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文 / 佟珊
「你是在擔心我嗎?」她著急的小臉讓齊御群緊蹙的眉宇舒展了幾分。
他不是沒見過她驚慌的神情,但這次竟是因為他……他除了感到不可思議之外,更是有著幾分開心。
沈佑希反射性想要否認,但看到他沉黯的臉龐光芒乍現,她就無法再嘴硬。
「對……」她坦言,「因為我不希望您有任何意外。」
更正確的說,是她無法想像他發生意外的樣子。
「我可真是無法想像你竟會有說這些話的一天。」他忍不住揉揉她的頭,微笑凝視著波光粼粼的湖面,「因為就連父王,一度也希望我才是先離開的人……」
「怎麼會?」沈佑希完全不相信,「剛才天樞王的神色看來明明不像!」
齊御群搖頭,緩緩道:「父王真正寵愛的是身為天機國公主,並為他產下兩位皇兄的明皇后;我的母妃只是前朝宰相之女,是父王為了顧及外祖父對朝廷的貢獻才會娶的女人,雖然母妃對父王一往情深,但卻始終得不到他關愛的眼神。
小時候,父王鮮少來探望我。雖然同住在一座皇宮,我也時常聽聞下人們說,父王又為明皇后及兩位皇兄做了什麼、蓋了什麼、送了什麼,卻幾乎不曾見到父王來探視我和母妃;母妃表面上沒說什麼,但從她罕見笑顏的臉上,我看得出她的內心其實十分的寂寞、哀傷。
儘管如此,母妃還是時常告訴我,只要努力不懈,總有一天一定會獲得父王的承認與肯定,就為了這番話,我很努力的讓自己允文允武。然而雖然每位師傅都盛讚我的天資聰穎、才能出眾,可父王仍未關注過我們。但即便如此,我仍是一直努力著,即使週遭逐漸有傳言出現,說我之所以會這麼奮力不懈是奢望將來能取代兩位皇兄登基為王。」
「他們真的很無聊耶!打擊你們有什麼好處?」沈佑希十分憤慨。
齊御群淡笑,「反正宮裡多得是這種耳語與是非,母妃和我都已習慣了,也不當一回事;直到皇兄們先後死於非命,謠言也愈演愈烈,甚至說是母妃和我在背後策劃這一切……」
「捏造這些話的人真的很愚蠢,就算你們真的覬覦王位,怎麼可能笨到策動這種三兩下就會被發現的陰謀?這樣的手法也太粗糙了!」
她對他的信心雖然讓齊御群很高興,卻也有些哭笑不得。
「不過他們的話也算合理,因為不甘多年來花費的心血白費,所以母妃和我做出那樣的事……很多人對這樣的傳聞深信不疑,而最後,這些鬧得滿城風雨的謠言終於傳進父王耳裡,某天他來到母妃和我居住的宮殿……」
「他該不會是來興師問罪的吧?」
「父王沒有直接明說,不過的確是那樣的意思……」齊御群的唇畔泛起一絲苦澀,「但由於毫無證據,因此他最後只下令要我們搬出皇宮,免得明皇后會觸景生情。」
沈佑希不禁猛搖頭,這樣的對待對他們而言情何以堪,又何嘗公平?
「此事讓母妃受到很大的打擊,出宮不到一年便抑鬱而終,臨終前,她將我托給自小看著她長大的朱伯,請他好好照顧我;而當我確知父王不會出現在母妃的葬禮後,我便決定每天飲酒作樂就好,反正努力已經毫無意義。」
「但既然天樞王希望您能重新考慮繼位之事,這就代表後來他還是相信了你們的清白,並且正視到您的存在了不是嗎?」
「那已是好幾年後的事了。」齊御群淡漠的撇唇,「母妃去世後不久,一直鬱鬱寡歡的明皇后也離世了,他後來迎進的麗妃未能懷上皇室血脈,因此他驚覺到可能就只剩我這個子嗣了,加上多年來始終查不到我謀害兩位皇兄的證據,因此他選擇相信。
逐漸的,父王開始會召我進宮,像今天這樣閒談作樂,似乎是希望能改善我們之間的感情;只是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長年造成的隔閡豈是單靠這幾年的補償就能改善?」
他輕描淡寫的口吻讓沈佑希的心情變得十分沉重——她從沒想過他竟會有這麼灰暗的過往,她一直認為他只是個被寵壞的大少爺……
也是此時她才明白,當她批評他時,朱先生為何還會說不瞭解一切的她其實並沒有資格說出那樣的話語!
原來他其實並不像她所看到的那樣一無是處,只是刻意藏起了原有的光芒……
特別是讓他變成這樣的人還是他的親生父親!
