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夏洛蔓
他不必道歉,因為她是他的妻。
他也不能解釋自己是情不自禁……因為他們之間並沒有愛情,而且,這到底怎麼一回事,他實在也沒弄清楚。
「嗯……」慌亂中她以為他說了什麼,於是應了聲。
「那……」為逃避彼此間那種莫名緊繃拉扯的微妙情緒,他又發出一個音。
「好……」她也牛頭不對馬嘴地點點頭。
接著,兩人後知後覺地察覺其實誰也沒說什麼。
凌曼雪決定終結這太詭異的感覺。
她抬起頭,微笑,想告訴他夫妻間親親嘴其實也沒什麼,不必覺得不自在,但話還沒說,視線就不由自主地移向他此時看來性感極了的唇,咽嚥口水,再勉強自己將注意力放回他的眼。
怪了,平日運轉順暢的腦袋怎會在這時候完全死當,半天絞不出一句有意義的話,就這樣你看我、我看你,幾度張開口卻欲言又止。
「我、我先去洗澡……」最後,凌曼雪受不了這種令人窒息的窘迫狀況,逃進浴室。
凌曼雪打開水龍頭,調好水溫後便任水流嘩啦啦地注入浴池,呆呆地坐在池邊發愣。
關於「洞房花燭夜」這件事她不是沒想過,也知道這是夫妻間無法避免的「義務」。原先她已經計劃好等婚禮結束,木已成舟後再和他討論這些親密關係的「進展速度」。
本來嘛,他們又不是經由戀愛才結婚的,偶爾在別人面前演演你儂我儂,只是避免露出破綻惹來問東問西的麻煩,彼此都清楚點到為止即可。也就是說,既然沒有愛,她怎麼可能立刻跟他發展「那種關係」?這種事應該給她一點時間調適,至少得在雙方都有意願的情況下才能進行。
但是剛剛……
她的指尖無意識地爬上自己的唇瓣,像是忍不住要再回昧一次他親吻她時那種濕潤甜蜜的滋味,當他緩緩地壓向她,身體幾乎要貼在一起,近得聞得到他身上清淡的古龍水昧,那強烈的男性氣息立刻霸道地將她團繞住……
凌曼雪閉著眼,一次又一次地重播那妙不可言的片段,忽地,感覺身體一陣發燙,睜開眼,發現自己的手正在模擬他輕撫她臉頰的動作,當場像被逮到犯案的現行犯,難堪到想挖個地洞鑽進去。
幸好,只有她一個人在浴室。
怎麼會這樣?
沒談過戀愛,與異性沒有任何親密經驗的她,對於自己身體的反應既陌生又慌張,但她明明不是那麼「不諳情事」啊!
先別提她上面有三個一表人才、令無數女性瘋狂的哥哥,他們從小一起長大,男人私下什麼德行她清楚得很,當然不可能因為與異性接觸就慌到不知所措,基本上,從小到大她根本沒有「害羞」的經驗。
再者,早在大一住校時她就跟同學看過「愛情動作片」了,男女之間的「那檔子事」她懂,只是後來同學們陸陸續續都去「身體力行」,而她身邊一直沒出現讓她想實地演練的對象罷了,並非有什麼處女情結。
只是她以為這種事是需要時間培養情緒的,是需要彼此都有一定程度的認識,有一定程度的好感才可能開始,才可能繼續往下……不過,這些理論完全被穆琮推翻了——
一個只能算蜻蜒點水的輕吻就將她吻到昏頭轉向,彷彿這輩子沒見過男人似的差點回撲過去。
「唉……」凌曼雪褪下衣服,踏進注滿溫水的澡缸裡,想起自己剛剛落荒而逃的行為,看起來一定很蠢、很驢,別提什麼女不女人味了,都不曉得他會不會因此後悔而想「退貨」?
