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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頁 文 / 惜之

    我們都明白,分手的時候就要到了,再不捨,每個人還是得各奔前程,誰教我的身份不同,選擇的方向不一樣。

    不愛哭的,但阿煜眼角的濕氣酸了我的鼻,我連忙咬住下唇大聲說:「糟糕了!」

    「什麼事糟糕?」阿煜問。

    「我突然好想唱歌,可是外面沒有千軍萬馬讓我殲滅,就這樣唱出來,實在太浪費。」我指著咀,好像裡頭真有東西要飛出來。

    「沒關係,人偶爾該做做浪費的事。」阿煜看著我過度誇張的模樣道。

    「真的沒關係嗎?可是勤儉不是女子該有的美德?」

    「沒關係,反正女孩子該有的美德你缺很多樣,不差勤儉這一項。」宇文謹的咀巴肯定是用硫酸做的,腐蝕性超強。

    「萬一弄壞你們的耳朵,我會不會因為破壞兩國外交被關?」

    「不會,阿煜有很高明的醫術。」宇文謹指指他的老弟。

    「既然如此,不客氣囉!」

    「別裝模作樣了,你幾時客氣過?」

    我朝宇文謹做了做鬼臉,咳兩聲,把相手交叉在丹田前,架式十足。

    「這些年,一個人,風也過,雨也走。有過淚,有過錯,還記得堅持什麼。

    真愛過,才會懂,會寂寞,會回首。終有夢,終有你,在心中。

    朋友一生一起走,那些日子不再有。一句話,一輩子,一生情,一杯酒。

    朋友不曾孤單過,一聲朋友你會懂。還有傷,還有痛,還要走,還有我。」

    站在他們身邊,我不知道自己唱過幾次,不知道他們記起這首歌了沒有,只知道,有友如此,妾復何求。

    臨別,宇文謹一拳重重捶向阿朔的肩,說:「世上,怎麼會有你這麼幸運的男人?」

    「我前輩子燒了好香。」冷冷的阿朔冷冷回答,好像那一拳對他完全沒差。

    「知道了,這輩子我會燒更好的香,換她的下輩子。」

    阿朔搖頭,不給宇文謹存下半點幻想。「很可惜,月老那裡我已經先一步賄賂過。」

    這回,宇文謹至少瞪阿朔十秒鐘,才說:「你真是霸道男人。」

    「如果霸道才能霸住她未來每一生世,我樂意當個霸道男人。」阿朔說得斬釘截鐵。

    「你不只霸道,還很貪心。」宇文謹眼底快要冒火。

    「對,我是貪心。」阿朔不怕死地回答。

    「你這個人……」他掄起拳頭,好半晌才鬆開。「要不是我答應了她五十年,我回國就馬上率兵過來!」

    見話越說越僵了,我連忙分開阿朔和宇文謹,相手叉腰,站在他們中間,一臉的茶壺潑婦相。

    我轉身,用手指戳戳宇文謹硬邦邦的胸口說:「喂喂喂,娘家媽媽,你有沒有說錯?你要是真的帶兵打我老公,害我年紀輕輕就當了寡婦,我馬上去跳樓殉夫。」

    然後,再轉一百八十度,我狠狠捶打阿朔的胸口。「老公,你敢對我娘家不利,我就逃到天涯海角去,有沒有聽過鰥寡孤獨廢疾者?哼,我馬上讓你一輩子當鰥夫。」

    阿煜失笑,輕拍宇文謹的肩膀道:「皇兄,我們走吧,馬車已經在外面候上多時。」

    我同阿朔送他們到門口,上車,然後看著馬車一點一點消失在視線當中。

    這一別,不知多久才能再次相逢。

    突然,阿朔出聲說道:「我不介意你沒大沒小,很樂意你撒嬌,不管你用哪一種方法試探,都會試探出來,在我心目中,你很重要。而且,我要你確定知道,在我生命裡,你是唯一的主角。」

    他盜用了我的歌詞,用得百分百妥切。

    滿足笑開,我飛撲到他身上。

    誰說男人不能被訓練,冷面阿朔不就被我訓練成詩情畫意的大男生?為了他的蜜語甜言,即便愛上他是飛蛾撲火……又怎樣?

    第四十一章慶生辰

    住在太子府裡,想要獨善其身、不招惹他人,相當困難。

    李鳳書對我非常友善,時不時差人給我送禮物過來,紅棗、人參、當歸、燕窩鮑片……燉品補藥堆了我滿櫃,再不三天兩頭就會往我屋裡跑,時不時噓寒問暖,讓我的「體弱多病」不得不提早恢復。

    這天,她又送了一盒香料過來,紅紅黃黃的粉末在匣子裡面散播芳香。這個東西比我們那個時代的滿庭香,要天然環保得多,至少對身體無害,很可惜我對這種東西不感興趣,要小福照例往櫃子裡收。

