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夏晴恩
眼看內城就在前方,高聳城牆上衛兵們瞧見有人影接近,全都警戒的瞇起眼,然而當他們發現來人是蒼衛宮時,眼底的警戒才又退去。
只是,他們也沒忽略司徒杏的存在,一瞬間,每個人的臉上皆閃過一絲古怪,但還是動作迅速的替兩人放下吊橋。
她皺起眉頭,極不喜歡他這個說法。
他重視城民,總是將自己放在後頭,如今面對她,他竟然也是如此。
雖然她不確定他是不是為了說服她成親,才會如此刻意討好她,不過她並不在乎,她在乎的是他總是不愛惜自己!
一股滾燙的怒火自心底冒了出來,讓她悄然變臉,這股怒氣來得突然,甚至比他強逼她時還要令她憤怒。
「沒有誰比誰重要,都是一樣的。」她迅速解下羽氅,交還給他。「既然你要的是能和你並肩守護城民的女人,那就不要委屈自己。」
他靜靜的望著她。
「這不是委屈。」
「你會生病。」她瞪著他。
「我不曾生過病。」他說著實話。「我可以用內力調節體溫,而妳卻不能。」他抽過她手中的羽氅,重新將羽氅披到她身上。
結過話說說到後頭,反倒成了她在逞強,不肯輕易接受他的好意。
司徒杏皺起眉頭,更氣惱了。
其實重點哪是誰會生病?而是他為什麼就是不懂,其實她也想關心他!她也會替他擔心!
「男人身強體健,本來就不容易生病。」他還繼續說著,語氣絲毫沒有改變,依舊是那樣的理所當然。「男人就應該保護女人。」
這句話,無疑是極佳的引爆點。
麗眸因為怒火而顯得更加晶亮,她不再解下羽氅,反倒大步擋身到他的面前,阻止他繼續前進。
她揪著他的衣襟,抬起小臉狠狠的瞪著他。
「可我也說過,女人也可以保護男人。」她一個字一個字說著,每個字的語氣都是那樣的堅定。
城牆上,衛兵們不清楚兩人之間是發生了什麼事,只是當他們瞧見司徒杏狠狠揪起蒼衛宮的衣襟時,全都嚇得瞪大了眼。
這些年來,從來一個男人敢對城主大呼小叫,這女人卻是當街揪起城主的衣裳,一副要找城主幹架的模樣?!
啊,不好不好,城主武功高深莫測,他們該不該下去勸架,勸勸那位姑娘別做傻事?可話說回來,城主從來不打女人,說不準會因此而吃了悶虧呢!
衛兵們猶豫不定,十幾雙眼睛卻捨不得錯過這百年難得見的場景。
第9章()
人就停在吊橋前,幾簇火苗在一瞬間點亮蒼衛宮的黑眸,讓他看起來不再那麼的凜冽孤傲。司徒杏的舉動並沒有讓他動怒,反倒洩露出太多的心緒,讓他終於理解她的想法。
「所以,妳想保護我?」他低聲問著,落在她身上的目光,竟比沙漠上的太陽還要炙熱。
她一愣,想辯駁,卻偏偏吐不出話。
事實他說得沒錯,她是想保護他,不是兵器交接的武力保護,也不是口舌之爭的偏袒保護,而是保護著,他無法顧全到的那部分自己。
她想讓他好好的坐下來吃頓飯,也想讓他好好的休息,不再夙夜匪懈的操勞。
重要的是,她更想讓他站在風雪之中時,身邊有另一個人賠伴著他。
他再強壯堅硬,終究不是鐵打的,她不要他總是那樣的犧牲、委屈、孤獨──
「妳想保護我?」
他跨出步伐,瞬間將彼此的距離拉到最近。他瞬也不瞬地看著她,那湛亮卻犀利的眼神,似乎要將她整個人看透。
她輕輕抽氣,直到此刻才意識到彼此靠得多近,他的熱燙氣息團團將她包圍,讓她不自覺的輕顫。
她是想保護他,但是──但是──但是她怎會有這種想法?
照他的說法,男人保護女人是天經地義,可照她的說法,女人保護男人,雖是為求公平,卻也代表了那個男人在女人的心底,絕對是特別的、是獨一無二的、是無可取代的。
所以說,蒼衛宮在她的心底,也是如此嗎?
