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頁 文 / 秋水
黎礎又黑漆漆的眼眸看著她那漫著水霧的失焦雙眼,單手握住她觸上他嘴唇的指尖。「徐晴安,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趁著我去國外開會時,離開我!」他咬牙低道,黑眸生了熱意,那語聲低嗄哽咽。「你沒想過我會有多擔心你?隨隨便便留下一本畫冊和一封信就想打發掉我,我黎礎又就這麼不值得你信任?你就一定要考驗我愛你的那顆心?」
她哭著搖頭。「不是這樣,對不起、對不起……我從來都不想離開你……」
是現實的殘忍讓她不得不那麼做。「礎又,不要生氣……」她略踮足尖,想吻上他的嘴,卻抓不準高度,鼻子撞上了他的下巴。
她低哼了聲,懊悔不已,他看出她的意圖,抬手扶住她下顎,讓她順利吻住他的嘴唇,那四片相貼的唇片沾染鹹液,嘗到了彼此的傷心。
淺啄淡吻後,他熱唇流連不已地吻上她頰側髮絲。「你想學著獨立,可以告訴我,我可以在一旁陪著你,告訴你方向;甚至你想開店,我也可以陪著你找店面,讓你自己經營,我沒那麼難溝通,也不會不讓你學習獨立,你根本不需要離開的。還留下那種信,說什麼也許第三次碎的會是我的心,你就沒想過你一走,我的心還能完整嗎?」
她自知理虧,沒有回話。
是她自以為是地認定用離開的方式來處理兩人的感情,才是對他最好的,卻忘了他也有思想,他也有他想要的愛情模式。
「怎麼不說話?」
「我知道你在生氣,讓你發洩一下。」她淚水止了,但鼻音仍濃重。
他哼了聲。「你講得好像我在欺負你一樣。」
她搖搖頭,認命地說:「是我欺負你。」她像是想彌補似的,再次踮足試著吻上他,但仍是沒抓對角度。
他的大掌捧住她後腦,低下面龐,熱唇結結實實地再次吻住她。
他吻得纏綿、吻得深情,當他離開她軟唇之際,她還抿抿唇;咀嚼回味著他留在她唇上的氣味。「礎又,你要開始教我,我要偏多大的角度,要踮多少的高度,才能吻到你。」
「這不用教,你常常跟我練習就好,次數多了自然就抓得到角度和高度。」他指腹緩緩地抹過她的嫩唇。
她笑出聲,因為他的回答意謂著他們的感情不會有變數,她感動得無以復加,熱切地抱住他。
所以我求求你,別讓我離開你,除了你我不能感到一絲絲情意……
阿琴嬸的錄音機還在轉動,陣陣動人的歌聲流洩而出。
「以安呢?」他薄唇輕掀,低吐的熱息微微牽動她髮絲。
「還在我同事家。」她輕合雙眼,頰面貼在他胸口,貪戀他溫熱的體魄。
「以後把你所有同事朋友的電話號碼通通留給我。」
她抬起臉容,那雙柔美的眼眸對著他的面龐。「你要做什麼?」
「毀了那些號碼,讓你以後找不到別人依靠,只除了我。」他語聲冷淡。
她聞言一怔,隨即感到臉頰熱燙,這是一種怎樣的佔有慾?
