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朱妍
「呃……我能不能請問一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你為什麼對著我的收藏室哭得如喪考妣?」平井澤冒著淡淡煙硝昧兒的厚嗓冷冷切入。
「我……你、你、你怎麼可以一聲不響就進來了?」胡翾吃慌地忙用手背胡亂抹去狼籍淚水。這一抹可好了,她的眼影、腮紅全抹花掉,整張臉糊得像只小花貓。
「我都還沒問你為何擅自闖入,你倒是惡人先告狀,反怪罪我一聲不響?難道,我回家還得請電音三太子團在前面為我開道不成?」大感光火的他一見到她晶瑩的淚珠抖顫顫地掛在濃密的長睫上,心中驟然一緊,火氣頓時澆熄了大半。
第4章(2)
「你不要故意弄擰我的意思。」她抬起花貓臉,啟口求饒:「對不起,我不該沒有得到你的允許就擅自闖進來,你……你該不會為此把我扭送警察局吧?」
「這可難說哦。」平井澤滿是威脅地一道冷眼橫過去,霎時,差點被她的花貓臉笑岔氣,拚命咬住下唇,鎖住滾至喉間的騰騰笑氣……唉!他看太多把妝化得美若天仙的女孩,卻是頭一回見識到像她這樣把妝弄花掉的女孩,他決定不動聲色,好多瞅幾眼她詼諧的花貓臉。
「嗄?你不會這麼小題大作吧?我只不過是被那只模樣嚇到不行的石雕鵑給吸引住,才會忍不住溜進來,想說近距離瞧一下,就馬上回到客廳去,孰知……」她拿怯怯的眼兒怯怯地瞟一瞟他冷得可以的俊臉,說不下去了。
「孰知什麼?」
「孰知我透過落地玻璃門看見那令我魂牽夢繫的青花釉裡紅大盤就擺在裡面,一時百感交集,止不住心酸的淚水,才會哭得淅瀝嘩啦。唉!」
她喟歎了聲,繼而續說:「我知道,我不該出現在這裡,所以,只敢站在門口遙望著它,沒敢打開門踏進半步。」
「算你知所節制,沒敢打開收藏室,否則,你的手一旦碰到玻璃門,就會觸動保全系統,被趕來的保全當成賊扭送警局法辦。」
「呼!幸好我沒輕舉妄動。」她把肩一縮,淘氣地吐了吐小粉舌,隨即堆滿諂媚的狗腿笑容,厚顏央求:「反正,都已經到門口了,何不乾脆讓我進去欣賞你的收藏,開開眼界?」
「不。」他斬釘截鐵一口回絕,冷下聲音道:「你擅自闖入,我沒懲罰你已算是客氣,你千萬不要把我的客氣當作你的福氣,得寸進尺。」她擅闖的不當行為,對一向賞罰分明的平井澤而言,不予追究已是最大的寬容,若答應讓她進入收藏室,豈不是鼓勵她下次再犯?再者,她在門外都可以對著青花釉裡紅大盤哭到淚崩,要是讓她進去,那還得了!肯定會撲倒在玻璃櫃哭斷腸,要是讓不明就裡的人撞見,準以為他欺負她。
「我……我只是隨口問問罷了。既然你不答應,我立刻回客廳。」自知理虧的胡翾腳底抹油回到客廳正襟危坐。
「說吧,你來找我有什麼事?」他隨後也在沙發坐了下來。
「過兩天,我的店就裝修完工了。」
「哦?恭喜你當包租婆的美夢即將成真。」
「謝謝你。問題是我只有一間店面,卻有七、八個條件旗鼓相當的人搶著要租,我不知該如何取捨?所以才上樓來找你,想聽聽你的意見。」
「你有沒有問那乙、八個有意承租者,打算租下來開什麼店?」從陪她議價買店到此刻幫她篩選房客,他覺得自己簡直跟「作媒人還要包生子」沒兩樣。
「有。而且,我怕忘記了,還一一寫下來。」胡翾從皮包裡取出一本赭皮記事本,清了清喉嚨,念著:「有藥妝店、精品服飾、鐘錶眼鏡、速食店、連鎖超商、日本料理、皮件公司以及珠寶店。」
「你呢?你傾向租給誰?」他仰起臉龐,瞇覷起眼睛反問。
「我比較傾向租給珠寶店。」
「理由?」
「理由很簡單,因為我認為珠寶店承租後,一定會大手筆將店裝潢得美輪美奐,來襯托店內所陳列的昂貴珠寶,如此一來,我的店的價值感將隨之提升。」
「嗯,華麗的裝潢的確可以在無形中增添店面的價值感。」
「這麼說,你也投租給珠寶店一票?」她一副英雄所見略同的笑逐顏開。
「不,我還在考慮該票投給超商或藥妝店。」
「超商或藥妝店?」她的笑容僵在臉上,怔住了。
