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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頁 文 / 典心

    「小聲點,別嚇著白姑娘。」上官清雲叮嚀著,雖然知道好友本能反應極佳,但就是對人情瑣事沒轍,卻也沒瞧過,他發這麼大的火。

    「我就是要大聲,怎麼樣?」徐厚咆哮著。

    「那也先讓白姑娘入內休息。」上官清雲好心的說著,對著秋霜露出抱歉的一笑。「白姑娘跟工部侍郎袁大人的公子有婚約,這幾日就要拜堂成親了,你現在嚇壞了新娘,到時候怎麼向大人交代?」

    倏地,徐厚全身一僵。

    有好一會兒,他就這麼站在原地,驚得雙眼發直,簡直僵硬得像是一座石像,連呼吸都停了。

    然後,就在上官清雲幾乎要伸手,去推推他的肩膀,測試他是不是站著昏倒的時候,他突然有了動作。

    徐厚很緩慢、很緩慢的轉過身,瞇眼瞪著小臉煞白的秋霜,眼裡迸著可以刺穿人的殺氣。

    「你跟工部侍郎的兒子有婚約?」

    她咬了咬唇,沒有回答。

    「回答我。」他的聲音平滑如絲,卻透露著危險。

    她深吸一口氣。

    「對。」

    「你是有婚約的?」

    「對。」

    「你卻始終沒跟我提過?」他的目光愈來愈嚴厲。

    「我為什麼要跟你提?」她倔強的抬起頭來,毫不畏懼的瞪回去,拿著他說過的話當武器,扔回他的臉上去。「你不是說了,只要交差了事,之後就不再管我了?那我的婚約又跟你有什麼關係?」

    徐厚呼吸一窒,怒極反笑,猙獰得駭人。

    「好!」

    他大叫一聲,寬厚的大手一探,牢牢抓住她的手腕,拖著她就離開大風堂的門口,一步又一步的朝著城中央的方向走去。他用的力道極重,甚至弄疼了她,半點也不知憐香借玉。

    上官清雲在後頭,連忙揚聲問著。「徐厚,你帶著白姑娘要去哪裡?」

    他置若罔聞,也不顧好友的詢問,逕自抓著秋霜,大步往前走去。

    一路之上,像是貨物一樣,被強拉著前進的她,不斷的掙扎著,幾度想要掙脫他的鉗制,卻始終不能如願。那隻大手就像鐵鉗似的,握在她手腕上,捏得又重又緊。

    「放開我!」她掙扎著,被拖行前進,甚至好幾次差點跌倒。

    「徐厚,你聽到沒有,我叫你放開,你握得我的手好痛!」真的好痛,她都要以為手腕要被他握斷了。

    沿路之上,兩人拉拉扯扯,引來不少人側目,還有人特地跟了上來,好奇的想要看看,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走了幾條街之後,兩人的身後已經聚了一群觀眾,亦步亦趨的跟著他們。

    過了兩刻左右的光景,四周的店舖逐漸減少,徐厚拉著她愈走愈遠,來到一處高牆大院林立的住處,每一戶的門外,都蹲踞著雕刻精美、氣態威武的石獅子,足以顯示居住在這一帶的,全都是非富即貴的人家。

    終於,在她的手腕,疼得像是有火在燒的時候,徐厚停下腳步了。

    他們就站在,一棟屋宇華麗的大戶人家門口。這戶人家不論是用磚用瓦,都比左右鄰居來得講究,就連守在門口的護衛,穿的衣裳也比別家的好。

    「來人!」徐厚像猛虎般咆哮,對著門口大吼。

    早在他氣勢洶洶,朝門口走來的時候,護衛們就忍不住直往後退,紛紛能閃多遠就閃多遠,聽到他這一聲大吼,甚至有人當場腳軟,撲通一聲就嚇得跌坐在地上。

    好在其中一個護衛,曾經待過大風堂,還認得徐厚,壯著膽子抱拳迎上前來,擠出笑容問道:「徐大鏢師,好久不見了,請問您大駕光臨工部侍郎,袁大人的屋府,是有什麼要緊的事情?」他問得戰戰兢兢,聲音都有些抖。

