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文 / 決明
她肯回來,他非但沒有很開心,沒有抱起她轉個三圈先,竟還轟她一頓?
銀貅不滿地嘟嘴,可沒溫馴地乖乖挨罵。「我沒有惹事端,也沒有玩啥把戲,我只是回家去呀。」
「回家?」南城陸家?
「本來回去就不打算再來了,要不是有你在這裡,我決計不再踏進這個地方。」銀貅坦言不諱,實話實說。他是她回來的唯一原因,否則人類的居所沒樂子,又悶、又充滿猜忌嫉妒的氣息,她並不特別喜歡。
她沒有說謊,不打算與人類有瓜葛的她,為一個名叫「方不絕」的雄人類,再度來到這裡。
方不絕旺盛的怒焰,瞬間被撲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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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回去就不打算再來了,要不是有你在這裡,我決計不再踏進這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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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這般露骨掏心的表白,他如何再氣?她雖曾想逃,又為了他回來,明知道會面對他多大的怒火或責罰——他認為,她定然掙扎於「回」與「不回」之間,舉棋不定,擔心害怕過——她仍選擇……
回來,到他身邊。
方不絕緊繃的臉龐逐漸柔化,隨著輕歎逸出口,最後一絲火氣消失殆盡。
「為何想逃回娘家?我讓嫁感到委屈了嗎?」他在椅上半下,雙腿奔波終日的酸軟疲倦,一整個湧上,這時才感覺到累。
「沒有呀,我沒感到委屈。」銀貅搖頭。他沒讓她覺得委屈,倒給了她紓解的快樂。
「那麼,便是你仍對這樁婚事不認同?」他再問。
又是螓首晃晃。「不會不認同呀。」又不關她的事,人界的成親,她一點都沒興致去理解,哪來認同不認同?
「沒有委屈,沒有不認同,我千思萬想也想不出你逃離的理由。」
「要向你解釋的話也不是很困難啦……」因為她是貔貅,貔貅本來就沒必要趟人間渾水。若這般回答他,他就能完全理解了吧,可是如此一來,她勢必馬上就得離開,沒法子多待,這不是她的本意,她回來方家,圖的是樂趣,而非空手而歸。銀貅轉念一想,話又吞回肚裡,骨碌碌的水亮大眼晶燦促狹,微微彎起。「女人心海底針嘛。」勾陳最喜歡說的這句話,趕快借來用用。
她的答案,完全無法說服方不絕,聽在他耳裡,只是顧左右而言他,企圖轉移注意罷了。
銀貅也知道,再讓他囉哩叭唆追問下去,露陷的可能性便提高,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結束對話。
「哎喲。」軟得發嗲的嬌嗔,伴隨款款下床的嬌綿身軀,一併來到他身邊,淡雅花香,輕緩飄進他鼻間,不濃冽,不嗆鼻,猶似從她肌膚深處天然蘊散,他分辨不出是哪種花的味道,只覺得香。
銀貅坐在他腿上,柔荑攀於他頸後,十指輕輕揉捏他僵硬的肌肉。
「人家回來,你不高興嗎?」聲音嬌滴滴。
「……」
不說話,就當他默認,視為高興好了。
「我知道你很高興我回來,高興就笑一個嘛。」蔥白玉指在他臉頰畫圈圈。
「別逃避我的問題。」他沉聲。
「沒有逃避呀,只是待會兒再回答。你先說,我回來,你很高興,對不對?」手指滑過之處,隨即盈亮紅唇取而代之,重新覆上。
「……對。」無法反駁,他很高興她回來了。
她發出銀鈴輕笑,神情可愛,偎進他懷裡,唇兒封住他的,讓他忘掉懸掛於心上的疑問,允諾「待會兒」才要回答的她,壓根心存不良。
而她,得逞了,當方不絕反客為主,吞噬送進嘴中的柔軟豐唇,雙手緊箝她芳馥細腰,再無心追究她離家種種——
第3章()
「不許再有下回,聽見沒。」