「你聽我說。只要肯花大錢,就算想把你的店裝潢成凡爾賽宮都沒問題,然而,一間店該講究的不是華麗裝潢而是人潮進出。」
「你的意思是……珠寶店所陳列的珠寶售價高,進出的客人相對少,而超商跟藥妝店所販售的東西售價低,進出的顧客就像潮水般一波接一波?」經他一提點,胡翾就開了竅。
「沒錯!如果租給超商,二十四小時都有顧客上門買東西,會讓整個店看起來人氣很旺。人氣旺,財氣自然跟著旺旺來。」
「嘻……」她忽然捂著嘴兒,眉眼笑彎彎。
「你笑什麼?」他感到莫名其妙。
「我笑你若手裡拿著羅盤,配合你「人氣旺,財氣自然跟著旺旺來」的這番話,活脫脫像個陽宅風水師。」
「喝!我好心提出意見供你參考,你不但不心存感激,反倒取笑起我來了?」平井澤俊臉板起佯怒,哪知當他的眼神一觸及胡翾的花貓臉就破功,再也克制不住地仰天狂笑,將一直狠狠憋住的笑氣全部釋放出來。
「你……」胡翾眨巴眨巴著一雙翦翦秋瞳,露出無比困惑的表情,忖著:奇怪,他說話的語氣明明冒著火,怎會變成狂笑不止呢?其實,她打從剛才就發現今天平井澤看她的眼神跟平常不一樣,至於哪裡不一樣,她又說不上來,只覺得他老是一副很想笑又不便笑的一味咬住下唇強忍著,一直忍到此刻才爆笑開來。不過,她可不願愣頭愣腦像個傻瓜似地任憑他笑個不停,開口問道:「什麼事這麼好笑?」
「我……哈……」他努力止住笑要回話,可當他那雙深邃的亮眸子一瞥到她的臉,又克制不住地笑出聲。
「……」胡翾臉垮垮,想著:厚!今天她不僅擦脂抹粉還刷上黑褐色睫毛膏塗上亮橘色唇蜜,經過一番精心打扮才前來,沒得到他的讚美已令她有點小心碎,偏偏他老兄還一見她的臉就噴笑!可惡!她的臉真有這麼好笑嗎?她很不服氣地從皮包摸出小折鏡照自己的臉,這一照……媽呀!
鏡子裡那個滿臉紅紅、黑黑、橘橘,像是打翻調色盤的醜八
噢!準是方纔她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時給弄花了。這會兒,她總算弄明白了,原來平井澤就是因為她的大花臉才會狂笑到快落下頻。她糗得雙手遮住臉,問:「我可以借用你的洗手間嗎?」
「當然可以!」他好不容易才停住了笑。
「謝謝!」她飛也似地衝進洗手間,扭開水龍頭,捧起水對著鏡子仔細搓揉著臉,洗得千乾淨淨後,抽出毛巾揩乾,頂著一張素顏返回客廳,悶悶地把小折鏡和記事本掃進皮包斜搭在肩上,冷冷地說:「我走了。」
「別走。」平井澤一把扣住胡翾的手腕扯住她。
「放開我!怎麼?你是不是覺得意猶未盡還沒嘲笑夠?所以要我留下來繼續受你羞辱?」她「見笑轉生氣」,氣沖沖扭頭瞪他。
「天地良心,我哪有嘲笑你?」
「剛才你明明看著我的臉差點笑掉大牙,還說沒有?」
「我笑,那是因為你的花貓臉真的很逗很可愛,絕對沒有摻雜絲毫嘲笑的成分。」他急著澄清。
「很逗很可愛?哼!依我看,是很矬很可笑吧?」胡翾半帶撒嬌意味地嘟起嘴,顯然不知道這個不經意的嘟嘴動作,對男人而言,可是一個難以抗拒的挑逗與誘惑。
「胡翾!」果不其然,他嘎啞的聲音彷彿有著一點什麼,猛地一使力,將她整個嬌軀緊緊納入懷中,低頭挑起她精巧的下巴,拿一雙灼熱的燙眸定睛凝望她來不及驚呼而微微張開的朱唇……她則被他會放電的眼睛電得一顆心劇烈地「撲通、撲通」搏動著,感覺就像要從胸口蹦出來。她情不自禁地、羞羞澀澀地閉上眼睛,努起紅嘴兒……
平井澤見她討吻的俏模樣,很想很想很想熊熊吻下去,嘗一口她唇瓣的甜美滋味,可是,他跟蘇寧尚未分手就吻她,對她不盡公平,也不夠尊重,他在心中重重歎口氣,抑住渴望,鬆手放開她。
「你……」胡翾仰臉努嘴期待了半天,等到的不是他灼熱、令她發顫的吻,而是他放手後,從四面八方撲來的空落落:她納悶地猝睜開眼,瞥見平井澤一臉木然。她備感屈辱的露出受傷眼神,恨恨地從齒縫迸出話:「笑吧!盡情笑吧!你又成功地狠狠地戲弄了我一次。」她胸口怒火狂燒,整個人像團火球般衝下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