    徐厚連哼也不哼一聲,就把秋霜往前一推,也不管她痛或不痛,面容森冷、目光冰寒的對護衛說道:「這是你家公子的新娘,我完好無缺的送到了!」

    被拉扯得手腕都紅腫的秋霜,連罵人的機會都沒有,就見到徐厚彎下腰來,正對著她的臉,黑眼直直望入她的雙眸,皮笑肉不笑的開口。

    「白姑娘,祝賀您與袁公子百年好合、早生貴子,姓徐的粗魯慣了,登不了大場面,就不來喝你的喜酒了。」說完,他轉身就走。

    她站在袁家的門口,一時之間愣住了,甚至忘了手腕上熱辣辣的疼。

    秋風揚起,門外的幾棵銀杏樹已經轉為金黃,澄亮得好似金幣的落葉,隨風撒落了她一身,染得她頭髮與衣衫,多了幾塊繽紛的艷黃。

    徐厚就這麼走了。

    他丟下了她,連頭也沒回過一次,愈走愈遠,最後轉過街角,再也看不見了。

    秋霜緊緊咬著唇瓣,連眼兒也沒眨過一次。

    他走了。

    他交完差、了完事。

    他真的不管她了。

    銀杏的落葉,一片又一片,撒落他曾走過的街道,掩蓋他的足跡。

    他真的不管她了……真的……

    秋風瑟瑟,她小臉蒼白,慢慢的、慢慢的蹲下身來,把小臉埋進衣裳裡,就在袁家的大門前,傷心的哭了起來。

    第8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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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白秋霜的到來,袁家上上下下歡欣不已,急忙為她梳妝打扮,恢復成嬌滴滴的美人兒,當夜就讓廚娘施展手藝,設下宴席為她接風洗塵。

    其中,最高興的人,莫過於身為一家之主,官拜工部侍郎的袁興。

    在酒席之上,袁興還慇勤無比,一直替她挾菜,豐盛的食物在她面前的碗盤裡,都堆得快有一座小山那麼高了。

    「秋霜,你就當這兒是自己家,快吃快吃!」他還不肯罷休,又挾了一根雞腿,往食物小山上擱。

    「謝謝世伯。」她恭敬的說道,早已哭得累了,連拒絕的力氣都沒有。

    袁興還在樂呵呵的直笑。

    「客氣什麼呢?」他摸著鬍子,心滿意足的看著她,眼裡難掩的貪婪活像是在看著一座金山。「再說,過幾天你跟魁兒就要拜堂成親,到時候就成了一家人了。」

    她沒有應聲,只用筷子沾著唇,甚至沒有抬起頭來,看看那個坐在身旁,即將跟她成為夫妻的男人。

    事實上,她甚至連他長的是什麼樣子,都沒有看清楚。

    而她,也不在乎了。

    「秋霜,你怎麼不吃呢?」袁興終於發現,食物小山始終沒被動過。

    「我吃飽了。」她輕聲回答。

    「怎麼這就飽了呢?這一整桌的菜,你明明就沒吃幾口啊?」

    「大概是路途勞累,所以才沒有胃口,過幾天就好了。」她找了個借口搪塞,畢恭畢敬的起身。「請世伯原諒,秋霜先告退休息了。」

    「好好好,快去休息,接著來要準備婚事,還有得忙呢!」袁興連忙點頭,揮手招來一個年輕的丫鬟,仔細吩咐著。「帶著秋霜姑娘回房歇息,記得仔細伺候。」

    丫鬟應了聲,小心翼翼的領著她離開飯廳,來到早已佈置妥當的客房。客房的擺設精緻,都是喜慶的大紅色,預備幾日之後就要當作新房。

    那滿屋的大紅色,只讓秋霜覺得更累,才剛踏進屋裡,她就坐到桌邊,疲憊的對丫鬟說道:「你也下去吧。」

    丫鬟露出為難的表情。「可是,老爺說,奴婢得伺候姑娘。」

    「我要睡了,你待著也累,退下吧!」

    「但是……」

    「別擔心,要是世伯問起,你就說是我堅持的。」她淡淡的說。

    眼看秋霜堅持,又想到眼前的姑娘,幾日之後就將成為少夫人,丫鬟就算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拂逆她的意思,只能依言而行。

    「是。」

    丫鬟福了福身,在離開的時候,還體貼的為她關上門扉。

    打從進袁府伺候老爺夫人、少爺小姐,或是來往的高官與商賈,丫鬟見過的人也多了,還是首度遇上,這麼隨興的千金小姐,連睡前的打點服侍都不需要了。

    隨著丫鬟的告退,客房裡也靜了下來。

    太靜了。

    靜得讓她又想起了徐厚。

    不,其實該說,她一直就沒能忘得了他。

    極為緩慢的,秋霜抬起手來,褪下長長的衣袖,露出柔嫩的手腕。他白晝時的粗魯,把她的手都握痛了,即便是鬆了手之後,她的手腕上也留下紅腫,證明他那時握得有多緊。

    "這是你家公子的新娘,我完好無缺的送到了!"

    完好無缺?

    想起徐厚說這句話時,臉上僵硬的表情,以及深藏在眸子深處,某種她已經熟悉,卻還是辨認不出是什麼的翻騰情緒。

    他說錯了。

    哪有完好無缺?他不僅弄傷了她,在她手腕上留下印痕,還讓她就像是,被活生生挖了一個大洞似的,只要一想起他來,就覺得好痛好冷。

    她一定是在他身上,失落了很多很多,雖然無形,卻又非常重要的東西,不然怎麼會覺得,整個人都像是空了,連神魂都缺了大半?

    從她的心上,牽繫在他身上的細線,全都剪不斷、理還亂,相隔愈遠,就愈是揪心,勒得她的一顆心,都快裂胸而出,直想往他的身邊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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