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頁 文 / 單飛雪
「不用麻煩了。」
「不麻煩……你也見識過的,我做菜就像閃電那麼快。給我半小時,還有這個……」拎出桌下的紙袋,拿出香奈幾盒子放桌上。
「這是禮物,拆開來看喜不喜歡,不喜歡的話我拿去換,等我。」他慌亂地給了禮物,匆匆離開。這樣也好,不用再想什麼借口送禮物了,給她就對了。
魏靜雅打開盒子,裡邊絨布上,躺著一對黑色皮手套,手套尾部,用碎鑽鑲著蝴蝶圖騰、教原本黯淡的黑色,添上燦爛晶光。魏靜雅眼眶殷紅……脫下手上的手套,將蝴蝶手套小心翼翼套進雙手,舉高,在燈下打量。蝴蝶閃爍,很美麗,很耀眼,刺痛著她的眼睛。他注意到她始終戴手套,所以特地買了一雙美麗手套送她。
她微笑,笑得難以自已。他真用心,他真的用盡心機,來討她歡心。這也是為了得到好處吧?這時候買禮物,是怕崔佑德的事,後續資金不能拿到嗎?
對啊,後面的資金沒到手,《警長英明》要怎麼繼續拍下去?
要找新的金主比買雙手套給她更麻煩曬?好聰明的陸玄武。眼淚滴在手套上,跟碎鑽一起閃爍。她褪下手套,放進盒子,換回熟悉的舊手套。她,不需要這種虛偽噁心的禮物,他就像媽媽哄她吃飯,然後再狠心殺害她。他們都一樣,自私自利,騙取她的信任。
什麼是愛?哼,全是騙人的東西。門推開,陸玄武跟侍者端菜進來。
「弄好了……很快吧?」陸玄武像個等待被誇獎的男孩,忙著跟服務生擺好菜餚,服務生離開後,他將碗筷塞給她。「快吃吃看——」
「真厲害,看起來真好吃。」她虛情假意地讚美。
「不只看起來好吃,嘗起來更厲害,快吃。我還煮這個,蛤蜊絲瓜湯……因為你是總統套房的貴賓,所以主廚才讓我用廚房,你面子還真大。」
她不開動,端著碗筷,凜著臉。
他擔心地說:「還是不想吃嗎……真的這麼傷心?不要這樣,再難過都要吃飯。記得剛認識你時,你瘦得像鬼,現在好不容易氣色變好,一定要保持下去。」
他拿起碗,然後像哄小孩挾了一小塊荷包蛋,湊到她嘴邊。
「啊——這樣,張嘴吃掉好不好?」他哄她。
她轉過臉來,盯著他看。她陰沉的臉色,教他不安。
啪!
魏靜雅拍開他手,碗筷跌落地上,發出刺耳的碎裂聲。忽然她站起來,將桌巾用力一拽,整桌菜連湯全潑灑地上,一連串尖銳的破碎聲,像她碎裂的真心,再也拼不完整。陸玄武愣在座位。
「你做什麼?」
「這個——」她拿起禮物,打開盒子,抓出手套。「我、不需要你的禮物。」
她奮力扯爛,碎鑽從她憤恨的指尖彈落,手套破爛,她擲在他臉上。
「魏靜雅!」他猛地站起,扣住她手腕。「你幹什麼?」
「《警長英明》會去巴黎出外景吧?《警長高明》刪掉的那些重要場景,《警長英明》都有吧?真難為你了,派那麼多人跟金主演戲,假裝尊重她的意見安排一切,成全她所有指示。那些人表面尊重我,背後全在笑我愚蠢,對吧?我投資的戲根本不會上檔,你拍假的給我看?還狠狠地踐踏我的自尊心,這算什麼?你在對待一條狗嗎?逗它高興,拍拍它的皮毛,讓它圍著你高興的搖尾巴,被你耍得團團轉?我是狗嗎?我是狗嗎?」她吼叫,恨得眼睛紅透,她用盡全力咆哮。「你比崔佑德還可惡傭了我的錢不知感激,還使這些壞心眼騙我,你算什麼?你還是人嗎?」
陸玄武臉色驟變。心虛,難堪,由著她唾罵。
「怎麼?不吭聲?做的醜事被發現了,連跟我道歉的勇氣都沒有?」
他不能道歉,他痛苦地看著她。他如果道歉,就證明是真的騙她。他不能道歉,不能低頭,當初就想過事情被揭發的時候,他代表玄武製作,他會死不認帳,他要理直氣壯,昧著良心,為了他的製作公司。看著魏靜雅憤恨的臉,他知道他已經失去這個女人,他們不可能有未來。既然已經得不到愛情,難道,連事業都要賠進去嗎?陸玄武的理智告訴他必須死不認錯。他說:「我確實有拿你投資的錢,用在你指定的主角崔佑德拍的《警長高明》,我不知道你還有什麼不滿?」
魏靜雅瞇起眼,用力呼吸,氣得快爆炸了。真狡猾,被拆穿詭汁還這麼冷靜?