當然,貨物既出,概不退換。
她全新的人生從此刻才剛剛起步,說什麼也不能讓他反悔。
就當省了一個麻煩,現在看來,她也不必跟他討論什麼親密關係的進展節奏,因為她雖然對他沒感情,但她的身體似乎對他還挺有感覺的。
「一拍即合」……
凌曼雪想起這四個字,在浴池裡驀地紅了臉。
而人還坐在會客廳的穆琮,同樣以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思考剛才短短不到三分鐘內發生的事。
那點微醺的酒意早被自己突兀的舉動給吹散了。
一直以來工作帶給他的挑戰樂趣遠遠勝於異性對他的吸引力,他從來都不是那種會酒後失控、意志力薄弱的男人。
當然,他也並非對異性完全不感興趣,只是在這之前,凌曼雪對他來說比較像是「合作夥伴」,無關性別,所以,當他發現自己對她居然還有另一個層面的「興趣」,不禁有點錯愕。
錯愕之後,取而代之的是想大笑的衝動。
也許,這樁婚姻沒有原先以為的那麼可有可無,至少,他已經開始期待即將到來的「洞房花燭夜」。
第4章()
即使今晚是他的大喜之日,穆琮也沒有因此放自己一天假,就連接下來的蜜月旅行行程也都通通配合工作安排。
在凌曼雪洗澡的同時,他到套房裡的小會議室打了通電話給他的助理,詢問昨天交辦的事情處理進度,聽取報告後立刻列了幾件事,要她在他明天下午進公司前備齊資料,接著又打幾通國際電話到海外分公司。
在他與屬下討論公事時,聽見凌曼雪洗完澡,悄悄地回到臥室的聲響。
他開始有些心不在焉,注意力頻頻被拉進其實什麼都聽不見的臥室裡而不自知,還誤以為部屬語焉不詳,話說得零零落落,缺乏組織。
處理完海外分公司的事,他帶著期待心情推開房門,但發現臥室裡燈光已經調暗,凌曼雪和衣躺下,似乎睡著了。
他愣在門口好一會兒,不過,雖然難掩失望卻也沒有驚擾她,只就著昏暗的燈光找到換洗衣物便進到浴室,洗去這忙碌的一天帶來的疲憊。
其實凌曼雪還沒睡,根本也不可能睡得著。
她小聲地呼吸,側耳細聽浴室裡的聲響,一顆心揪在半空中,不曉得待會兒會發生什麼事。
這種等待的心情實在太折磨人了,重點是她分不清自己究竟希望發生什麼事,還是害怕發生什麼事。
她今年二十五歲,就算沒淡過戀愛,總聽過身邊家人朋友描繪愛情的甜蜜美好,就算沒有「那個」的經驗,電影中愈來愈勁爆赤裸的情愛畫面已經見怪不怪,而且,好歹她剛剛也把初吻送出去了,已經不算菜鳥。
就是因為那個吻,害她現在一顆心平靜不下來。
一閉上眼,腦中就會浮現他愈來愈靠近、愈來愈教人迷亂的男性身影,她失去所有理智,只記得他的唇貼在她的唇上那甜甜軟軟的滋味。
如果順其自然下去……不曉得還會出現什麼不同的感覺?
「啊……」她將棉被拉起蓋住頭,在裡頭低聲鬼叫,胡亂踢打一番,覺得自己實在太丟臉了,怎麼會一夜之間從「玉女」突然變成「欲女」
「匡啷……」
聽見浴室裡傳來蒸氣室玻璃門打開的聲音,凌曼雪趕緊恢復先前的姿勢,側躺面對床沿。
接著,浴室門也開了。
她屏著氣,靜聽穆琮的拖鞋踏過地毯的走路聲,愈來愈近,最後聲音在床邊停下。
要命——她感覺自己快要窒息了。
她得盡量維持平穩的呼吸節奏,深怕被他發現自己裝睡,可是急速又有力的心跳一直在她耳邊「撲通、撲通」地發出巨響,她根本無法判斷呼吸是否平穩。
直到床墊的另一側深深地陷下,他上床了。
凌曼雪感覺整個世界似乎瞬間位移到另一個空間,所有人事物全消失不見,這個空間中只剩下她和他飄浮在半空中,呈無重力狀態。
她耳鳴了。
什麼都聽不見的她緊緊揪握著胸前的被單,等待他下一個動作。
等啊等……等啊等……
等了半晌,等到空調運轉的聲音重新回到她耳中,等到她開始又聽見自己的心跳聲,等到她完全能夠感受到房間有多寂靜。
他再沒有任何動靜。
睡了?
不會吧……
沒想到等待那麼久,好不容易他睡了,她得到的不是鬆一口氣的安心,而是重重的失落……
有沒有搞錯?今晚是他們的「洞房花燭夜」耶!
人家說春宵一刻值千金,就算他們之間沒有一點感情,但她一個活色生香的大美女就躺在他身旁,也居然完全不感「性」趣,安安穩穩地睡他的大頭覺?
這實在太污辱人了。
凌曼雪想起第一次在宴會上遇見他,為了引起他的注意,潑了自己一身濕還故意跌進他懷裡,結果他將她當成「應召女郎」。
第二次見面,他對她說——「你除了「長得還不錯」以及我們兩家「門當戶對」外,真是一點也不合我胃口。」
現在,他則徹徹底底地讓她明白,她對他完全不具任何吸引力。
凌曼雪愈想愈委屈,愈想愈嚥不下這口氣,氣得打算將他搖醒,問他究竟是頭殼壞掉還是眼睛瞎了?
她敢打包票,他若不是同性戀就是性無能,而這麼重要的事,婚前他居然沒有坦白告訴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