麗眸瞠大,紅唇再次抽氣,她迅速鬆開小手,驚愕似的往後退了幾步。
「我……」她搖著頭,小嘴卻依舊說不出話來。
「是嗎?」他不放過她,瞬間又將彼此拉到最近,甚至探出大掌撫摸她佈滿慌張的小臉。
這不是他第一次觸碰女人,然而此時此刻,他的心弦卻強烈的為她震動著。
她沈穩精明,從來不曾在他面前洩漏太多的情緒,頭一次如此激動,卻是為了他,她眼裡的關懷擔憂,也是為了他。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他不願意相信這樣軟弱的愛情,卻願意相信勇敢如她,絕不會輕易放棄生命。
她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想要保護他的女人。
佈滿刀繭的大掌始終格外的輕柔,像是在撫摸什麼稀世珍寶,他輕輕摩挲她的眼眉,忽然有股強烈的衝動,想將她擁入懷裡──
喀!
吊橋的另一頭,城門忽然開啟,在冶煉廠、鑄造廠辛苦整晚的工匠們,魚貫地自內城裡走了出來,只是他們才走了幾步,就發覺前方有人。
所有人停下腳步,接著一個個錯愕的睜大眼。
「我要妳。」雄健的雙臂倏地一攏,瞬間將顫慄的司徒杏擁入懷裡,終於將心底的衝動化為行動。
她柔軟而嬌小,美妙得不可思議,與高大冷硬的他相比,是如此的截然不同,卻又與他完全契合,當他擁她入懷的瞬間,他心中某個缺塊似乎也被填滿了。
「不行……」她還是搖頭,然而吐出的拒絕,卻脆弱得宛如呢喃。
他不接受她的拒絕。
這輩子,他從來沒有這麼渴望得到過什麼,唯有她。
唯有她!
「嫁給我。」他無比輕柔的抬起她的小臉,以慎重的口吻向她要求。
直到這個時候,他才終於明白,並非只有蒼淵城需要她,他也需要她。
「你……」工匠們驚詫的抽氣聲,無預警竄入司徒杏的耳裡,她驀地回神,這才注意到彼此的動作是多麼的──多麼的──
「啊,你、你快放開我!」她掙扎著,試圖推開他的胸膛,不料蒼衛宮卻是無動於衷。
他依舊用炙熱的眼神凝望著她,健壯的雙臂沒有因為她的掙扎而鬆動,反倒將她擁抱得更牢了,他臉上的神情,清楚的寫滿了執著與佔有。
就在她不知如何是好的當下,他竟忽然俯下頭,在所有人的注視下,深深的吻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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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衛宮和司徒杏過從甚密的消息,終究還是在城裡傳開了。
幾十雙眼睛看到的事,想瞞也瞞不住,於是一傳十、十傳百,不到一天的光景,整座蒼淵城的人都曉得向來不近女色的蒼衛宮,在內城門前吻了司徒杏!
不只如此,他還開口求婚了!
這是何等天大的喜事,雖然外頭大雪紛飛,每個人卻待不住家裡,全都跑到了外頭談論這事。
因為司徒杏是萬縷城派來的繡娘,大部分的城民不曉得她的為人,最初只能猜測她是怎樣的好姑娘,直到婦人們熱心的解說介紹,所有人才恍然大悟蒼衛宮心動的理由。
真不愧是城主,眼光就是特別好。
與其選擇那些只有家世卻老是盛氣凌人的江湖俠女,倒不如選擇這樣秀外慧中的好姑娘,何況城主正值而立之年,也確實該成家了。前任城主、城主夫人在天之靈,一定也會感到高興的。
想到城裡再過不久就要辦喜事,所有城民全都喜上眉梢,成天笑咪咪的,與那些被大雪困在城裡的江湖俠女、富賈之女,形成強烈的對比。
只不過愁雲慘霧的可不只有這些,繡坊、染坊和織坊的姑娘們,也全都愁煞了一顆心。她們當真沒料到,蒼衛宮看上的竟然不是自己,而是那個已經二十五歲的司徒杏。
「司徒姑娘,妳準備答應城主的求婚了嗎?」
「是啊,都過三天了,難道妳還在考慮?」
繡坊裡,婦人們壓根兒無心刺繡,全都興奮的圍在司徒杏的身邊,好奇的想知道她究竟何時才會答應城主的求婚。
「我們能不能別談這件事?」捻著針線的小手驀地一頓,司徒杏有些虛弱的抬起頭懇求。
所有婦人困惑的眨眨眼,接著相互看彼此一眼,瞬間達成共識。
「不行。」
司徒杏差點想呻吟。
「妳為什麼不肯答應城主?難道是覺得城主不好嗎?」婦人們繼續追問,非得弄清楚原因不可。
「妳千萬別這樣想,雖然城主看起來有些冷冰冰,可其實相當仁慈呢。」
「是啊,上回我家小寶患上蛇串瘡,城裡卻缺了龍膽草,城主得知消息,立刻派人駛船,連夜到鄰近的城鎮買藥。」
「還有啊,一年前我夫婿在礦坑裡不慎摔斷了腿,有好幾個月不能挖礦,城主非但照發薪餉,還讓城裡最好的大夫來替我夫婿治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