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文 / 陶樂思
「什麼?你說我父親在你家?怎麼會這樣?」意外狀況讓她錯愕得一時反應不過來。
「我看到他在門口徘徊,所以就請他進來坐順便等你了,你放心,我有好好招呼他。」孟迅邦的口吻很愉快,像個正等著接受讚美的孩子。
喻泓冰皺起眉心,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泓冰?」沒聽到回應,他納悶揚聲。
「我現在下去。」她心煩意亂,匆忙回應,立刻到一樓去。
「哈羅……」孟迅邦開著門等她,一見到人就咧嘴要打招呼,可喻泓冰一點好臉色都沒有。
「人在哪裡?」她劈頭就問,平時溫柔好脾氣,可是也有不能踩的地雷,那就是恨了十幾年的父親。
孟迅邦被她那副尋仇似的嚴肅模樣給震懾住,不禁愣愣回答:「就在工作室裡。」
看喻泓冰像陣風似的,沒笑容、沒招呼,孟迅邦一頭霧水地跟在她身後進屋。
怎麼了?她好像在生氣?
「你來做什麼?」喻泓冰看向正悠戰喝茶的父親,防備地繃起俏臉。
「泓冰,你回來啦!」方亦洲一看見女兒,就像做錯事的人似的,馬上站起身味,討好地揚起笑臉。「我是想來看看你和寶蒂,順便問問,宛蝶她結婚後過得好不好?」
「不是已經跟你說過,以後不論有事或沒事都不用往來嗎?你為什麼要老是跑來打擾我們?」喻泓冰壓抑著不悅,冷冷開口,刻意用不善的態度對待他。
母親一手將她們拉拔長大,因為太過辛苦,在她十一歲那年就因病過世,剩她們三姐妹相依為命。所以對於這個辜負母親,又對她們不負責任的父親,她們三姐妹的想法相同、態度相同——既然,她們最需要父親的時候他不在,現在也沒必要蔣出現了!
「再怎麼說,我也是你們的父親,怎麼可能老死不相往來?」
年紀愈來愈大,想法也跟著不同,他現在的心願是找回遺棄的女兒們——並不是打什麼壞主意,而是純粹渴望天倫之樂。
喻泓冰氣憤地抿著唇,別開眼,卻看見一旁的孟迅邦,用訝異錯愕的眼光看著他們,心情變得更糟糕了。
她不希望被他看見這麼不堪的一面!
「你現在說這種活不嫌太遲了嗎?」她沒好氣地駁斥他的話,雖然憤怒,但語調只是變得冷漠。「我們不歡迎你來,你以後不要隨便跟我們的鄰居攀關係!」
「是我主動請他進來坐的……」孟迅邦想緩頰。
「你也是,你根本不知道我們願不願意見他,幹麼隨便請人到你家等我?」她忍不住語帶責難。
好心被雷親,孟迅邦俊臉僵凝,一陣語塞。
「孟先生是好意……」過江的泥菩薩還想替孟迅邦說話。
喻泓冰看向尷尬又無辜的孟迅鄭,知道不該遷怒到他身上,但再逗留,難保她不會失控失禮,難保他不再受到流彈攻擊,只好破例讓方亦洲到她們家。
「有什麼事上樓再說。」她轉身就走,頭也不回地率先離開。
家務事還是在自家解決的好,被看笑話也就罷了,就怕無意間傷了人家!
「孟先生,不好意思哦!」方亦洲神情困窘地道歉,連忙跟上女兒的腳步。
被留下來的孟迅邦一臉莫名其妙,懷疑自己弄巧成拙之餘,也忍不住擔心起她來。
那男人不是她父親嗎?他怎麼聞到了火藥味,彷彿他們之間有不少恩怨糾葛!
現在到底是什麼情形?
第4章()
好累!
每次應付完那個人,總覺得費了好大的力氣,之後會有好一段時間做什麼都提不起勁。
送走不速之客後,喻泓冰怔怔地坐在客廳沙發裡,腦子裡一片混亂,一顆心卻被複雜情緒塞得好滿。
她不喜歡見到他,因為心情的波動起伏會變得很大,她向來不習慣生氣、不喜歡對人惡言相向。可見到他就忍不住要生氣,偏偏他又不肯死心,想到就跑來,擾亂她們平靜的生活。
父母當初會離婚,主要是父親花心,已婚身份並未讓他安分,到後來,父親搞大了人家的肚子,那女人有錢有勢,又不是省油的燈,所以父親做出了拋下她們母女四人的決定。
她不知道怎麼面對母親到死都還怨著的男人,也無法說服自己原諒他,甚至,她們三姐妹都喊不出「爸爸」這兩個字,而冷漠已經是她最理智的態度。
今天如果不是孟迅邦將他帶進家中,她根本不會理他,更不可能還讓他上樓進屋。
哎呀!孟迅邦!