「今天要開店嗎?」黎礎又見她身後鐵門是拉下的。
搖搖頭,她說:「今天要搬行李,不開店。」
他似乎明白她的意思,卻明知故問:「搬去哪裡?」
「搬去……有你的地方。」她低垂著漫染霞色的面容。
第0章(2)
「所以是嫁雞隨雞了?」
徐晴安愣了兩秒,隨即明白他話裡意思,那本就有著兩團暈紅的臉頰更是瑰麗了。她抿著下唇,看不見的柔眸仍是靈活地慌轉著,好半晌,才聽見她羞答答的柔嗓。「是嫁給黎礎又。」
聽見滿意的答案,黎礎又唇角一扯,暢笑了聲,那姿態俊魅得不可思議。
他取來她擱在身後門邊的白枴杖,交到她右手,然後牽握住她的左手,緩緩地往捷運站的方向走去。
她左手心被他的溫掌包攏住,右手的枴杖觸著地面,她心中湧起溫潮,感謝他並沒有因為他的存在而否認了她的白枴杖,更感謝他不因此而害怕與她走在一塊。
「你的頭髮好像長了。」他腳步不快,似在衡量兩人間的步伐,好取得一個最適合她行進的速度。
「嗯,聽說頭髮是思念的寄托。」他握住她手心的力道緊了些。
言下之意是在趁機抱怨她的離去,還是在訴說他的情意?但無論是哪一個,都讓她感覺耳根一熱,她有些不好意思,有些羞怯。
「剛剛抱你的時候,覺得你瘦了些。」她試著轉移話題。
「嗯,我為愛消瘦。」他面無表情。
感覺他是在提醒她讓他委屈了,她玉容微燙,微微傷楚,卻也感覺很甜蜜。她抿抿含著笑意的紅唇,不再說話了。
不要什麼諾言,只要天天在一起……
身後,依然聽見阿琴嬸的錄音機,還在唱著同一首歌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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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視網膜手術失敗。
回到他身邊後,他不放棄救回她的雙眼,立即安排了各項檢查。
她知道他很希望她能看見他,她自己又何嘗不是?就算他的五官、身形已深深牢刻她心版,她仍想看著他,而不是只能在記憶中搜尋他的樣貌和每一個表情。
他們都會老,有一天,她會開始長皺紋、頭髮會花白、牙齒會鬆動,她不要到了那個時候,她能搜尋的,還是只有他俊秀如昔的模樣。她也想看他白了頭髮、她也想看他沒了牙齒的樣子。
只是如同術前劉醫師說的那句話一樣。「別說一年,一株枯了一個多月的花,還救得回來嗎?」
術後,當那鐵眼罩和紗布拿下時,她尚未睜眼就知道自己還是看不見,那是一種感覺,自己最清楚自己身體的感覺。
她的視力,恢復不了了。
他很失望,她知道,雖然他沒開口說什麼,但她知道他非常失望。
「在想什麼?」黎礎又從她身後抱住她。他一走出浴室,就見她拿著梳子坐在梳妝台前,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徐晴安眨了下眼,淡淡地說:「我想……我想換家醫院試試,再做一次手術。」
聞言,黎礎又身軀明顯一僵。「你要再做一次眼睛的手術?」
「嗯,換家醫院,換個醫師,也許會有不一樣的結果。」為了他,她想再做一次手術。
「不要。」他起身,透過面前的鏡子看著她。
「為什麼不要?」她困惑頓生。「你不想讓我看見你嗎?」
「不是,既然試過一次,那就可以了。」
「也許再試一次,我就能看見你。」她不知道他為何反對。「換個醫師應該會有不同的看法。」
「不了,上次看你吐得那麼厲害,我不要再讓你去試。」她上次術後,眼壓過高,造成了嘔吐現象,嚇壞了他。
「但是……你不是希望我能看見你?」她擱下梳子,尋著他的聲音,將面容轉向身後的他。
「我不要你再去經歷那種期待又失落的心情,也不要再見你為了手術而飽受折磨,現在這樣也很好,就由我當你的眼睛。」是他要她動手術的,術後他卻後悔不已,他想不到手術不但沒能還她視力,還讓她受了不少折磨。
「可是……」術後的生活,確實讓她備受折磨,要俯臥或側睡,不能打噴嚏,的確有些辛苦。
「沒有可是。什麼事我都能讓,但這件事就我說了算。」他忽然將她從椅上抱起,雙雙躺上了床。
「上次看你痛成那樣,還吐得一塌糊塗,卻沒還你正常的視力,我怎麼可能再讓你去受那種罪?」他開始解著她睡衣的扣子。
「礎又……」她輕呼了聲,壓住他停在她胸口的手指。
他看著她的眸光深邃而複雜,似乎才從為難中掙扎出答案。他的確希望她看得見他,但若只是在折騰她,他也不願為了自己的奢求而讓她受苦。
他的長指撫過她長長的眼睫,輕喟了聲後,決定就讓自己成為她這一輩子的眼睛,讓他帶她用不同的感官去看這個世界。
「別說了,除非那些眼科醫生能保證手術後,還你雙眼正常視力,否則,別再在我面前提這件事。」他開始褪去自己身上的衣物。
她聽見窸窸窣窣的細微聲響,眨了眨眼。「礎又?」
他光裸的身子覆上她身軀,長指解著她剩下的衣扣。「手術後有幾個月的時間都不能「過度運動」,你我都沒有受惠,還要付一筆醫療費,我怎麼想都覺得不合理。」他拉著她的手,觸碰他的胸口。「這是我的胸膛,你用眼睛未必就能感受它的厚度和熱度……還有,這是我愛你的心。」她手心下,是他沉篤的心跳。
她聞言,臉容發燙,害羞地只能讓他領著她,去觸碰他的身體。雖已不是頭一回如此親密,但她仍是為此羞澀不已。
「這是我的手臂,你感受到它的肌理了嗎?」他輕握住她手心,讓她碰觸他的健臂。「這是一雙可以給你力量、給你擁抱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