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文 / 葉小嵐
「不用了，我站著就好。」白髮老伯笑笑。
尹迅以剛好瞧見坐在博愛座上的那個女人瞪男學生的樣子，好嚇人！
車子在此時開動，大力晃動了下，白髮老伯差點摔倒。
向非萼瞥了他一眼，並不出手相扶，反而頭轉往右側，像是在看窗上倒映的自個兒側面。
她的臉正好面對尹迅以的方向，觀察情況的他連忙別過頭，同時將帽子拉得更密實。
「你就快坐下吧，反正位子就空在那啊。」女士扶他坐下。
「謝謝。」老伯不勝感激的點頭。
「不客氣。」女士微笑響應。
過了一會兒，尹迅以側過頭來，偷覷向非萼那邊的狀況，只見她又低頭玩手機遊戲，他這才放心的查看情況。
而她身旁那位白髮老伯跟女士則熱絡的攀談起來了。
下兩站就是台北車站，向非萼利落起身，跟著眾人魚貫地離開車廂，選擇階梯而不搭手扶梯的她，步履飛快，一點都看不出有任何腳酸的模樣。
他說不出心底的怪異，總覺得她那一摔不是偶然，可要叫人讓座，就跟那女士一樣出個聲就好啦，幹嘛還裝模作樣的？
說到底，是她也想坐吧。
來到台北車站東三口，尹迅以躲在一根柱子後面，章克言早就到了，他不是早到，而是因為向非萼遲到了十分鐘。
「哈囉，房東小姐！」章克言一瞧見她，就熱絡的奔到她身邊，像只雀躍的小鳥。
「我們去吃飯。」向非萼輕巧閃過他欲勾上她肘彎的手。
「OKOK，沒問題！」章克言完全掩藏不住心中的愛慕，兩隻眼睛裡就只有向非萼一個人，恐怕她叫他去吞火爬劍山，他也會馬上行禮答應。
向非萼挑了一間生意一般的小吃店，晚餐時間客人只有半滿，不用排隊也不用預約，直接就有位子坐。
他們坐在第三排最後方的位子，而尹迅以則選擇第一排的中間位子，離他們兩張桌的距離，背對而坐。
小吃店內的電視聲音音量不大，可旁邊人聲吵雜，他聽不太清楚他們的交談。
「你前幾天是不是有打電話給尹迅以？」向非萼開門見山問。
「前幾天……」章克言回想了下，「有啊，你怎麼知道？」
「當時我人就在旁邊。」他果然是那個「gay」學弟。
「原來如此。」天真的章克言了然點頭。
「你找他幹嘛？」
「我們約好要去環島。」
「兩個男人？」她記得她那天的確有聽到「旅遊」兩個關鍵詞。
沒錯！就是他！
向非萼瞇眼仔細瞧，越看越覺得他就是那日在電影院前與尹迅以接吻的男人。
哼！她非問個水落石出不可！
「對啊，難得回台灣一趟，而且我們歐美都玩遍了，反而自己的出生地都沒好好遊歷過，趁這個空檔，要把台灣好好玩一遍！」章克言雙眸亮晶晶，「你要不要一起來？」
有了她，那些女網友統統都可以丟到一邊去了！
「我考慮看看。」她對著服務生點完餐後又道：「我們三個人出去玩，似乎不太好。」
「怎麼說？」三個人會有什麼問題嗎？
「兩男一女不太方便。」
「不會啦！可以訂兩間房間啊，男生一間，女生一間。」才剛認識，紳士禮儀總要顧一下，雖然他更想當頭狼。
「可是呢……」向非萼意味深長的以指畫著水杯邊緣，「我在外地不敢一個人睡耶！」
這句話剛好落進尹迅以耳中。
危險危險！警告「咿喔咿喔」響起！
他後方的客人離開，未等服務生清桌面，他立刻換位子，好聽得更清楚。
「是嗎？」章克言掩不住內心澎湃，「如果……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可以陪你！」拜託不要介意啊！
「那迅以怎麼辦？」
「他可以自己一個人睡。」都幾歲的大男人了！
「你們感情那麼好，他怎麼肯放你過來陪我？」
「沒有啦！當初我們是因為讀同一所大學，又同是台灣來的，在外地有那種所謂的……嗯……」
「革命情感？」
「對！就是革命情感，所以會走得比較近，吃喝玩樂都在一起，但也就是一般兄弟情誼啊。兄弟嘛，朋友有『需要』時，一定會大力相挺的！」這個「需要」就只能意會不能言傳了，嘿嘿！
「所以你們只是普通朋友？」
「當然是啊！」章克言忽地想起了什麼似的，「你該不會誤會了吧？」他緊張的問。
「我誤會什麼？」向非萼裝出一臉無辜。
