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單飛雪
「看來,沒有男人可以讓你掉淚的。」
「Yes,失戀不會讓我哭,收視率不好我才會哭。」
他哈哈笑。「我以為編劇的生活很浪漫的。」
「你試試一年有八個月都在編愛情劇,你試試看,看看還浪不浪漫得起來。」
他又一次哈哈大笑,真是,跟她聊天真有趣。
她按熄香煙,啜一口咖啡,打開包包,拿出一把糖果撒在桌面上。「要不要吃糖?」
「又抽煙,又喝咖啡,又吃糖,你的嘴真忙。」
「你不知道幹我們編劇動腦過度,氣血很虛,要時常準備糖果,免得血糖太低昏倒。」
他看著五顏六色產自各國的糖果。「你該不會有搜集糖果的癖好吧?」
「賓果,答對了。」她撕開草莓軟糖,舔了舔,含進嘴裡。
這性感的小動作,教季英鵬恍惚了一下,胸腔有點燙燙的,季英鵬發覺他很愛瞅著她看,她講話的神情,目光閃動的樣子,很多的小動作,甚至是發飆的模樣,一言一行抓緊他的視線,他憂鬱的腦袋蒸發殆盡,他追著她的每一個表情,沒有空間再去為往事傷神。
他默默地希望這快樂愜意的時刻可以一直延續下去,可是她喝完咖啡,打開手機看了一下時間,毫不留戀地起身要走。
「我還要去圖書館找資料,掰嘍。」
「哪間圖書館?我送你。」
「不用了,散步就到了,再見,天氣很好,你可以再坐一會兒啊。」
他有點慌,又有點緊張,他很想問她的電話號碼,但是……他正猶豫著要怎麼開口,她太瀟灑,包包甩上肩膀就走了。
看她下樓,他只能對著她那頭蓬鬆如雲的發歎息,那朵雲消失在樓梯間。他又往樓下看,看她笑瞇瞇的走出巷子,一點都不留戀跟他的咖啡時光,而被她挑起的餘韻,那種快樂的感覺,還蕩漾在他心裡。
他強烈地想再見到她,渴望她多留一會兒。但她對他這個人,並不希罕。
這是最後一次碰面嗎?編劇課沒開成,也沒成功要到她電話,他們的生活也沒有交集,她也沒有理由再闖進他的工作室大樓,所以……這是他們最後一次見面?
明白到這一點,他坐立難安,胸口空洞洞的,感覺無所適從。
第3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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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午——
季英鵬工作室,鄭文雯窩在垃圾堆裡的照片擺在書桌上,電話,擱在地上,他掐著鼻子,蹲在書桌後面的地上,用比他原始嗓音高幾度的聲音說——
「對,我叫沈大方,嗯……我要報名……等一下我會把匯款明細傳真過去——對……請問這樣有幾個人報了?會開班嗎?才五個?還差一個?」季英鵬失望地掛上電話。
「你在做什麼?」忽然一個聲音問。
季英鵬嚇得差點撞到桌腳。抬頭,看見傅紫琳雙手抱胸,正奇怪地看著他。
「進來我工作室要敲門,要我講幾次?」季英鵬臉色脹紅,故作鎮定地站起來,坐在椅子上。
「是外人的話當然要敲門啊,但是親妹妹還敲什麼門啊,又沒客人在。」傅紫琳嘟著嘴,在一旁沙發坐下。「人家特地幫你帶了好吃的蛋糕跟咖啡說,你在忙嗎?想一起喝個下午茶。」
「對,我在忙。」季英鵬對著電腦處理信件,希望她快走開。
「喂,剛剛你在報名什麼?幹麼捏著鼻子講話?好好笑,還說自己叫沈大方?」
「沒事的話出去,我要開始忙了。」
傅紫琳笑盈盈地追問:「哥該不會是在做不可告人的事吧?譬如報名什麼海外買春團啊——」
「喂!」
「幹麼啦,生氣喔?這也不是不可能啊,被羅佩馨重傷,哥又是正常的男人,想召妓也沒什麼關係啦!」
忽然冒出那女人的名字,季英鵬臉色一沉,口氣更差了。
「你沒事忙嗎?」
「這什麼?」傅紫琳拿起照片,季英鵬要搶,她舉高手。「鄭文雯的照片?這是幹麼?」
「本來……要拍給警衛公佈,因為……因為她老是偷偷闖進大樓,都是因為你。」季英鵬慌亂地解釋。
「哈,在垃圾堆裡?」傅紫琳瞪著照片。「她看起來真蠢。」
季英鵬搶回照片。「有點口德好嗎?滾出去。」他罕見地大聲喝叱。
傅紫琳嚇得縮了縮肩膀。「幹麼啊,這麼凶?吃錯藥啦,我是來借車的,晚上要用。」
「免談。」季英鵬想也沒想嚴厲拒絕。傅紫琳因為酒駕,上回撞了人還差點鬧出人命,還是繼父運用人脈擺平的,現在還敢開車出去?
