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瑪德琳
此時,律師們已結束討論,投影片閃爍著光芒,氣氛益發凝重。
律師團的代表率先道:「相信各位都很清楚今天聚集在此的原因為何,我們也不再多加贅述,大家最關心的應該就是保羅先生死前留下的第二份遺囑。」
席間,有人不滿的低喝,「廢話少說,快點公佈。」
梅杜莎認出那個人便是家族內獨來獨往不受歡迎的瑞奇,他向來行事衝動,不顧結果,都六十幾歲的人了,睥氣卻壞得像不到二十歲的小伙子。
律師代表臉色未變,僅示意助手換下一頁投影片。
密密麻麻的文字頓時躍於螢幕,眾人赫然一愣,甚至傳來此起彼落的抽氣聲。
律師公事化地大聲朗誦出遺囑內容,「給我摯愛的所有親人,當你們聆聽此份遺囑時,相信己是在我離開後的第十年,希望當年來參加我喪禮的老傢伙們都還健在……」
幽默的引言讓在場的許多老者低低地發笑,有的則是臉色鐵青,頗不以為然。
「大家都清楚,在前一份遺囑中,原由我掌管的總部,平均讓席凡、洛伊與莎莎同時擁有,股份均分為三,運作的主導權則是交予席凡。不過,現今這份遺囑恐怕要收回我當初的分配方式,首先,我要宣佈,席凡不再是繼承者,而且,我決定收回他的主控權,改由莎莎接任,全權負責……」
「我拒絕!」梅杜莎怒氣騰騰的拍桌,無視於眾老的怒目。
「梅杜莎小姐,遺囑內容還未宣讀完,能否請你待會兒再美言?」律師不滿一再被打斷,沉聲警告道。
梅杜莎不悅地咬唇掩睫,又猛然憶起了什麼,迅速看向對座,發覺席凡克一臉平靜,情緒顯得淡然無波。
他怎麼能夠如此冷靜?他的王位就要被剝奪,一旦權力不再,以往仇視他的那些人,便會伺機而動,屆時,他恐怕連性命都會受到極大的威脅……律師的聲音瞬間成了嗡嗡作響的雜訊,梅杜莎恍惚失神地陷入自我的思緒中,完全忽略了耳邊的任何聲響,直到那關鍵性的最後一句話響起。
「最後,我要對莎莎說,我愛你,但你得把那個真相吐露出來,這是我最後的請求,也希望你能把我交給你的那樣東西公諸於眾人面前。」
頃刻間,無數雙充滿猜疑的銳利目光全如鋒芒般刺向呆愣的梅杜莎。
「梅杜莎小姐,現在,你可以發言了。」律師的提醒聲傳來。
梅杜莎倏然站起身,臉色更顯蒼白,「我拒絕遺囑上的任何分配,我也不會將什麼真相說出來……」
律師斷然地插嘴,「梅杜莎小姐,容我提醒你一句,遺囑最後附加一條但書,保羅先生說,若是你不照遺囑的吩咐進行,那麼,你的婚姻權將由拍賣會來決定;因為,一旦你成為繼承人,有資格接收你的繼承權者,將是你的伴侶。」
梅杜莎瞪大了眼,「什麼?!」保羅爸爸是想整死她不成!
「莎莎,現在的情形已經不容許你任性了。」葛洛在一旁柔聲勸道,但聽在她耳裡卻是極端刺耳。
梅杜莎隱忍著怒火,雙掌揪緊裙擺,倔傲地仰首不肯妥協,儘管眾人的目光知針般自四面八方襲擊而來。
她望向席凡,他卻同樣等待她的回答,目光幽暗,折痕甚深的雙眉洩漏了像是遭人背叛的怒意,鷙悍緊繃的鐵青著臉。
眾人催促的聲浪一陣又一陣掀起,幾乎淹沒她堅韌如鐵的意志。
為什麼?保羅明明跟她說過,這個秘密必須永遠守住,為何他又要透過遺囑逼迫她掀這個底?他究竟在盤算些什麼?
或者,保羅實際上是想公開的,但希望死後十年才公開,所以才如此安排?
