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文 / 朱妍
「你要跟我一起去?」他在心中暗自叫苦,舊愛新歡湊在一起,誰也說不準會發生什麼事。
「可以嗎?」
「可能……不方便。」
「既然不方便,那就算了。」恐怕不行、可能不方便?可惡!她用心良苦作球給他機會說明,他卻堅不吐實。老天!該不會……該不會,他跟蘇寧在她上廁所的短暫時間裡舊情復燃吧?縱使疑雲罩頂,胡翾仍裝作若無其事,說:「我們繼續逛攤繼續吃。」
「好。」平井澤絲毫沒發覺胡翾的好心情,正在走山、崩塌、全毀。
「司機先生,拜託你跟緊那輛剛從車道開出來的黑色賓士車。」從一點半就坐在計程車裡望眼欲穿苦苦守候的胡翾,一看見平井澤的座車出現,立刻叫司機跟上去。這時候,也不知道是不是心有靈犀,平井澤突然別過臉朝她坐的計程車方向看過來,嚇得她急忙滑落坐姿縮頭縮腦,怕被平井澤發現。
「你放心,包在我身上,我保證不會跟丟。」司機一邊開車一邊用無比興奮的口氣掛保證,心想:開車這麼多年,還是頭一回遇到跟蹤這麼刺激的事。
「很好。只要你沒跟丟,下車時,我會給你雙倍車資。」
「謝謝。」司機笑得合不攏嘴,忍不住好奇打探:「這位太太,那個開黑賓士的是你老公?」
「什麼太太?什麼老公?我還沒結婚呢!」她眼珠子差點瞪爆。
「抱歉!抱歉!」司機陪著笑臉道歉。
「沒關係。不過,你最好專心開車不要分心跟我說話,以免跟丟了。」
「安啦!我若跟丟就不收你車資。」司機敢誇下海口就不能漏氣,閉上嘴巴全神貫注跟著平井澤的座車,從仁愛路右轉金山南路上高架橋往天母方向直奔,最後,黑賓士停在一棟獨立的白色雙層花園洋房前面,按了聲喇叭,氣派的鏤花大鐵門迅即敞開,黑賓士駛了進去,鏤花大鐵門隨即緩緩關上。
「……」胡翾不發一語,付車資下車,佇立在鏤花大鐵門外,若有所思地望著牆上嵌著一塊長方型黑色大理石,上頭描金寫著「蘇園」。
似曾相識。
平井澤雙手交叉環抱胸前,眼神銳利地打量這匹高大的唐三彩馬。此馬張口揚蹄,棕色,脖脊上端的鬃毛梳剪得十分整齊,馬背上披掛著斑點三彩馬鞍,束尾,雄赳赳氣昂昂站立在一塊佈滿菱形圖案的座上。平井澤覺得此馬越看越眼熟,好像曾經在哪裡見過,只是,一時想不起來,他嘴角不時往下抿,很認真地回想……終於,被他想起來了,他沒好氣地提眼瞪蘇寧。
「你為何要這麼做?」
「啊?」他沒頭沒腦蹦出這麼一句,聽得蘇寧一頭霧水。
「我再問一次,你為何要這麼做?」他的臉冷得像大冰塊。
「呃……敢情你是在問唐三彩馬?井澤,我不是跟你說過了,我的朋友手頭緊托我——」
「夠了!」他大手一揮,沒啥耐性地截斷蘇寧的話:「這匹唐三彩馬明明是令尊最珍愛的收藏品,你為何向我謊稱朋友托買?」
「這……這,你也太神了吧?這匹唐三彩馬上面並沒有我爸的簽名,你何以如此肯定它是我爸的?」蘇寧驚詫得瞠大了眼,她自以為是天衣無縫的超完美謊言,沒想到這麼快就被他當場戳破拆穿。
「不是我神,而是,我見過它。」
「你見過它?」
「是啊!而且,當時你也在場,你好好回想一下吧。」他坐在豪華的門字型大沙發上,翹起二郎腿。
「讓我想想……」蘇寧捧著腦袋瓜苦思,想了好一會兒,忽彈指大叫:「我想起來了!去年的某一天,你來接我去看電影,我爸剛好在家,也不知道是誰告訴他,你對古器物頗有研究,就硬邀你到他的書房監賞這匹唐三彩馬。我還記得那天晚上,你跟我爸收藏骨董的話匣子一打開,就說個沒完沒了,結果,預定要看的電影從晚場變成午夜場。」蘇寧在心中慘叫:完了!昨天,她在情急之下,只想到爸爸有匹唐三彩馬,可以用來吊他胃口,壓根兒忘了他曾看過唐三彩馬。
「你總算想起來了。現在,就請你老實告訴我,為何撒謊把我騙來?」
「我……我……哎呀!人家這麼做,只是想製造機會與你獨處嘛!」