「真小氣,借一下會怎樣?」傅紫琳跺腳,哽咽地說:「我到底是不是你親妹妹啊?想想我住在繼父家裡多可憐,沒有父愛,跟繼父又沒感情,媽媽也沒空理我,我多麼孤單寂寞,我還奢望唯一的哥哥疼愛我,結果竟然……」
又來了——季英鵬抓住她手臂,往門外帶。「別演戲了,傅大編劇。在有錢繼父家裡吃香喝辣,被當成小公主疼,還講這種話會遭天譴的。」這招用太多次,他麻痺了。
傅紫琳哇哇叫,被推出門外。
季英鵬上鎖,他才不管妹妹生氣,她的討愛行為讓他很厭煩。要不是聽從媽媽的拜託,他一個人租一整個樓層當工作室,多舒適,也不會三不五時被干擾,偏偏這丫頭也想要什麼工作室,硬要搬過來湊熱鬧。
唉,頭痛。
要是讓傅紫琳知道他正在做的事,肯定會鬧到烏煙瘴氣。
季英鵬在電腦上輸入密碼,轉帳匯款,拿起電話又打給課程承辦人,這次他掐著喉嚨,用另一種彆扭的嗓音說——
「你好,我要報名鄭文雯的編劇課,我剛剛已經匯款了……是,是,所以這個課確定開班了嗎?……太好了,謝謝。」
Yes!
季英鵬興奮地朝空中揮出一拳,在他以虛擬的分身報了兩個名額後,終於——搞定,他瞅著照片,高興地笑著。
鄭老師……我們很快又要見面了,期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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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要亡我,天要亡我啊,我死定了啦……」一大早鄭文雯就在靠夭。
蔣怡華站在鄰近陽台的地板前,看著躺在地上扭動不已,呻吟不止,哀嚎不斷的女人。
「這就是講義氣的下場,恭喜老師。」蔣怡華說。
「你閉嘴。」鄭文雯吼她,又繼續翻滾繼續哀嚎,「唉呦∼∼唉呦∼∼怎麼會有這種事?我的天,我的天啊——」鄭文雯一手搭在額頭,一手按住胸口,她苦惱鬱悶,像被大石頭壓住沒辦法呼吸了。
「所以早點讓我取消課程說明會不就好了嗎?就說你幹麼要答應吳院長呢?你這樣是搬磚塊砸自己的腳——」
「怎麼可能會開班?六個人欸?這些人有被虐狂嗎?我說明會時明明表現得那麼凶狠啊,嗚嗚嗚……這樣下去我怎麼辦嘛?下個月就要開始寫新的劇本,我哪來的時間教課?我不懂,到底這六個人是基於哪一點報名的?我那天臉上還長滿紅疹啊!」
「可能……是基於……長滿紅疹?」
「你說什麼?」
「因為老師的臉長滿紅疹,看起來特別有喜感,所以他們——」
「你講話有經過大腦嗎?拜託你,腦子是用來思考的,不是長來裝飾用的好嗎?」
「還是?」蔣怡華出主意:「我幫你找個理由去跟吳院長說說看?我可以騙他你出車禍或是——」
「蔣怡華,出車禍這種梗不但爛而且很不吉利,你閉嘴。」
「我也是為你著急啊,誰不知道你趕本時那種瘋狂的模樣,天底下大概只有我受得了,那時候的老師真的不宜讓人靠近,更別說要讓一群學生親近了。」
「就是,我會嚴重受干擾。」
「干擾就算了,重點是人命很可貴,為了六條寶貴的性命,這種玩笑開不得。」
「什麼?」鄭文雯啪地坐起,仰望蔣怡華,「人命可貴?什麼意思?」很難懂喔,莫非蔣怡華終於懂得用腦袋,想出什麼聰明梗?
「難道老師全忘光光了嗎?您趕本的時候常發生的那些事您都忘了嗎?很可能會鬧出人命的啊。」
蔣怡華在屋內踱步,興致高昂地幫她鄭文雯回憶——
「您曾經煮開水忘記關火,差點把廚房燒掉。晚上回家把鑰匙插在鎖孔上,小偷把你的電腦電視全偷走,而您倒在沙發睡覺竟然毫無知覺,幸好沒發生更恐怖的事。然後你因為劇本都在電腦裡還哭了三天三夜,失戀都沒哭這麼慘。更經典的是點煙抽的時候,打火機點的不是煙是自己的嘴,燙到起水泡兩天不能吃東西。你還曾因為睡眠不足,結果開車開到沒油都不知道,上高速道路時車子往後滑撞上安全島,自己撞斷兩根肋骨,車子也毀了,還差點被警察列入危險駕駛名單,除了這些還有更多不可思議的烏龍狀況……還要我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