她猛然回神,挺直身子。
剛才,在煩躁之際,她好像口氣不悅地怪他?
一定是那個人跟他說是她們的父親,他才會熱心地招呼那個人進門等候,他是出於好意呀!
再說,一般人哪裡想得到,父親竟會是最不願見到的人?
他完全不知情,她怎麼能怪他?
想到孟迅邦的無辜,再想自己對他凶得沒有道理,她心很慌,坐不住了,決定下樓賠個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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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樓的孟迅邦草草沐浴過後,待在客廳裡,啃起巧克力,就算開著電視也心神不寧,擔憂著二樓的情況,不曉得那個說是她父親的男人走了沒?
想當初,她把內褲落在他頭上,他惡聲惡氣地指責,她卻始終以溫和笑臉回應,可今天,她的情緒竟突然那麼激動,讓他當場有點傻眼。
後來,他才想到,如果她那麼不歡迎那個人,他似乎不應該讓她獨自面對他才對。
可想到又如何?他還是不敢打通電話去問她需不需要他陪伴,就怕再次被嫌棄,怪他多事!
唉!說也奇怪,他孟迅邦天不怕地不怕,曾幾何時,還得擔心看人臉色了?
可沒辦法,誰說他難纏、機車都無所謂,他就是不希望被她討厭!
剛才被她那麼一怪,他不但覺得無辜,更有點受傷的感覺,現在心情也很低落。去跟她道歉嘛,他自認沒有做錯什麼,不道歉嘛,造成她的困擾是事實,而且可能會讓情況變僵,凍結好不容易培養的情誼。
啾啾啾……
驀然響起的電鈴聲頓時充斥在屋子裡,他心一悸,忙不迭地關上電視,三步並作兩步到另一頭的工作室,連問都忘了要問,也沒從貓眼確定來者何人,就急著把大門打開。
「是你!」看見是掛念的人,孟迅邦原本低落的心情整個振了起來,連眼睛都熠熠發亮了。
「方便請我進去坐嗎?」喻泓冰不好意思地開口要求。
「當然。」他立刻側身讓出一條路。「請進。」
喻泓冰走進已空無一人的工作室,在落地窗前的小茶几前落坐。
「要喝點飲料嗎?」他看向她,發現那微紅的眼眶,胸口莫名一窒,心疼擔憂湧上心頭。
「不用了。」她抬眸,審視他是否有因為方纔的不歡而散變得疏離,待他面對而坐,立即再開口:「那個……對不起,剛才我不是故意要凶你,只是、只是一時情緒失控。」
意識到她是特地來賠不是,在意他的感受,孟迅邦的心更加柔軟。
「沒關係,我也有不好的地方,沒有確定對方身份就把人留下。」他有自省過,的確有缺失的地方。
「我知道你是好意。」她抿了抿唇,覺得還是跟他交代一下比較好,免得以後再次發生這種狀況。「不過,以後要是再看到他來,不用理他。」
「好。」弄巧成拙已經夠糗,自然是不會爵有下次。「他是冒充你父親嗎?」
他想來想去,覺得很可能被那男人唬了,否則喻泓冰對他怎麼是那種態度。
喻泓冰凝睇向他,悄然喟歎。
她知道他一定一頭霧水,既然讓他撞見了,那與其讓他胡亂猜測,不如告訴他實情。
「他沒騙你,不過,我們並不承認他是。」她悶悶地說。
出乎意料的答案,讓孟迅邦怔住。
他直覺地問:「為什麼?」他很好奇,也很關心,想多瞭解她。
她斜睨他,淡然一笑。「想作為你編故事的靈感參考嗎?」
「呃……如果不方便說的話也沒關係。」孟迅邦意識到探問別人隱私有點失禮,不好意思再追問。
「沒什麼方不方便的。」她反而大方回應,反正做錯事的不是她們,沒什麼不敢講的。「我們姓喻,是媽媽的姓,他姓方,在我七歲那年,他因為外遇和媽媽離婚,拋下我們三姐妹……」
孟迅邦認真地聆聽她娓娓道出身世,時間緩緩流逝,他也彷彿隨她做了一次回顧,感受她的心路歷程。
「難怪你今天會那樣。」聽完,他總算能夠理解她激動的反應,只是沒想到溫暖恬柔的她。有這樣令人心疼的身世,更發現看似柔軟的她,搞不好骨予裡比誰都硬。
「坦白說,我第一次在別人面前說這些。」奇怪的是,對他傾吐後,壓在她心裡的重量競輕了許多,他們明明認識不算久,她卻莫名地信任他,像老朋友那樣的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