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綠光
「你不相信他對你的感情?」皺緊柳眉,吳思珊開始不知道鼓吹她回來到底是好還是壞。
「我不知道……」五年了,那不是一眨眼就過的時間,而是一段足夠讓傷口癒合的歲月。「……我會害怕,我怕……他說他不認識我,我怕,他根本認不出我,我怕……我已經不是他心目中最愛的那個我。」
吳思珊看著她半晌,淡聲開口。「家凌,你知道他為什麼會捨棄戲王,經營起併購他人公司的生意嗎?」
唐家凌搖了搖頭。
「因為他想要在最短時間內得到財富和地位,他希望擁有跟你父母要求分得你一些骨灰的權利。」
瞪大眼,她難以置信極了。
「五年前,空難發生之後,唐家發出你的死訊,凌桀趕去,卻被拒於門外不理,他連喪禮都無法參加,連再看你一面都不能,唐家的冷漠讓他改變了想法。他想要壯大自己,讓自己的存在被你父母肯定,好讓他可以拿到你一掊骨灰,他想要的就只有這樣,你懂嗎?」
「……」她無法言語,淚水在眼眶裡打轉。
這些事她完全不知道,但是她可以想像父母的心情。
當她在醫院醒來,焦急的父母讓她心疼,所以她不敢任性,不敢要求想見男友一面。
她是家中獨生女,父母向來疼她寵她,就連當初移民時,她強硬要留下,他們也順著她,唯一不解的是,他們不知為什麼這麼排斥凌桀。
「我之前沒有告訴你這些,是因為我不想讓你知道他這五年過得多生不如死,但是我現在告訴你,是要你知道,不要質疑他對你的愛。」吳思珊深吸口氣,忍下喉口的哽咽。「這些年,他過得很苦,所以就算他再機車,我都認了。」
唐家凌垂著臉,淚水緩緩滑落。
「家凌……」見她掉淚,吳思珊趕忙抽起面紙為她輕拭。「你別哭,我沒有強迫你的意思,如果你真的不想再跟他在一起——」
「我怎麼可能不想?」她猛地抬眼。「我哭,是因為我討厭自己的懦弱和自卑,我變得好婆婆媽媽、好不乾脆!」
如果他可以為了愛她,而讓自己轉變如此大、付出這麼多,為什麼她還這麼退縮不長進?變了就變了,他變了,她也變了,很公平,要是他真的認不出她,大不了再重新戀愛一次,讓他再愛上她一次!
想是這麼想,但是現實……是殘酷的,他認不出她,甚至不記得她名字的意義,在這種情況之下,她沒有勇氣。
吳思珊聽得一愣一愣,原以為她哭是因為被她逼得太緊,如今聽來才發現——
「嘉乃,你真的是嘉乃沒錯。」她動容地一把抱住她。
沒錯,嘉乃一向勇敢樂觀,為了爭取所愛,不惜和父母談判,她是堅忍而積極的,怎麼可能這麼輕易被打敗?
「是家凌啦,你不要害我的身份提早曝光。」唐家凌淚還在流,但唇角已經多了笑意。「讓我再多點勇氣再說吧。而且,我要趕緊把工作做好,要不然第一天上班就被開除,多丟臉。」
她想回到他身邊,但事情卻不是那麼簡單,畢竟已經過了五年,打他們相識相戀以來,從來不曾分離這麼久,而且……她已經不是當初的她了。
「我幫你!」一想起那沒人性的工作交代,吳思珊就一肚子火,不禁想,要是哪天頂頭上司兼好友發現,他惡整的對象竟是他最愛的人……哼哼,她好期待呀。
第章(2)
☆☆☆☆☆☆☆☆☆☆☆☆☆☆☆☆☆☆☆☆☆☆
又是一夜未眠。
段凌桀坐在陽台直到天亮,對街那扇窗依舊沒人打開,他閉上酸澀的眼,無預警的,那雙藏著不滿的麗眸閃過腦海。
他猛地張開眼,沉下眉心,不懂那雙無味的眼怎會引起他的注意。
甩開無謂的心思,他起身準備上班。
然而,車子才剛駛出車庫,便見外頭站了道纖秀的身影。
「怡霈。」他按下車窗。
「凌桀,剛好堵到你,我有第一手數據要給你!」蘇怡霈巧笑倩兮,大印花白底雪紡紗洋裝完美勾勒出她妖嬈的線條。
蘇怡霈經營了一家高級俱樂部,會在裡頭走動的,大都是一些金字塔頂端的名流,想當然耳,裡頭自然流動著各種財經投資消息,甚至包含各種內線交易和面下操作的暗盤。
身為俱樂部老闆的她,是段凌桀併購其它公司時不可或缺的消息來源。
所以,他向來不太會拒絕她,尤其,他們又有一起長大的情誼。
「上車。」
「嗯。」
一路上,蘇怡霈開心分享她剛到手的信息。為了能得到他的重視,她將消息整理得有條不紊,口條分明,說得一清二楚。
現在最礙眼的唐嘉乃已經不在這個世界,她相信只要自己願意等待,這個男人一定會是屬於她的。
然而,在段凌桀的心裡,他們的關係只是絕對的銀貨兩訖,每回在蘇怡霈說出一些消息之後,他便會立刻奉上一張等值價值的支票。
而蘇怡霈向來討厭他這個動作。
「凌桀,不用了。」來到盛唐辦公大樓,她噘起上了唇蜜的唇,但還是乖乖跟著他的腳步,直往頂樓的總裁辦公室走。
「一定要的。」他行事向來不拖泥帶水,更不希望牽扯不必要的情感。
蘇怡霈跟在他身後,圓亮的分明大眼直瞪著他的背影,氣他明知道她的心意,卻還是將她拒於千里之外。
忽地,卻見他在辦公室前頓了下,接著往右手邊那扇還透著光的門而去。
段凌桀推開秘書室的門,最靠近門邊的是吳思珊的位子,而左手邊檔案櫃前的位子則是屬於昨天剛報到的秘書助理的——他垂眼瞅著趴睡在桌面的唐家凌。
她身上的衣服跟昨天的一模一樣,是否代表她根本沒回去?