    小喜看了半天,歎道:「香料很名貴呢!如果不用就太可惜了。」

    我見她似乎挺喜歡的,就全轉贈給她。

    收了人家的好意,自然得多少給點回饋,我送給她兩本書,詩詞歌賦之類的,是阿朔怕我無聊,特地讓人找回來給我的。這叫二手禮物,在沒有百貨公司、在女人出門一趟不容易的年代裡,送二手禮物很合理。

    李鳳書對我很好奇,時常問我軍營裡面的事情,問我怎麼遇見阿朔的、怎麼會跟著回到京裡。

    有些事不能說,怕拆穿身份,倒霉的不只有我,於是我對她編故事,用那年寫小說的功力,唬得她一愣一愣。

    既然李鳳書那麼愛聽故事,而我又很怕聽她那些教條式的婦德渾話,也不愛聽她說和穆可楠、施虞婷之間的事,於是搶下發言權,把韓劇、日劇、大陸劇、偶像劇全拿來改編,一個個講給李鳳書聽。

    沒想到,她一聽上癮,便時常拉著施虞婷到我屋裡聽我胡扯。

    對於這種狀況,阿朔看在眼底,滿意在心裡,他覺得我正入佳境,相信早晚我會被李鳳書同化,成為這個時代的好女性。

    我沒有阿朔的信心,只是走一步算一步,在這裡,我學會最多的事是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事事並非操控在我。

    「林黛玉拿著題詩的舊帕子往火盆炭子一撂,絹子很快燒著了……」我說到「林黛玉焚稿斷癡惰,薛寶釵出閣成大禮」那段,施虞婷已經為了寶玉的癡、黛玉的苦,哭成淚人見。

    「這是林黛玉咎由自取,有什麼好哭的?」李鳳書的話把我的故事打斷。

    「對啦,她的個性是尖刻了點兒,愛往牛角尖裡鑽,可你不覺得那是時代悲劇,倘或人人都可以照著自己的心意選擇婚姻,或許這些悲劇就不會發生。」我忍不住替林黛玉說話。

    「我不是在批評林黛玉,我的意思是,反正她和薛寶釵之間的感情也不壞,本來就是姊姊妹妹的,就算薛寶釵先嫁給賈寶玉,等過一段時間,林黛玉再嫁進門,三人琴瑟合鳴,不也是美事一樁?」李鳳書解釋。

    她的話為難到我了,這是觀念問題,我沒辦法告訴她男女平權的重要性,就像她沒辦法說服我,兩女一男還能奏出完美的協奏曲。

    「可這薛寶釵也太會做人了,林黛玉嫁過去還不是只有處處挨悶棍的份?」施虞婷是擁林派。

    不過,她的話讓我額間浮出幾條黑線。

    那才不是重點,重點是,愛情眼底揉不進一顆沙粒,如果你真愛他,會希望自己是他的唯一,希望他的手只牽著你,希望自己是他人生的重要伴侶。

    「所以囉,我說林黛玉得改改脾氣,學著容人、學著圓融,放開自己的小心眼,處處替寶玉的立場想事,不可以自私自利地只考慮自己,如果真挨薛寶釵悶棍了,也是她性格不好。」李鳳書振振有詞。

    千百年來,教育教會女人該為了婚姻犧牲,犧牲自己的喜好、厭惡,犧牲自己的快樂、想望,一心一意成就男人、孩子。

    而這樣的思想教育在李鳳書身上相當成功,我不能否認,李鳳書的確是最適合阿朔的女人,假如阿朔所有的妻子都和她一樣,肯定會閤家平安、其樂融融。

    「林黛玉的性情是天生的,她有才情、心思敏感,就是在待人處世上少了那麼點兒圓滑,哪有什麼錯?」施虞婷續道。

    「就算她性子真是那樣,可嫁人後就不是千金大小姐了,多少要學會看人臉色吧?何況事情也沒那麼嚴重,我看薛寶釵這人寬容慣了,怎麼會容不下一個林黛玉?嘉儀,你說對吧?」李鳳書拉起我的手,熱切希盼我站在她那邊。

    我尷尬一笑。我不認同施虞婷的看法,也一樣不同意李鳳書,這不是誰對誰錯問題,而是不同成長背景造成的差異。

    「你這故事是從哪裡看來的,有書嗎?借我讀讀。」施虞婷說。

    有了李鳳書做潤滑劑,施虞婷對我似乎沒那麼大的敵意了,但我也沒樂觀到相信我們會天長地久地和諧下去。

    「嗯,這是我閒來無事瞎編瞎想的。」我要到哪裡去找這本未來影響文壇頗深的小說給她讀?

    「之前你告訴我們的所有故事,都是你編的?」施虞婷眼裡透露出佩服,她還真是個藏不住心事的女人。

    「是啊,沒事做嘛!」我都可以和福祿壽喜玩起小學時期的大富翁了,自然是真的沒事可做。

    李鳳書兩手握住我的右手,鄭重說:「嘉儀,姊姊有話想對你說,你別嫌我嘮叨,我是為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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