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朱妍
「有。而且,為數不少。」他邪魅地勾著嘴角似笑非笑,絲毫不以為意地問道:「你要不要坐下來一起吃早點或者喝杯咖啡?」
「謝謝,我吃過了,你請便。」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氣了。」他握刀切一片火腿,舉叉送進嘴裡吃了起來。
「這位小姐,真的很抱歉,我一直叫一直叫一直叫,可是,井灝先生都叫不醒。」印傭跑出來,一臉沒轍地向她致歉。
「叫不醒?這該怎麼辦才好?」這次平井灝剛推出的新專輯大賣,今天中午十一點,公司特地在西門町為他舉辦慶功簽唱會,她得在九點半以前送他到造型師那裡打理門面,可眼看著都快八點半了,他老兄還在呼呼大睡,急得胡翾像熱鍋上的螞蟻,不停地來來回回踱步。
「請你坐下,好嗎?你一直在我面前走來走去,已經嚴重影響我的食慾了。」他放下刀叉抗議。
「對不起。」她果真乖乖聽話地坐在沙發上,兩顆圓圓亮亮的眼珠子在眼皮底下滴溜滴溜地轉,若有所思地望著他。
「你幹嘛看著我?」他沒好氣地放下繪有一枝綠荷的骨瓷咖啡杯。
「呃……我只是在想,你是井灝的哥,一定知道要如何叫他起床。對不?」
「叫他起床?那還不簡單。」
「簡單?」
「是啊!只要我一叫,他馬上就會一骨碌起床。」他挑起嘴角,懶懶一笑。
「真的?這真是太好了!那就有勞你了。」她搓著雙手,笑臉如花。
「有勞?我可沒答應要去叫我弟起床。」他低頭吃生菜沙拉。
「你……」他竟連這種芝麻綠豆大的小忙都不肯幫,令胡翾又氣又惱又無奈地直跺腳。
「你先別生氣,聽我把話說完。」他慢條斯理地拿口布巾揩揩嘴。
「……」她臉垮垮地斜睞他。
「今天,你遇到我,我的確可以當好人,幫你叫井灝起床:可是,下次若沒遇到我呢?你不就得自己想辦法?與其如此,何不乾脆從這次你就自行想法子叫醒井灝,也省得欠我一個人情?」
「你這麼說也對。」胡翾深知金錢債好還,人情債難償,她不想欠他人情,於是,沉吟著:「其實要叫井灝起床並不難,問題是我擔心……」
「你擔心什麼?」
「剛才你也聽到傭人說了,她怎麼叫都叫不醒井灝,由此可見,光用叫的根本行不通,一定要使出非常手段才能讓井灝起床。可,如此一來,我擔心萬一惹毛了井灝,一狀告上公司,我的飯碗恐將不保。」
「關於這一點,你放心,我敢拍胸脯打包票,絕不會讓井灝撤換你,除非你自己不想當他的助理。」
「你這麼有把握井灝一定會聽你的?」
「相信我,若無十足把握,我才不會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這……」胡翾斂下兩排濃密長睫,在心中忖著:她若是坐在這裡乾著急,等井灝睡到自然醒才起床,鐵定會耽誤行程、延宕簽唱會的開場時間,到時候公司若怪罪下來,一定會認為她這個菜鳥助理太不稱職,說不定會叫她捲鋪蓋回家吃自己;看來,她毫無選擇餘地,只能相信他一回……她牙一咬,豁出去了——
「好!我相信你。我這就去叫井灝起床。」
「很好。你往前直走到底,就是井灝的房間。順便一提,他的房門從來不鎖,你可以推開直接進去。」
「謝謝。」胡翾走了兩步又回頭問:「井灝住的是附有衛浴設備的套房吧?」
「是。」
「好極了,你等著瞧,我敢誇口井灝不到一分鐘就會跳著起床。」
「我拭目以待。」他舉起咖啡杯向她致意,胡翾回以一抹皮笑肉不笑,掉頭往前走;他眼神倏沉,嘴角笑意烙深,打從心底肯定她是個遇事不畏縮的勇敢女孩。就在這時候,他聽到井灝咆哮:「該死!」
「……」他迅即衝進井灝的房間,看見井灝滿臉都是水,暴跳如雷的指著胡翾的鼻子開罵:「你瘋了?竟敢拿水把我的臉當盆栽澆?」井灝太陽穴青筋跳動,一抹臉,擺出一副絕不善罷干休的架勢。
「你把水倒在我弟臉上?」他心中一下滑稽了起來。
「以前念小學時,都是我哥帶我一起去上學,偏偏我哥愛賴床,眼看著上課就要遲到了,我就會拿水杯去浴室裝水,直接倒在我哥臉上,每次我哥都會嚇得跳起來,屢試不爽。」
「所以,你就故伎重施,只是對像從你哥變成我弟?」他一臉哭笑不得。
第2章(2)
「哥!不必跟她廢話,我這就去打電話叫公司派別的助理過來!」井灝餘怒未消。
「嗄?平井先生……」胡翾聞言,刷白了一張精緻小臉,睜著慌駭的眼眸,朝他投去求救的眼神。嗚……算算她走馬上任當助理,前後不到一個小時,就慘遭撤換,這際遇會不會太悲慘了點?
