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桑蕾拉
第四天，早晨七點，她感覺上腹部微微悶痛。
她空著肚子趕稿，忘記自己連續幾個小時沒有口乞東西了，上一餐大約是下午時段，她吃了一碗泡麵，空碗還擱在桌上。她全身乏力地起身，打開冰箱，裡面只剩過期的三明治、過期的牛奶，還有一顆咬過的爛蘋果……
罷了，她現在雙眼睏乏，全身疲累，實在不想出門，只想好好睡個覺……
等完成這本散文後，她要出國好好玩一趟，盡情放鬆自己，不要再困惑於唐士桀對她的甜言蜜語和寵溺體貼，也不用在真實和虛幻的愛情之間徘徊掙扎。
半小時後，她躺在沙發上休息，但她的胃部像在扭曲翻攬，一會兒又像有把火在燒，仗她痛苦得無法入睡。
「好痛……」胃部的灼熱感使她極度不舒服，額際冒汗。
誰能救救她？
她的腦海裡出現一張俊容，那對黑眸有著體貼和溫柔，是唐士桀。
儘管她努力想切割對他的眷戀，但是最令她想不到的是，當她身體有病痛時，第一個想到的竟然是他……
叮咚——叮咚——
這個時間……會是誰？
門外是正打算去上班的唐士桀。
自從他跟顧靈告白之後，打電話給她都不接，按門鈴她也不應，感覺得出來她這幾天刻意在躲他。
他可以理解她還無法接受他的心情，畢竟他破壞了兩人之間只是假情人的約定，她一時間無法適應，陷在掙扎之中是可以預期的。
但好些天沒見到她，他非常想念她，心裡牽掛著她，擔心她會不會在生他的氣？她會不會從此不理他？
隨著她避不見面的時間越長，他就越擔心，致使他的思緒不由得傾向負面。
不管她現在決定如何，他想見她一面，即便她不想和他成為男女朋友也無所謂，但他希望彼此可以跟過去一樣，至少能保持友好的情誼……
喀啦一聲，緊閉的門終於被打開。
唐士桀笑容可掬，第一句話就希望能破除兩人之間的尷尬。
「靈，早安，早餐想吃什麼，我——你怎麼了？」
見顧靈面容痛苦、秀眉蹙起，環抱著腹部，額際佈滿汗珠，他很快收起笑意，俊眉擰起。
「我……胃好痛。」一見唐士桀，顧靈彷彿看見救世主出現。
「胃痛？」唐士桀神色驚惶，心一緊，趕緊上前扶她。「別擔心，我送你去醫院！」
「……我的健保卡和鑰匙……都在包包裡。」
「包包在哪裡？」他迅速走進她的房子裡找尋皮包。
「在左邊第二層……的書櫃裡，拜……托。」
「好，找到了，我們走。」唐士桀很快回到她身邊，關上門。
這個時候，叫老媽來太慢了，遠水救不了近火，她也只能依賴唐士桀救她了。
唐士桀扶著她搭上計程車，找一間最近的醫院掛急診。
他一直守在受胃痛折磨的顧靈身邊，寸步不離陪著她，不斷安撫她，像個守護者。
年約五十、頭髮半禿的醫生，聽完顧靈描述胃痛的症狀，經過檢查後，問：「你是不是三餐不正常？在做什麼工作？」
「我的工作日夜顛倒，最近三餐不定時……」顧靈咬唇，低頭承認自己的生活狀況和飲食習慣。
「那可不行。你昨天晚上幾點進食？早上還有吃東西嗎？」
「昨天下午應該是三點……又好像是五點吧，我忘了，我只記得上一餐我吃了泡麵，工作一晚後，覺得疲累、肚子餓，可是一早打開冰箱，沒有東西能吃，我就先去睡了……」顧靈照實陳述。
唐士桀聽了心一揪，眼神滿佈不捨。她居然這樣虐待自己的胃。
醫生的眉頭蹙起，然後搖搖頭。
「你的飲食習慣不定時，餓了才吃，這樣對胃不好。」
沒錯，這是她的壞習慣，一旦趕稿，冰箱裡如果沒有足夠的存糧，她寧可餓肚子睡覺……因為對於飲食，她不是很注重，工作有沒有趕完比較重要。
「醫生，她的胃究竟怎麼了？」唐士桀一臉擔慮，再也忍不住想知道顧靈的身體到底出了什麼問題。
「患者是你女朋友嗎？」醫生看這個帥哥悉心陪她，表情總是充滿關切，好奇反問。
「很快就是了。」唐士桀也順勢地回答。
顧靈回頭睇著唐士桀，本想做出回應，但見到一向玩世不恭的他，臉色前所未有的凝重難看，她心口一暖，把話又吞了回去。
他對她的關切是那麼自然，使她也不想多做解釋。
