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單煒晴
「這世上還有第二個不幸的可憐蟲?」她輕笑,聲音卻沒有笑意。
「我當幹員時帶我的前輩。」他說,試圖吸引她的注意力,「他在一次攻堅行動中為了掩護我,而受到重傷,因此被迫退休,從此一蹶不振,我記得第一次到醫院探望他時,他對一切都很樂觀,他的個性原就是開朗積極的,怎麼知道最後他會自殺,雖然沒有成功,但是之後的他,日子過得行屍走肉。」
他曾經以為自己會永遠做下去,打擊犯罪是帶給他極高成就感的工作。
結果因為那個前輩的關係,他開始自責,也做不下去了,只好離開喜愛的工作。
「所以你留下來,只是為了補償?但我不是他。」史嘉蕾失笑,表情難看至極。
是嗎?連他也不是真心的……
為什麼到現在才知道根本沒有人願意真心待她?即使不是從她身上圖什麼的人,也有別的心思……
她真的懷疑有人會真正關心她了……
徐秀巖把頭埋在她的頸項裡,溫聲道:「沒錯,你不是他,所以我也不是為了補償。」
他只是明白她之於自己的重要,不希望她走上相同的路。
一句話,燃起了希望,史嘉蕾終於回眸,「那是為什麼?」
她又誤會這個男人了嗎?
還有讓他留下來的原因?
徐秀巖轉過她的身子,迎上她惶惑又緊張的眸光,頓時明白她想要的是什麼--不過就是有人重視、理解分擔她的痛苦而已。
現在,他真的懂了。
「因為放不下。」他說,在她唇上,輕輕印下一吻。
第9章()
史嘉蕾終於沉沉的睡著。
面頰上猶帶淚痕,偶爾因為外頭的吵雜而皺眉,但神情比起之前放鬆了許多。
老實說,他並沒有把握她醒來後就能放下一切,海闊天空,可至少已經能從她散發出的沉靜,看出她嘗試接受眼前的混亂,尋找解決之道。
雖然是慢慢的,但不急,他會幫她。
徐秀巖走到浴室,那裡有扇用彩色玻璃拼起來的窗戶,是唯一沒有被封起來的窗戶,不過也無法看得很清楚,他只能從採訪車上的光判斷外頭的媒體並沒有離去,反而還越聚越多。
其實可以打開電視,絕對有實況轉播,但想到是為知道媒體是否離開才開電視看,又有種無奈的諷刺感。
扭開洗臉台的水龍頭,洗把臉,徐秀巖拿著毛巾,邊擦臉邊思考靈光一閃念頭的可行性,隨後扔下毛巾,走出浴室,打開筆記型電腦,迅速調查起某些事。
「果然沒錯……」證實了心中所猜測的,他低喃。
「什麼?」史嘉蕾不知醒來凝視他的側臉多久,直到他自言自語,才出聲。
徐秀巖調轉目光,一手輕輕搓揉她短短的發,沉思片刻,忽而笑問:「你有多久沒有惡作劇過了?」
史嘉蕾被他笑容裡調皮的玩興給吸引,忍不住坐起身,「你說什麼?」
「他們在外頭苦苦守候都不願意離開,一定是因為沒有新聞點,那麼就讓我們開個不具惡意的小玩笑,他們也好回去向社會大眾的期待交差,是不?」徐秀巖眨眨眼,頑皮的表情像個小男孩。
「小玩笑?」他的話意味著可能要出現在媒體面前,但是她除了緊張以外,更有點莫名的興奮和期待,大概是被他傳染了吧。
「一個小小的玩笑,幸運的話,就把他們全趕走了,如何?」徐秀巖慫恿著,還加上她渴望的誘因。
史嘉蕾笑了,「你現在好像梅菲斯特。」
聞言,徐秀巖微挑眉,「不主動引誘,只是收集墮落靈魂的撒旦的勞工梅菲斯特?你這形容真有意思。」
她搖搖頭,「不,是警告浮士德失去上帝和天堂愉悅的悔恨。」
惡魔梅菲斯特在一開始就對浮士德要賣靈魂給惡魔的選擇做出了警告——不要為了達成其目的而放棄天堂的保證——就像她現在如果選擇參與他的「小玩笑」,很有可能是悲慘的下場。
但是再糟也不可能糟過現在,又有什麼不可為呢?
