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文 / 秋水
僅有一盞小夜燈施放光茫的空間,為何會有那突然的白光?她心微慌,有一絲不安。
當那聲晚安道出時,他明顯感覺到她顫動的身軀,他垂眸,見她合眼蹙眉。
是他親吻她額頭的這個舉動讓她排斥了?
見她眼眸慌轉,似有不安。他試圖撫上她面頰,卻見她瞪大柔眸退了一步,她眸光複雜地看了他一眼,轉身跑回房。
那道閃光,到底從哪裡來的?他難道沒看見嗎?為什麼他看起來那麼平靜?
她略顯激動的反應教他愕然,只是輕輕的一個吻,就讓她排斥了嗎?他立在原地,若有所思地看著她消失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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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晴安站在一幅畫作前,看著畫中勾勒的人物,細細品味畫者當時的心情。
黎礎又走到她身後,隨著她的目光落在畫中人物上。
那是一對長相相像的女孩,坐在椅上的手中還抱了個大眼洋娃娃,他看了看標注的作品名稱——兩姐妹與玩偶。
「像不像你和以安?」他低沉聲嗓忽起,含著淡淡趣意。
他拂在她頸後的熱息有些麻癢,讓她身軀微顫了下,她斂下那份異樣,稍稍側過面容看他。「你覺得我們很像畫裡這對姐妹?」
上星期,他突然拿了兩張畫展門票給她,邀她看展,說是朋友送的門票,她看了看門票,興致盎然,但一百二十公分以下幼童不能入場的限制,讓她為難了。
她想看展,但思及以安不能同行,最後決定忍痛放棄這場展覽時,他卻說他能將以安帶去他養父母家,請他們代為照顧幾小時。
她不想麻煩他養父母,畢竟那又是一個人情,但她確實不想錯過這場展覽,在他幾度勸說下,她還是敵不過這場畫展的誘惑,將以安暫時寄給他養父母。
「難道你不覺得嗎?」他噙著淺笑,走到她身側,指著畫中站著的人物。「這畫家捕捉這對姐妹的神韻技巧很高明。站著的這一個雖然是姐姐,不過那早熟世故的表情,比較像以安;坐著抱洋娃娃的妹妹比較像你,看上去溫柔乖靜,很惹人疼愛。」他藉機再次表達他想疼愛她的念頭。
那夜對她說了在一起的話,被她拒絕後,她之後也表現出對他的感情無動於衷的模樣,她是真不想再談感情,還是他的努力不夠?
徐晴安聽出了他話語中包藏的情意,耳根渲開一片紅,她不敢看他,一雙柔眸緊盯著眼前畫作。「也許因為這是女畫家的作品,所以這姐妹的神韻表情才表達得如此出色。」她試圖轉移話題。
她對他不是沒有好感,只是她不知道還能不能信任一個人。雖然她與他有著相似的家庭背影,雖然他現在說想要給她依靠,但誰能保證現下各方面都如此完美的他,性子永遠不變?
他看著畫下那張小小的標示牌。「這個瓦列·比仲是女畫家嗎?」他不想逼她太緊,順遂她意,轉了話題。
「嗯,她是女畫家,在人物方面有相當出色的表現。」她一面說,一面移動腳步。
「難怪這作品這麼生動。」他找不出形容的詞彙了。
她隨口問:「你平時也看這類的展覽?」
「不看。」他答得直接。「很忙,沒這種機會,那是自己開業了才有多一點的私人時間。而且我沒什麼藝術細胞,以前唸書時,美術音樂這些成績並不好。國二美術課上到國畫時,只拿到五十八分,不過就是幾根竹子而已,這樣畫也不對,那樣畫也不行,囉囉唆唆的。」
他近似埋怨的口吻讓她莞爾。所以,他是為了陪她?她覺得有趣之餘,心口也發熱,想起什麼又問:「那你來這裡,會不會覺得太無趣?」要一個不懂畫的人陪著她看完展覽,會不會太過分了?
「你喜歡不是嗎?」他深目墨邃,毫不掩飾情意地看著她。
他火熱的凝視讓她方纔還未褪盡的紅澤又重新在她臉容、頸項漫開。她不知道如何形容這種感受,只知道她的胸口不住發燙,尤其是他那多情的眼神,像要將人融化似的。
她別開眼眸,看著另一幅作品。
那是法國藝術家愛得華·朋松的作品——專情的眼神。
這幅畫作描繪的是一對年輕農村情侶的含蓄戀情。在陽光徐徐的草地上,女孩羞答答地編織著毛線,而男孩什麼也沒做,只是舒服地趴在草地上,看著心愛女孩令人心動的美麗臉龐,含蓄又溫馨的情感流露其中。
她看著那趴在草地上,靜靜瞧著女孩的男孩,那影像和身旁的男人重疊了;她不是沒發現他常常在一旁看著她,無論她做飯、做畫、做家事,他總會站在不遠處靜靜看她。
她知道他在看她,卻不曾去留心他的眼神,然而現在,她卻想知道當他看著她做任何事時,他的眼神,是不是就如這畫中的男孩那般深情動人?
