩脫不掉她這個麻煩?
唇上突然覺得一陣溫熱的撫觸,是他拇指輕柔的觸碰。
她眨眨眼,見他眼底閃過一抹心疼,隨即隱匿,快得讓她以為是錯覺,可是她知道那不是錯覺,她是真真切切的看到了。
「公主,別傷了自己。」盛宇珩輕聲地勸說,見她那櫻紅唇瓣咬得幾欲見血,終是忍不住心疼,抬手撫過,出聲制止。
她喜歡他——
天啊!她喜歡他,原來她喜歡他!
所以那天在他家門口看見他和他表妹相偎的畫面,她才會那麼難過!
所以儘管兩人相處似水火不相容,她卻依然覺得愉快!
所以才會對他可以的疏離覺得無法接受!
這一切的一切,全都是因為她喜歡他!
「月兒。」她開口,啟闔的唇像親吻一樣拂過他的指。
盛宇珩手一頓,猛地離開她的唇,背在身後緊握成拳。他在幹什麼?
「什麼?」他疑惑,聲音微啞地問。
鳳盼月在溪邊蹲下,極力克制飛上頰上的兩抹嫣紅。
「叫我月兒,一直以來就只有父皇會這麼叫我,出了宮之後,就不再有人這樣叫我了,我想念這個稱呼,以後你也這樣叫我吧!」她緩緩地說,就算極力克制,聲調仍因緊張而微顫著。
她完全不敢望向他,也因此沒有發現他望著她的眼神是那麼的溫柔。
「公主,這於禮不合。」盛宇珩緊握拳,語調平靜的婉拒。
鳳盼月胸口一緊,又拒絕,他老是拒絕她,一直一直在將她推開,她就這麼惹他厭煩嗎?
她心裡很是憤怒,表情漫上一抹受傷,卻又倔強得不發一語。
好不容易才發現自己喜歡他,就算他拒絕,她也不會放棄的,她有一年的時間可以努力。
「公主,天色暗了,該回馬車了。」
「叫我月兒,這是命令!」她說。既然他對於尊卑身份要固執的遵守,那麼「命令」就不可違了吧!
再說,她可是很清楚他有多傲,表面上的尊卑一點意義都沒有。
「公主……」
「從現在開始,這裡沒有公主。」鳳盼月打斷他的話,猛地站起身,卻因為蹲太久腳有些發麻,以及起身太快眼前一黑,眼看就要栽進水裡。
「小心!」盛宇珩一顆心提到喉嚨,眼明手快的一把撈住她的腰身,將她拉了回來,她的背撞進他的懷裡。
「唔……」悶哼一聲,冷汗自他額上滑落,臉色瞬間刷白,唇上毫無血色,咬著牙,久久說不出一句話來。
不能讓她發現!
鳳盼月感覺圈在腰上強健的手臂,以及背靠著的溫熱胸懷,一張俏臉發燙著,難抑的羞澀讓她低垂的睫輕顫著。
極力壓下臉上的羞意之後,她才轉頭回望,對上那雙已不再無波無痕的眼眸,心裡很是愉快。
盛宇珩心頭一熱,撇開眼,扶她站穩之後便放開她,並退開一步。
「少爺,該回去了,請小心腳步。」
「這裡沒有少爺,也沒有小姐。」鳳盼月乾脆直接繼續道:「除了月兒或是盼月之外,其他稱呼我一律不會回應,我也不想聽見臣或是奴才這種自稱。」
盛宇珩為難的蹙眉,望著她的表情很是苦惱。
「宇珩大哥。」她輕喚,見他瞪大眼,身子微微一震,她忍不住微微地笑了開來,捨不得結束這樣的時光,於是挑了顆大石坐了上去。「宇珩大哥,你也過來坐。」
他必須離開,他所受的內傷讓胸腔泛起一陣一陣的劇痛,連呼吸都是炙熱的,再不運息調理,傷勢會更加嚴重。
可是……面對她的邀約,他又捨不得走開。
他們只有一年的時間!
無聲的歎息,舉步走到大石旁,與她隔著約一人寬的距離坐下。
兩人都沒有開口說話,一時之間除了水聲潺潺,沒有其他聲響。
夜色更暗了。
「公主為何要找那吳翰兄妹?」沉默良久,他終於開口。
「因為要報恩。」鳳盼月也沒隱瞞。
「報恩?」他一愣,怎麼想也聯想不到這兩個字。
鳳盼月下巴擱在膝上,偏頭望著身邊的他,一雙美眸在夜色中閃著盈盈柔光。
「去年元宵,我溜出宮,我和映荷、映萍被人潮衝散,後來我被打暈丟棄在前面不遠的那間破廟裡,當時吳翰兄妹是乞兒,破廟是他們暫居的地方,若不是他們救了我,我早就凍死在那間破廟裡了。」
聽聞此事,盛宇珩心口一陣劇痛,她竟然曾經差點就……
因情緒起伏太過,觸發了內傷加重,喉嚨一甜,眼看著一口血就要噴出,卻硬是被他給壓抑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