——而且他會陪著她。
「別看得太嚴重,惡作劇而已。」他說得很輕鬆。
「置之死地而後生。」
徐秀巖握住她的手,「我會成為你的同伴,服侍你。」
她要什麼,他就給她什麼,等到一切結束後,就換她回報了。
他想,那將會是個很值得的計劃。
徐秀巖的小玩笑,在隼的大力幫助下,事前準備工作總算可以順利開始。
意外的是於莫莉也來了。
她從直升機上跳下來的第一句話就是:「什麼也別問了,這次換我幫你!」
雖然徐秀巖很想吐槽她眼底興奮地光芒,但想想確實是人多好辦事,而且於莫莉的個性外向,又具親和力,應該能和史嘉蕾成為好朋友,將來可以分擔她煩心的事。
總是考慮長遠的徐秀巖,任何一個利益都不會錯放。
不過怕史嘉蕾會受到驚嚇,他還是先進屋通知她一聲,卻沒有給她拒絕見面的機會。畢竟繼續讓她與人群疏離的話,早晚有一天她會真的不敢和人接觸。
既然情況已經夠亂了,那就亂到底,也許反而能快點解決。
史嘉蕾有些遲疑,可沒有拒絕,而且明白他們是他的朋友,決定不遮遮掩掩的,連墨鏡都不戴。
史嘉蕾坐立難安的盯著樓梯,率先走下來的是徐秀巖,他迅速走到她身邊,她立刻站起身準備迎接客人。即使沒有碰觸她,他都能感覺得出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緊張感,厚實的掌心輕輕按上她的背,無言給她鼓勵。
史嘉蕾回眸,短促一笑,接著轉向樓梯口,一臉如臨大敵的緊張。
先下來的是外表給人強烈視覺刺激的隼,只見他揚起爽朗的笑容,從容打招呼,「嗨,抱歉抱歉,沒有走大門,畢竟要游過那群食人魚,實在有困難。」
接著出現的於莫莉也說:「別怪他,那是因為顧及我是個未出嫁的弱女子的關係。」
「你只要點個頭,山下有個男人隨時等著把婚戒套進你手指。」隼大翻白眼。
於莫莉咕噥,「那正是我最近的壓力來源。」接著發現史嘉蕾臉上盈滿困惑又不敢開口問,連忙踏著像跳舞一般輕快的步伐,來到她面前。
「秀巖,快介紹啊!」她笑嘻嘻的催促。
「我的前妻,史嘉蕾。」徐秀巖先介紹身旁的女人,接著才對她說:「這位是於莫莉小姐,我上司的未婚妻。」
「女朋友。」於莫莉逕自更正,然後說:「別管我們剛剛說的,如果讓你感到不自在,真是不好意思。為了怕你待在這裡會無聊,我帶了一套繪本給你看。」
她把手中提的那一大袋還沒拆封的「銀魂」放到桌上,再一疊一疊的拿出來。
「那叫漫畫吧。」隼靠了過來,不以為然的說。
「有什麼關係,都是畫,又有字還有劇情呀!」於莫莉語氣愉快的反駁,邀請她一塊兒坐下。
史嘉蕾愣愣地注視她的舉動,生平第一次看到漫畫竟是從剛認識的人手中接過的,感覺非常奇妙。不過更令她在意的是,於莫莉看起來好漂亮。
自信又亮麗,而且她說話時自然流露出一股真誠的感覺,完全不會令人討厭……大概是因此才有種特殊的風采。
史嘉蕾說不出是不是嫉妒,但絕對很羨慕。
隼聽了於莫莉的話又翻了白眼,徐秀巖則介紹道:「這位是隼,是保安部門的獨立分子。」
「獨立分子?」史嘉蕾分神問。
「獨立作業分子。」加了兩個字的解釋並沒有比較好。
「簡單的說,就像秘書課有分第一秘書集團和第二秘書集團,保安部門也有一和二,我是一,只不過一也只有我一個人。」隼自行做完整的解釋,但聽的人還是不太清楚,是以史嘉蕾也不知道要不要順應話題問下去。
她很久沒和人閒聊,通常會靠近她的人,都是別有所圖,所以用不著她找話題,她常常是愛理不理的應個幾聲而已……不,她好像該在意他們對自己的看法才對。
然而,他們兩個的個人特色太過鮮明,隼是外表,於莫莉是個性,光是注意他們,就讓她忽略自己的事……
如果是那麼容易被忽略,她之前又為何那麼嚴肅的看待這一切?史嘉蕾心裡冒出疑問。
「你不喜歡嗎?」於莫莉見她發起呆,開口問道。
「啊,不、不是……」史嘉蕾有些結巴,不知道該和第一次見面的她說什麼好。
「好了,我們還有事情得做。」徐秀巖的話適時化解她的尷尬。
「對了對了,東西都在……」於莫莉在提來的幾個袋子裡翻找著。
隼把背上的背包卸了下來,「都在這裡。你的袋子裡只裝了漫畫,不是嗎?」
於莫莉見兩個男人把背包裡的油漆罐拿出來,立刻道:「我去提水。」
提水?
他們到底想做什麼?
史嘉蕾發現除了自己以外,在場另外三個人都曉得「惡作劇」的內容,真不懂徐秀巖為何不肯直接告訴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