就算謊言被拆穿,蘇寧仍臉不紅氣不喘地翹起屁股坐在平井澤的沙發扶手上,媚眼妖嬈地搭著他的肩膀撒嬌。今天,她故意穿上細肩帶深V爆乳裝,露出胸前兩顆湃圓的半球,要讓他的眼睛大吃冰淇淋,不料,他竟像老僧入定,連瞄都沒瞄一眼,令她徒呼負負。
「獨處?莫非你想利用獨處的機會企圖改變什麼?」
「我想利用獨處的機會挽回你的心。」她拿水晶指甲挑逗地來來回回撫刮他帥氣的瘦削臉龐。
「挽回我的心?哈!你不必白費心機。我的心已給了胡翾,你既挽不回也得不到。」他放下交疊的長腿,抽身往外走。
「別走!」蘇寧死纏爛打追上去,兩隻手由後面像籐蔓般纏抱著他,把漂亮的臉蛋緊緊地熨貼他的背脊,語帶哽咽:「井澤!請你告訴我,我到底要怎麼做,你才肯重回我的懷抱?」
「很抱歉,我不回收愛情。所以,你真的不必費心為我做什麼。」他的話無一絲溫度,冷然地扳開她勾勾纏的雙手。
「你對我就真的這麼絕情?」
「……」他不吭聲,砰地一聲甩門走人。
「你、你、你走!想追我的男人,多到十根手指頭加十根腳趾頭都不夠數,你踐個什麼踐!嗚……」蘇寧對著大門嘶吼,沮喪地跌進沙發,又氣又怨哭得淚眼淒淒!她恨恨地用手背抹去淚水,捏緊兩牧小粉拳。
「該死的胡翾!要不是你介入,井澤也不會對我棄之如敝屣,我一定要你好看!」
第7章(2)
「胡翾?」平井澤駕車剛出「蘇園」,赫見胡翾站在距離大門不到十公尺的地方,他大感吃驚地衝下車。
「你怎會在這裡?」他炯眸一瞇,重重倒抽口氣:「我明白了,你……跟蹤我?」
「是,我跟蹤你。」胡翾坦承不諱,表情像被挨了一記悶棍淒楚:「昨天,當我上廁所回來時,聽到你跟蘇寧約定今天下午兩點見,當時,我很懷疑,甚至希望是我聽錯了,沒想到你果真準時依約前來。」
「我不否認我跟蘇寧約好要來她家,不過,事情不是你想像的那樣。」
「不是我想像的那樣,那是怎樣?」
「我今天來的動機很單純,純粹為唐三彩馬而來,就算我跟蘇寧見面,我心裡眼裡唯一感興趣的只有馬,請你相信我。」
「一對分手的情侶相見只談唐三彩馬,鬼才相信!再者,若真如你所言,只為唐三彩馬而來,為何隱瞞看馬的地點是在蘇寧家?又為何當我央求你帶我來,你不肯?綜合種種跡象顯示,分明你心裡有鬼。」她打死不信且一口咬定。
「我心裡有鬼?翾!你想太多了。」
「什麼?你偷偷摸摸瞞著我跑來前女友家,被我抓包了,居然還理不直氣卻很壯的怪我想太多?」她一張粉臉氣到快綠掉。
「我不是怪你,而是……算了!我還是先開車送你回去,等你氣消冷靜下來,就會發覺這一切是庸人自擾。」
「是!這一切都是我想太多我庸人自擾,你是無辜倒楣被我冤枉,我這麼說,你滿意了吧?」
「翾,你怎麼越說越往牛角尖鑽去?」
「我這個人就是愛鑽牛角尖,不行嗎?」她拗脾氣一發不可收拾。
「你……我能理解當你知道我瞞著你到蘇寧的家,心裡一定很憤怒很難過很不是滋味。其實,我之所以不說也不帶你來,無非想避掉三人碰面時,可能產生一些無謂的尷尬,誰知卻弄巧成拙。翾,對不起,我知道我錯了,求你別再生我的氣,好不好?」他拉下臉擺出低姿態。
「你跟蘇寧見面真的只談馬沒談情?」她放柔了清冷神色。
「那是當然!」他漾開笑,屈指輕彈了下她俏皮的鼻尖:「我談情的對象是你不是她。」
「既然你都認錯了,那……好吧,這次我就原諒你。不過,記得以後不管任何事都不許瞞我哦。」在她的認知裡,一對曾經相戀的男女就算當不成情侶,也還是可以做朋友,之所以令她一顆心惴惴不安的不是他到蘇寧家,而是他和蘇寧有沒有因見面而舊情復燃?現在,她見他說得一臉誠懇,決定放他一馬,不跟他計較了。
「一定!一定!」總算雨過天青,他忙否迭轉身走在她前面,要去幫她開車門。
「咦?那是……別動!」她喊住他,睜著一雙黑亮大眼對著他白襯衫的背部瞧個仔細……霎時,她笑瞳結冰,臉色失血般蒼白,聲音更是有些支離破碎的大聲詰問:「你背部的襯衫為何有口紅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