「這才是您不想坐上王位的真正原因對吧?」凝視著他俊美懾人的側臉,沈佑希突然萌生出想上前抱住他的衝動。
他的內心想必很矛盾也很痛苦……這樣的他讓她很是心疼。
但礙於矜持與面子,最後她還是強壓下這樣的念頭,只是深深的望著他,滿心的不捨。
「我是不想被人說成我是撿了現成的王位,不過我本身也不適合那個位置,你看過一個國家的天子會這麼荒淫無度的嗎?」他揚唇一笑。
「我不相信那是真正的您。」那只不過是他的保護色罷了。
「這個嘛……」
齊御群正要開口,突然一陣風莫名吹起。
被吹落樹梢,如火焰般的花朵攫住了沈佑希的注意力,「這些是什麼?我還當滿園只栽種了牡丹花呢!沒注意到樹枝上竟也開滿這麼艷紅的花朵。」
「這些是五月的當令之花——端陽花。」隨手接下一朵,別在衣裙翻飛的沈佑希發上。齊御群揚笑解釋,「唐朝詩人白居易的「火樹風來翻絳焰,瓊枝日出曬紅紗」就是在寫它,女子通常會將石榴花別在發上,除了可以避開五月酷暑的傷害,還能祈求吉祥多子。」
夏季即將到來,天樞國會轉為炎熱,他開始擔心她會被影響。
「誰要祈求多子來著?多事!」瞪著近在眼前的英挺臉龐,沈佑希紅著俏臉斥道。
而齊御群只是深深注視著她那比端陽花還嬌艷的面容,心湖激盪不已。
他一直沒告訴她——今日的她遠比他所見過的任何一個女人都來得更俏美動人,讓他得時時刻刻保持理智,否則就會像個情竇初開的呆子般,一瞬也不瞬的盯著她,無法移開目光……
第6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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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齊御群心底的柔情只維持到離開宮廷,因為自那之後,他一直在鬧肚子!
「麗妃娘娘該不會事先在三皇子的酒裡摻了什麼吧?他已經不舒服一整天了!」朱定邦憂心如焚,「大夫們開的藥也始終不見效,我想進宮去請太醫過來看看……」
「不要。」齊御群倔脾氣的搖頭,「我不想讓麗妃知道她得逞了。」
「若只是瀉藥的話倒是還好,我擔心的是其他毒物……」朱定邦的臉色很凝重。
「我相信麗妃還不敢如此明目張膽,不過這應該也算是個警告。」齊御群撇唇冷笑——她是想警告他,接下來他可能會和他的兩位皇兄走上相同的路嗎?
「麗妃想警告您什麼?」沈佑希捧著木盆走進屋內,疑惑的問:「因為您收留了我嗎?若是這樣,她為何不乾脆毒死您,這樣我就失去依靠了。」
這話純粹是不解,不過她言者無心,聽在齊御群的耳裡,就不是那麼一回事了。「你似乎很失望的樣子?」劍眉一擰,「還有,你怎會出現?我明明下令不許任何人擅自進來。」
假使今天是毒發或是受傷就算了,但他是一直上吐下瀉……齊御群自覺這是非常不光采的事。
「我是您的貼身侍女,您在哪裡,我就得在哪裡,這話似乎是您說的吧?」體諒他不舒服,沈佑希也就不跟他計較,只是很本分的擰乾水,替他擦拭冷汗直冒的額頭。
「你……」雖然她的辯解與他先前的規定大相逕庭,但聽到她堅持要留在他的身邊,還小心翼翼的照顧著他,齊御群突然發現不舒服的程度似乎減輕了。
「您還好吧?明明很痛不是嗎?怎麼還在傻笑?難不成麗妃讓您服下的藥會導致神經錯亂嗎?」看到他的臉上不見平日的飛揚神采,她也跟著渾身難過起來。
「當然不好。」齊御群將脫軌的思緒拉回來,咬牙道:「麗妃那個小人,居然敢使出這種下三濫的招式!該死,已經換了三名大夫了,難道這些所謂的上醫就只有這點能耐嗎?連最簡單的上吐下瀉都治不好,該不會是空有虛名吧?」
「上吐下瀉?」圓睜著星眸,沈佑希突然記起一件事,「我有辦法了!」
「你能有什麼辦法?」齊御群懷疑的看著她,「難不成你還會醫術?」若是的話,那她也太多才多藝了吧!
「醫術倒是不會,但我有寶物!」她咧嘴一笑,「您忍耐一下,我馬上回來!」
望著一溜煙跑掉的她,另外兩人面面相覷,不知她的葫蘆裡又在賣什麼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