她沒發現自己開始對他的一切留意了,更不知曉她此刻翻轉的心思,正與身側男人相同。
黎礎又凝睇她專注的側顏。看到這樣的作品,她會想到什麼?
她說她沒想過要再接受另一段感情,是自卑心態,還是那段戀情傷她太深?她難道不曾想過找個愛她的男人依靠?難道不羨慕街上那些牽著手逛街的情侶?難道對愛情再沒有想望?她難道不想和畫中的女孩一樣,有個心愛的男人守候在身邊?
「咦,這不是礎又嗎?」忽而一道驚喜的男聲在他身側響起。他微訝,回首一見,是以前實習所待醫院的院長,身旁跟了個年輕女人。
「王院長也來看畫展?」他轉過身子。
「陪我女兒來,是她有興趣,我哪懂這些。」王院長笑了聲,隨即將女兒攬近身邊。「礎又,跟你介紹一下,這是我最小的女兒,現在都念研一了。」
黎礎又淡淡頷首,未置一詞。他知道這王院長生了三個女兒,他實習那段期間聽過不少傳言,說是王院長只肯將女兒嫁給醫生,所以遇上看順眼的,就積極安排女兒和對方認識。
「她從小就對這種展覽很有興趣,你們現在認識了,也許可以互相討論,下次再有這種展覽,兩個人也可以一起約來看展呀。」王院長呵呵笑,不說破心思卻又讓人一聽就明白。他只要女兒們嫁給醫生,他記得這個黎礎又很優秀,眼下有這樣的機會,自然要好好把握。
「王院長,可能要讓您失望了,我對畫一竅不通,今天只是陪朋友過來。」他拒絕得很徹底,還看了一眼站在畫作前靜靜看他的徐晴安。
王院長又呵呵笑,模樣像極了肯德基爺爺。「不懂沒關係,慢慢培養就好。」
「王院長,我相信藝術細胞和鑒賞能力都是需要培養的,但我更相信天分。有些人不用怎麼學習,隨手一筆,就是一幅好圖。」黎礎又笑了聲。「我這個人啊,只會動針動刀的,關於藝術鑒賞這種事,還是留給小姐們去做,她們天生柔軟又細膩。」
「那是你太謙虛,你還在院裡實習時,我就聽說你細心謹慎。」王院長打量起他,愈看愈滿意。
「王院長,情況是不一樣的,實習時,我可是還要成績——」縱然不想再繼續這話題,但總不好不留情面給對方,黎礎又虛與委蛇了一番後,看了看腕上薄表,這王院長竟纏了他近半個小時之久。
他抬眼看了看徐晴安方纔所站的位置,早不見蹤影,他略偏面龐,在場內搜尋著她,仍沒看見他想看見的身影。
當王院長的話題從藝術扯到政治立場時,他已無法再保持平靜。「王院長,實在很抱歉,我得先送朋友回去了。」他頷首後,腳步匆匆地在展覽室內四處尋著。
他沒想過假日的午後會有這麼多人來參觀畫展,有幾幅作品前頭還圍了五、六個人,他要尋她是有些困難的。
「黎醫師。」就在他懊惱之際,衣袖被扯了下,他回身看著那讓他感到焦急的女人。
「你在找我嗎?」徐晴安輕問。她方才見他在場內來回走動,那樣子不像是要參觀作品,她以為他在找什麼,但發現他神情有些急躁不安時,才意識到他也許是在找自己。
「你去哪裡了?」一見是她,他焦灼的眼神寧定不少,雙掌緊握她秀肩。
「我在看畫啊。」肩膀被他握住的地方傳來他掌心的熱意,她甚至被握得有些疼。她仔細看著她,很仔細地看著。
他很緊張她嗎?真是這樣將她放心上了?
「我還以為你先走了,你什麼都沒帶……」他掌心改而貼上她柔嫩面頰,緊張的語氣已緩和。
她一張小臉在他手心裡搖了搖,「沒有,我還要跟你去把以安接回來,怎麼可能先走?」她雙手覆上他手掌,帶了點安撫意味。「走吧,我們去接以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