「因為她胃裡還有東西，不方便照胃鏡，但是依她三餐不定且兩餐相隔太久，很容易造成食慾減退，餓的時候胃酸大量分泌，在沒有食物可以中和的情況下，多餘的胃酸對胃壁進行一連串破壞，應該就是消化性潰瘍。」
「消化性潰瘍……那該怎麼照顧呢？」唐士桀比顧靈還擔心，急著問。
「保養胃要從日常生活做起，作息有序、充足睡眠、三餐定時定量，更不要忽略用餐或暴飲暴食。用餐時細嚼慢咽再吞下，才不會增加胃的工作量：還有不能吃刺激性食物和飲料，咖啡、茶和酒類都不能喝，做每件事都給自己預留充裕時間，總之，日常生活懂得「放慢」步調，心情要保持放鬆愉快才行。」醫生耐心叮嚀。
「是。」醫生的一番話，唐士桀謹記在心。
「你——未來的女朋友還年輕胃就不好，你得好好照顧才行喔。」
「是我最近疏忽她了，以後我一定會好好照顧她，盯她吃飯。」唐士桀摟著她瘦弱的肩膀，心疼地說。
他溫暖的擁抱讓顏靈一陣窩心，她好喜歡他投來的寵溺眼神，以及關心的話語，也眷戀著他溫暖而寬闊的胸懷。他帶給她十足的安全感，趕走了她的疼痛不安……
喜歡？
眷戀？
她怎麼會想到這些字眼？
事情被她……弄巧成拙了。
越想逃離他，她越是無法控制地陷入他的關心和柔情之中，好像跌入黑洞之中，有一種無法脫逃的宿命。
此刻，她的胃仍悶痛著，心卻是暖的。
有他陪在身旁，她堅強的意志力也變得軟弱，他的存在讓脆弱的她很想依靠，汲取安全感。
「我先開一些制酸劑緩和她的胃痛，如果還是不舒服，我建議排個時間讓她照胃鏡，徹底做個檢查。」
「好的，謝謝醫生。」唐士桀謝過醫生後，扶著她去領藥。
顧靈太固執了，只知道工作，卻不要命。
他告訴自己，不能再讓她這樣摧殘自己，他要照顧她。
他從來沒有過想照顧任何女人的念頭，他沒有照顧人的天賦，因為以前的他什麼都不缺，不缺娛樂、不缺情愛、不缺朋友和金錢，更不知道什麼叫擔心，但看她受苦受痛，他非常擔心焦急，看她受累，他也跟著痛苦。
這樣的擔心害怕，等於顧靈早已在他心中落地生根，是如此重要而必須，超越了任何人……
所以，他會為了真愛而努力，無論付出任何代價。
唐士桀帶著顧靈到醫院的地下室美食街，選了一家三明治早餐吧，陪她吃早餐。
他幫她點了一份清爽簡單的三明治，自己則點了一份潛艇堡，坐在她身邊盯著她吃早餐。
「謝謝你陪我到醫院。」顧靈感激地說。
「知不知道你剛才把我嚇到了，我很擔心你……」剛才她眉間的皺折、痛苦的表情讓他的心揪成一團，他真希望她的胃痛可以轉移到自己身上，讓他代替她痛。
「對不起，害你擔心了……制酸劑已經吃了，現在好多了。」她道歉。
每次找他幫忙，都等於找他麻煩，她像個做錯事的小女孩，歉疚湧現。
她能感受到從他發現自己胃痛起，他就很擔心，一路安撫著她到醫院，到了醫院後又為她忙進忙出，細心問著醫生如何照顧，沒有一個男人會像他這樣，比她還認真照顧自己，尤其他還是個浪蕩的花心男。
如果他只是單純地遊戲人間、貪求快樂，為何要對她付出這麼多的關心？又為何在她病痛吋，也跟著緊張擔心，一直守護在她身邊？
答案似乎已經很明顯了。
她自己是兩性關係作家，最清楚貪玩的男人是不可能喜歡這種吃力不討好的差事，他們只享受快樂，不喜歡負擔，而這樣的改變，無疑是他動了真情。
突然間，一隻溫柔的手輕觸著她的臉頰，充滿疼惜與呵護之情，觸動了她的心。
「你……不用上班嗎？」
「看你吃完早餐，送你回家，我才能安心去上班。」唐士桀眼中有著不捨，擔心她又虐待自己的胃，餓到胃泛酸。
「我沒事了，別擔心！」顧靈伸手握著他溫暖的大手，反而安撫他。
「我剛才等著領藥前，已經打電話給允浩，說我會晚點進公司。」他非常堅持。「我要盯著你吃完早餐，還有，不准再喝咖啡殘害自己的胃。」
顧靈拿他沒轍，輕笑出聲。
他是她的守護神，她只好乖乖地拿起三明治咬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