方不絕撩開她汗濕覆額的凌亂長髮,露出粉嫩桃紅的嬌媚艷容,一場銷魂歡愛甫歇,兩人氣息紊亂,仍待平靜,他薄唇貼湊在她鬢側,耳鬢廝磨的不是綿綿情話,而是再三交代,要索討她給予保證,不再一聲不響上演逃妻記。
「可是你要我一直待在房裡,我會覺得無趣呀。」而且又悶。銀貅不懂人類為何一成親,雄的就會想將雌的關進小小房內,限制雌人類的行為、思想、自由……像他們貔貅多好,不管公母,想做什麼便做什麼,母貅地位不低於公貔,兩者互咬起來,母貅不見得是戰敗的一方,所以公貔不像雄人類,有著教人難以理解的優越感,當然,母貅亦毋須聽從誰的命令,或是得到誰的點頭允許才能去做某件事。
「你可以在海棠院自由進出,若想讀哪類書冊、想吃哪些東西,儘管吩咐玲瓏一聲,玲瓏是派給你的貼身侍婢,要什麼、缺什麼,向她開口,讓她去辦。若你想出府去逛西京,等我手邊工作告一段落,空閒些,再帶你一塊去。」方不絕在她耳邊柔聲道。不是想視她為禁臠,囚禁於小小海棠院裡嘗盡冷落滋味,而是擔心她素來的風評會使她在方家遭到不友善的對待,他不希望有誰背著他給她臉色看,或是冷言冷語傷害她。
「可不可以不要啥侍婢?我不習慣有人跟前跟後。」好礙眼吶。
「你以前在陸家,應該也會有一、兩個小婢供你使喚吧?你把陪嫁丫鬟遣回家去,在這裡也不好都沒個同齡女孩照應,有玲瓏在,我比較放心,不用煩惱你在海棠院有沒有吃飽穿暖或是覺得孤獨。」方不絕難得不是用命令口吻,而是與她好聲好氣打著商量。
「隨你啦。」她揉揉眼,想睡了,便沒有心思和他在這種小事上繼續爭論,至少,她腦袋含糊,講不贏他。
銀貅環抱住他,窩了個舒適姿勢,放任自己墜入黑甜夢鄉。
方不絕輕撫她細柔長髮的動作不曾止歇,愛極了它們在掌中滑膩之感,有時他總感覺它們黑得泛出銀亮,不可思議的美。而她冶艷卻稚氣的睡顏,又有幾分像是那位在南城裡惡名遠播的「陸小蟬」呢?
他拉高絲被,蓋住兩人赤裸相貼之軀.擁她入睡。
翌日,當銀貅再醒來,方不絕已不在房裡,枕畔微涼的溫度,彰顯他好早便下床離開。此時只有一名年輕小姑娘,忙著準備盥洗溫水及棉巾、衣裳裙襪等用品,隔著垂幔,勤勞的身影落入銀貅眼中,屬於女性淡淡的髮香混雜在房內,惹來銀貅皺眉,嗅覺敏銳就是這點不好,小姑娘身上香味太濃了。
她就是方不絕提過的侍婢,叫……玲瓏,是吧?
銀貅不喜歡有旁人在週遭晃蕩,貔貅是獨居之獸,領域性極強,她自然也是如此,但是對於方不絕,她沒有那種急於驅離他的感覺。
在他身邊,她沒有任何不愉快,他的味道,不會教她想掩鼻;他的體溫,不會今她覺得黏膩厭惡。
貔貅不是情慾掛帥的野獸,身體的歡愉,不足以成為留下的理由,即便對象是另一隻同類貔貅,也極少換來它們的一生廝守。這幾天下來,焦躁焚身的發情本能已逐漸淡去,開始進入「冷情期」,通常到了這階段,數日前還交頸纏綿的公貔母貅,八成就會視對方如敵,討厭它們侵入地盤、搶食寶物,進而反目成仇,分道揚鑣,下一回情慾萌發期前,最好老死不相往來。
她從方不絕身上得到爽快狂喜,卻悖逆貔貅向來的行事本能。她渴望和他多相處,多一時,多一刻,最好能在一塊,久一點,絲毫沒有嫌膩……
床幔外的玲瓏,悄悄探頭偷覷,想瞧瞧床上的主子是否有甦醒跡象,這一看,正巧與銀貅對上眼。
玲瓏驚艷於床幔後方竟是張如此媚柔容顏,一時之間呆住,即便同為女性,也很難不為銀貅的清艷感到震撼,她張著小嘴,好半晌才發覺自己的失禮與失態,連忙下跪。
「少、少夫人!」
銀貅動手撩開床幔,倦懶慵柔的媚態盡展,飛瀑似的長髮流溢於娉婷纖細的嬌軀間,滑過白皙肩頸,半掩半現著渾圓酥胸,筆直而下,在凌亂堆卷於腰際的絲被上蕩漾一片發海,黑中帶亮。
「我是玲瓏,少爺命我來服侍您的生活起居……我不是故意吵醒您,請少夫人原諒……」玲瓏誠惶誠恐地跪下,幾乎額頭抵地。
「我不用你服侍,一切我都可以自理,我們不如這樣做——方不絕在時,你留下,方不絕不在,你就到別處去忙你自個兒的事,我不會告訴方不絕,當作是你我之間的小秘密,當然,好處是少不了你的。」用貔貅的咬財天性,包準她一年之內好運連連,連走在街上,都會發一小筆橫財,例如拾到錢袋或銀票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