這才是陸玄武的真面目吧?而她竟然喜歡他?
「你當我白癡嗎?我要看預算表,還有費用支出細目。」
「可以,我立刻叫助理送來。」
「不,不對。」魏靜雅笑了,淚淌落。「你這麼聰明,應該早就浮報預算了,送給我的資料也都是假的,我真是笨蛋——魏靜雅真失敗。被崔佑德玩弄,再被你這個了不起的大製作人戲弄,沒錯,我是白癡。」
陸玄武眼眶泛紅,心好痛,感覺快窒息了。他不能承認,他要保護自己,保護公司,保護整個製作團隊,他要犧牲眼前的女人,他必須自保。這是他苦心撐起經營多年的製作公司。他不承認,絕不,不管她看起來有多痛心——
但是,她流下的淚,痛苦的眼神,像刀刃割著他的良心。
她深吸口氣。「陸玄武,我不要看預算表,我要你親口承認,我……受夠虛偽。」她閉上眼睛,像是再也承受不住一丁點打擊,她身體顫抖。「拜託告訴我實話,就說你欺騙我,我要聽實話。」
「我們沒有騙你。」
「我受夠了!」她吼,蹲下,握住破裂的杯子,瞬間抵近他的胸膛。狠瞪他,激動吼叫:「跟我說實話,這是詐欺。詐欺!你老實地說,不然我殺了你,我會殺了你,我真的受不了啊——」她歇斯底里怒吼,很想捅進他的胸膛。
陸玄武震驚地看她緊握破裂的杯子,尖銳的玻璃裂口割裂手套,扎入她的掌心,鮮血不斷從她掌心淌落,她竟毫無痛覺,只是瞪著他咆哮。
「快放下來!」他吼,搶下杯子扔掉,抱住她,擁抱她,感覺她憤怒地顫抖。他心碎,他好恨自己。他怎麼忍心傷害她?
「我說實話,我都承認。你不要這麼激動我怕你受不了,我都承認,我挪用你投資的錢拍攝《警長英明》,沒錯,這是我卑鄙的陰謀,全都是我做的,我欺騙你,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求求你冷靜下來,不要弄傷自己,你不痛嗎?」
這點痛,算什麼?
魏靜雅推開他,看著他,冷冷的對他笑著。她流血的手,拿起桌上的銀色包包,打開,取出手機,看著他。
「陸玄武,你的話全被錄下了,我們法庭見。我不但要拿回資金,還要毀了你的公司,讓你去坐牢。我要請最厲害的律師告死你!你惹錯人了,把我當狗耍,你不知道狗發瘋的時候會咬人啊?陸玄武,我要一口一口的,咬死你。你等著——到死為止,我會讓你後悔認識我。」
她說完,跑出包廂,頭也不回。
陸玄武怔在原地,被魏靜雅唾棄的眼神跟憎惡的言語擊潰。他……從沒把她當狗耍,他來不及說,儘管表面看來他確實混蛋透頂,但是,他愛她。最後,他輸在——
他愛她。
深夜,陸玄武忽然跑到弟弟們的住處,把三個弟弟嚇壞了。他不回自己的住處睡覺,反而趕弟弟們去睡覺,說要整頓家裡。然後從深夜到天亮,他把家裡打掃得一塵不染,連堆在書櫃的三千多本書,都重新分類歸納好。
「看來——這次不是普通的嚴重。」老二驚恐地跟老三說。早餐,桌上擺滿中西餐。
「連滿漢全席都出來了?」老么玄歌震驚。玄齊對著怔在座位發呆的哥哥說:「想不想看上次我跳的英雄舞啊?你看——」玄齊搞笑地扭動身體,另外兩個弟弟也配合地扭腰擺臀亂跳一通,但是哥哥連看都不看一眼,不像上次,還會哈哈大笑。茲事體大,玄兵問:「哥,是不是發生什麼很嚴重的事?」
陸玄武深吸口氣,又緩緩吐出。然後轉過臉,看著弟弟們,他們全關心地望著他。
「我……覺得……我真的是……很差勁。」他說,然後在弟弟們震驚的目光中,眼眶泛紅。
「這是什麼?」玄齊發現哥哥右手一直握著個東西。陸玄武打開掌心,是一塊黃澄澄的琥珀,裡邊還有一隻被凝住的蚊子屍體。
「是琥珀。」想到魏靜雅送他這個,希望帶給他吉祥,讓他拍片順利,陸玄武就更難受。他完蛋了,他發現被魏靜雅唾棄後,他就像這只蚊子,被她的恨意凝結,他不知道要做什麼,也失去任何打算。他的公司,他的前途,他的理想抱負,忽然間全都離他好遠,他像個局外人,看著自己,一切都失去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