玩味地走到她身旁,看著早已進入休眠狀態的計算機屏幕,還有擺放在桌面的數據夾,他順手拿起翻閱,意外她真將他昨天隨口說的美國股市行情畫成了曲線圖,而且清楚標出未來最具競爭力的五大產業。
她的能力在他估算之上,一板一眼認真得教他心頭莫名發澀,不由得想起常被他戲稱為小老頭的情人……
唐嘉乃的身形一躍上腦海,他隨即甩開,將數據夾放回桌面,卻瞥見計算機屏幕底下的小小行事歷。他立刻拿起,直瞅著角落那個隨手塗鴉而成的Q版小老頭人物,河童似的頭頂,皺癟癟的嘴裡咬了支棒棒糖,笑得唇角勾彎,還比了個YA。
心頭惡意放任腐蝕的傷頓時狠狠發痛,黑眸直盯著那相似的畫風。
那年,他和嘉乃成立戲王,曾學過插畫的自己想替公司設計一個形象人物,而跟著他學了兩年插畫,學得比他還專精的嘉乃沒多久便畫出完全貼切戲王風格的人物,之後她所畫的每張圖下方都會畫上一個小老頭,形態千變萬化,有時是唱著歌,有時是吃著面,有時是……吃著棒棒糖,因為她最喜歡吃棒棒糖,而且偏愛牛奶口味。
而唐家凌——她的圖畫得很糟,線條歪七扭八,報告上的字跡也異常潦草,簡直比剛在學寫字的小孩還糟。
段凌桀的視線一轉,落在她熟寐的睡臉上,那張睡臉恬靜舒坦,剎那間,竟教他把她和嘉乃的睡臉重迭在一塊。
他又用力甩了甩頭,卻管不住視線,目光落到她放在桌面上的十指。膚色枯黃,帶了點黑,指形有點扭曲,可以想見她寫字時有多麼困難。
沒來由的,徹底冰封的心裡,竟掀起了連他都沒發覺的憐惜,一時之間收不回目光。
「凌桀,你在做什麼?」蘇怡霈的聲音伴隨著略顯急促的腳步聲而來,讓睡夢中的唐家凌傻愣愣地醒來,還未清醒的眼對上桌邊的男人,她傻氣地勾笑,啞聲撒嬌。
「老大……」
如雷轟頂,段凌桀胸口一悶,幾乎是屏住氣息瞪著她。
「凌桀,她是誰?」蘇怡霈走近,挽著他的手臂。
眼前突地冒出一張清麗面容,教尚處在半夢半醒間的唐家凌瞬間清醒,瞇眼看著眼前的女子,好一會才認出她是誰。
她是認識蘇怡霈的,因為他們都是一塊長大的伴,而且從小到大,她一直知道怡霈喜歡他,他也不排斥怡霈的接近,如果硬要排名他們之間的關係,也許怡霈可以算是除了她以外最接近他的女人。
瞥了眼桌面的時鐘,已經是早上八點,這時分他們在一塊,這意味著……他們在交往嗎?
珊怎麼沒告訴她這件事?
唐家凌逕自想像,壓根沒發覺那雙銳利的眼直瞅著她,還夾帶著要將她分塊的狠勁。
但最後,段凌桀哼了聲,又掀起自嘲的笑。嘉乃已經因他而死,怎麼可能會出現在這裡,又怎麼可能會變成這不起眼的醜小鴨?
他只是……被思念折磨得快要發狂才會出現錯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