「我跟他什麼都沒有喔！我們兩個都很正常的，都愛女人！」他急急說明，就怕佳人誤會，接下來沒戲唱。
「我明白了。」這男的真好拐，她飯都還沒吃呢，想要的情報就已經全部掌握在手中。
小手探入罩衫外套的口袋內，按下手機按鍵，停止錄音。
斜前方的尹迅以真想回頭描死章克言那死豬頭。
靠！他就知道絕不可能跟初次相識的男人約會的向非萼約章克言出來，一定有問題，他還以為她要在章克言身上使出什麼奸險陰謀，想不到是要來套話。
學長……學弟？！
他竟然忘了幾天前的那通電話！
Shit！
第6章()
很想把自己殺了的尹迅以額頂著手腕內側，萬萬料想不到自己怎麼會這麼疏忽，猜了一整天竟沒猜到向非萼將章克言約出來的目的在此。
他真是白癡！
白癡極了！
突地，對面的椅子有人入座，他抬起眼，那低頭操縱手機的不就是向非萼嗎？
尹迅以陡然一驚，速速直起身來。
只見向非萼將跟她本性一點都不相稱的白色手機拿到他面前，徐緩按下按鍵，細緻的唇角揚著詭譎的笑。
「……我跟他什麼都沒有喔！我們兩個都很正常的，都愛女人！」是章克言的聲音。
他面色大變。
這女人……竟將她與章克言的對話完整錄了起來？
「學長？」好奇跟過來的章克言這才發現尹迅以的存在，「你怎麼也在這？」
尹迅以尷尬著一張俊顏，不知該說什麼好。
送餐過來的服務生納悶的左張右望，瞧見向非萼，急急走來。
「不好意思，小姐，若換位子要請事先告知喔，」服務生解釋道，「不然我們會送錯餐的。」
「放這吧。」向非萼敲敲桌面。
餐點放下，她忽地傾身，「給你吃吧！」說完，人就走了。
「房東小姐，你要去哪？」被丟下的章克言跳腳，「學長，我先走了！」急急忙忙追了出去。
Shit！她是什麼時候發現他的存在的？
他還以為她根本無心去注意週遭的動靜。
算了，既然都被拆穿了，目的也知道了，他們要約會什麼的都不關他的事了。
尹迅以沒好氣的拿起隨餐附上的筷子，夾起白飯上頭的腿庫肉，咀嚼了幾下，臉色微變。
這個味道……好熟悉呀……
這口感，不就是在他心頭縈繞多年的滋味嗎？
「小四。」廚師將另外一樣餐點拿出來交給服務生，「五號桌的。」
「好！」那個戴白色帽子的廚師不就是……不就是……
尹迅以放下筷子，衝了過去。
「陳老闆！」廚師回過頭來，「什麼事？」
「你以前是不是在夜市擺攤？」他興奮得雙頰隱約發燙。
「對啊！」陳老闆拿下帽子，「我認識你嗎？」
「我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那是十幾年前的事了，當時我還是個學生，很喜歡你們攤子的腿庫飯……對了，我叫尹迅以，還記得嗎？」
「尹迅……」陳老闆眸色大亮，「是尹小弟啊！喔，不不不，你已經長這麼大了……」陳老闆不敢置信的搖頭，「好久不見，你不是出國唸書去了？」
「是啊，最近才回台灣。」
「十幾年不見，你跟以前完全兩回事了！」陳老闆撫著他的手臂，上下打量，「我記得你以前長得很秀氣，像女孩一樣，現在是個結結實實的大男人了，真的是男大十八變啊！」
「哈哈……」尹迅以爽朗一笑，「我大概五年前有一次回國時去夜市找你，可是夜市已經收起來，改建大樓了。」
「對啊，當時我手上正好有點錢，就乾脆租下這裡的店面，開小吃店了。」陳老闆不忘問，「你是怎麼找到這來的？」
「呃，我……」他是跟蹤向非萼來的，這總不好實說吧。「是我一個朋友告訴我的。」
「能看到你真的太開心了。」陳老闆拍拍他的手，「不好意思，我廚房還要忙，先不招呼你了。」
「沒關係，你忙吧。」回到位子的尹迅以再夾起一大塊腿庫肉，那入口即化的肥嫩口感，是他最愛陳老闆鹵制的腿庫肉的原因之一。
這可比德國的豬腳還要好吃上百倍！待他將向非萼點的腿庫飯吃完後，一個念頭忽然爬上腦海。
向非萼跟他從小一起長大，自然曉得他愛吃陳老闆的腿庫飯，她自己也愛吃，常跟他搶著吃，今天他會跟蹤她到這家小吃店，難不成不是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