「我不准你撤換她。」他斬釘截鐵地告訴井灝。
「不准撤換她?哥!你從不干涉我的事,今天怎會挺身維護她?」
「維護她?不,我是在維護你。」
「你不准我撤換她是為了維護我?」井灝都聽糊塗了。
「是啊!」他猛點頭,解釋道:「人家是一年換二十四個頭家,你呢?你是一年換二十四個助理,再這麼下去,我真擔心哪天你恐將無助理可用。再者,我覺得你以前的助理只會一味地忍氣吞聲縱容你,不像她敢出手整治你,這麼有個性的助理,正好可以挫挫你的銳氣。我想,這對一出道就爆紅的你,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既然哥出面幫她求情,那……好吧,她把水倒在我臉上的事,就算了。」
「謝謝你肯賞我這個面子。」他拍拍井灝的肩膀,接著,告訴胡翾:「我叫平井澤。」他說完逕往外走,在房門口停下腳步,叮嚀一句:「你若搞不定我弟,隨時可以上樓找我。」
「謝謝你。」她感激不盡地在心中認定平井澤是個面冷心熱的太好人。
「這……我沒聽錯吧?」平井灝望著哥哥高大的背影,困惑地用力耙了耙亂糟糟的頭髮,告訴胡翾;「樓上被我哥列為禁地,除了我,任何人想上樓都要先得到他的允許,否則不准越雷池一步。這會兒,他居然說你隨時可以上樓去找他?除此之外,還給了你一面免死金牌?」
「免死金牌?沒有哇!他哪有給我什麼免死金牌?」胡翾心裡直髮噱:夫!都什麼時代了,還免死金牌,又不是在唱歌仔戲。
「哪沒有?我哥不准我撤換你,對我而言,等於給了你一面免死金牌。」
「你好像很聽你哥的話?」
「不止好像很聽!哥說的話,我一向奉若聖旨。」
「聽得出來你很崇拜你哥?」
「沒錯,他是我的偶像。」
「偶像?」
「是啊!我哥智商一八九,而且膽大心細,很多財經雜誌都稱呼我哥是投資達人,不管是股票、期貨、外匯、黃金,我哥都是一把罩,賺進大把大把鈔票,我一整年的收入跟我哥相比,只有五個字。」
「哪五個字?」
「小巫見大巫。」
「不會吧?你是藝人年度繳稅排行榜的前三名耶,噢!怪不得……」
她不由自主地張大嘴巴。
「怪不得什麼?」
「怪不得你哥在拍賣會上一擲千金,面不改色。」她一拍額!原來,平井澤是個多金型男。
「你怎麼知道?」
「上個月有一場拍賣會,你哥剛好坐在我旁邊,讓我得以近距離感受到他高舉十七號號碼牌喊價時,那股子志在必得的懾人氣勢。」
「難怪你會喊我哥十七號先生。」平井灝首度對她示好地笑露一口大白牙。
「嗯!因為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就姑且這麼稱呼他。」她淘氣地縮了縮頸子、吐了吐舌頭,催促道:「你快去漱洗,再聊下去就真的要遲到了。」
「好,我這就去刷牙洗臉,你打開右手邊衣櫃,把我的打歌服放進大背袋裡。」
「是。」
胡翾跟隨平井灝搭電梯到地下室的停車場。
「哇!好漂亮的車,它是……」她脫口驚呼,忍不住用指腹輕輕滑觸流線型的銀灰色跑車。
「藍寶堅尼。」平井灝按下遙控鎖,把掛在肩上的大背包扔進後座。
「有這麼拉風的跑車,怪不得你不搭公司提供的保母車。」她打開左車門鑽進去。
「喂!你幹嘛坐駕駛座?」
「我是你的助理,得負責開車,不是嗎?」
「不,我習慣自己開車,你移到副駕駛座去。」
「喔。」她應聲把身軀挪往剮駕駛座,繫上安全帶。
「糟糕!」他突然大叫。
「怎麼了?」』
「我的棒球帽忘了帶。」
「沒關係,我上去拿。」她解開安全帶下車衝向電梯,五分鐘後,喘吁吁地把棒球帽交給他。
「不對!不是這一頂,是帽沿鑲著藍白水鑽的那一頂。」
「帽沿鑲藍白水鑽?我再上去換。」她重複一遍,撒腿跑開;五分鐘後,氣喘如牛地把鑲藍白水鑽的棒球帽從搖下的車窗遞進去,問:「是這頂沒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