紛亂的思緒一時半刻理不清,但就連白癡也能知道,當下這種情況已經是火燒眉睫,她再也沒有逃避躊躇的空間。
霎時,梅杜莎憤懣地抬眸,「好,我說,不過我有優先告知權,這件事第一個有資格知道的人是席凡,而我也只願意告訴他。」
「但遺囑說……」
「去他的遺囑……」
梅杜莎像女魔頭髮飆似的奮力拍桌,只差沒一腳將桌子踹倒,眼中有如燃燒著燦光,那種豁出去什麼都不管的驚人魄力,瞬間壓倒了在場的雜音。
吼完後,她繼續宣洩內心差點淤積成疾的不悅,「告訴你們,依照遺囑的說法,現在我是當家,我和在場的人皆能平起平坐,沒有誰能強迫我說什麼或做什麼,你們這些老頭最好都給我閉上鳥嘴!」
這群有頭有臉的長輩臉全部綠了,原本以為好擺平的小女孩竟然成了難搞的女魔頭,而且看來還挺擅長發號施令,難搞的程度也許超越席凡。
席凡徐緩地起身,終於開口:「那麼,就由你來告訴我,再讓我決定是否該讓眾人知道。」
兩人隔桌對視,瞬間,梅杜莎的氣焰像是消了大半,還很沒骨氣地扭開臉硬是不看他,在眾目睽睽之下蹬著長靴奪門而出。
「席凡,今天不給我們個答案,我們是不會離開的。」瑞奇揚聲威脅。
「我知道,所以,你們就在這裡等著。」語畢,席凡轉身離去,背影充滿了堅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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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氛僵持不下,梅杜莎始終不肯投降,兩人目光相纏,過了好半晌,她實在受不住席凡那麼赤裸裸的凝視,萬般無奈的轉開身,歎了口氣,決定舉白旗。
她平靜地說:「你娶我。」
兩人無語對視良久後,這句話對席凡而言有如一顆迎面襲來的震撼彈。
席凡眉頭深鎖,陰鬱地瞪向她,隱忍著怒意低斥,「梅杜莎,你最好清楚自己在說什麼。」這種話可不是能隨便嚷著玩的,至少對他而言是如此。
梅杜莎撥開覆面的鬈發,原本背對的娉婷身影霍地回身,嬌艷的臉困憤怒與焦躁而染上紅霞,如此靈秀的一張俏臉美得驚人,但因為怒火旺盛的緣故,此刻的她像極了從童話故事裡走出來的誘人魔女。
「我願意放棄繼承權,只要你在拍賣會上搶下我的婚姻權,成為我的伴侶,那你就能繼續當你的……」
席凡臉色頓沉,鷙猛地瞪著她,「梅杜莎!你以為我要的是這個?」
梅杜莎氣急敗壞地回吼,「你到底在固執什麼?沒了繼承權,你就什麼也不是,你很可能就此被放逐出司各特家族,甚至……」
「所以,你只是喜歡高高在上的那個我?」
一句話,像利刃刺傷她的心,她讓他諷刺意味濃厚的語氣激得理智全散。「鬼才喜歡高高在上的你!我喜歡你還需要理由嗎?你別在這種時候跟我爭論這種無意義的事!」
她囂張挑釁的一番怒吼卻意外引來席凡揚起的微笑,「很好,那麼至少我還有希望能贏回你。」
她吼得兩眼昏花,低聲咒罵著,心卻隱隱作痛。「去你的!我一點也不屑什麼繼承權,你少一副已經準備失勢的樣子。」天曉得她的心有多煎熬、痛苦。
驀地,席凡湊近她,將她逼至床畔直到無路可退,直到她得伸出雙掌抵住他散發迷魅香氣的胸膛。
他抓開她阻擋的小手,神情冷肅嚴謹,字句清晰地說:「我什麼都不在乎,只要求你誠實的告訴我,保羅遺囑中所說的真相是什麼?為何你要問洛伊恨不恨保羅?」
第6章(2)
梅杜莎震懾於他幽眸中的堅持,黑羽般的長睫輕輕顫動,她選擇垂掩雙眼,盡可能以最雲淡風情的口吻說:「答應我,別告訴任何人。」
他緘默不語,繼續等著她即將出口的秘密。
她別無選擇,抿著唇,嗓音破碎,支吾著道:「你……你和洛伊……」從她口中來宣佈,這簡直是一種酷刑。
席凡托住她左右顧盼不肯正視他的臉,逼她與他四目相接。
「我要你看著我的眼睛說。」
這麼殘酷的事情,為何要交給她來做……
梅杜莎的水眸逐漸起霧,和倔強忍淚的神情不同的軟弱嗓音飄蕩在昏暗的房內。「你們不是保羅的孩子……我……我才是保羅的孩子。」
她彷彿能聽見掩埋在心底深藏著秘密的水晶球從高處跌落,破成千萬晶燦的碎片,一片一片刮傷了他,傷痕卻是烙在她身上。
豈料,席凡彷彿毫無所覺,只是靜靜地凝睇看她,和她預料之中的反應完全不同,他平靜的神態近乎冷酷,比窗外的寒雪還要凍人。
「原來,這就是你所謂的秘密。」冷峻的面容揚起若有似無的笑痕,撫在她臉頰的指尖驟然離開。
梅杜莎錯愕地伸手抓住他欲縮回的掌,這下,被嚇著的人反而是她。
「你的表情……你早就知道這件事?」
「洛伊也知情?」
他的反問幾乎是間接證實了她的疑惑。梅杜莎愣愣地鬆開他的手,寂靜的房內,只聞她因震撼而過於驚悸的輕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