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綠光
「夕央,你怕我嗎?」他啞問。
她抿了抿嘴,緩緩地把小臉貼在他胸口上。
「哥哥,我怎麼可能怕你?」她只是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
雙親去世,手下造反,如果沒有她,也許哥哥的人生不會走得這麼辛苦。
「是嗎?」閻占夜輕喃,雙臂在她身後收攏,將她圈入懷內,他認為最安全的地方。
拾到她的那年,他大開殺戒肅清門戶,她恐懼萬分,他卻硬是把她逮在身邊,日日夜夜與他共處。時日一久,她再也不怕他。但他記得,她有時會在睡夢中哭醒過來,不停發出尖銳的尖叫聲,他不知道她害怕的是商船上消失的記憶,還是他殺人的畫面。
他知道她怕,所以他不再輕易殺人,但是……總有身不由己的時候。
「哥哥,我沒事了,我是想要讓心緩一緩,後天再回杭州,好不?」她聽著他略顯雜亂的心跳,讀取到他的擔憂不安。
「就這樣吧,陪我一道用膳,可好?」
「我……」
他察覺她明顯顫了下,濃眉攢緊的當頭,突然聽見身後傳來細微的聲響,是崔桃花的呼喊,「原來你在這兒,談大人來了,在二樓雅座等著你呢。」
閻占夜恍若未聞,直到她人走近,他才緩緩鬆開雙臂。「你找桃花陪你一道用膳吧,晚些我再過來看你。」
話落,他隨即轉身,頭也不回地走離。
她還在害怕……他知道她怕的是事情本身而不是他,但他就是不愛這種感覺,不知道又要耗上多久的時間,他才能夠如往常般自然地踏進她的世界裡。
該死的八王爺,要不是他早決定要假他人之手取他性命,又豈會讓他還逍遙在這個世間?
「閻爺。」
一上二樓臨街雅座上,談文一身官服起身作揖,一時之間讓人搞不清楚誰才是官。閻占夜不甚在意地擺擺手,在對面的位置坐下,東方盡和厲風行立即為他斟茶遞筷。
「八王爺的事要在今兒個解決了嗎?」他淺啜著涼茶,淡問。
「不,我今天來,是來告知閻爺,夔字號得到封賞了。」
他捧著青瓷杯的手頓了下。以商人利字當頭的想法,夔字號能得封賞,往後成為大內御貢,其價值轉眼將會翻漲數倍,對他而言,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但是,他不想再看夕央老是流連工坊,眼裡沒了他的存在,也累了自己身子。
「閻爺不開心?」談文不解。
「談不上開不開心,我比較關心八王爺的事。」
他預定明日回杭州,正是知道今天是皇上要拿下八王爺的日子,他要親眼目睹八王爺被推出午門處斬,才能甘心回去。
「原本皇上是預備今兒個動手,可卻傳出八王爺決定要在兩天後納妾,皇上一獲知消息,便下令此事暫緩,待納妾過後再說吧。」
聽完,閻占夜勾唇笑得邪謔。「怎麼,說要巧立罪名的是他,說要斬草除根的也是他,現在要等八王爺納完妾再動手的還是他……皇帝老子的做法太優柔寡斷,說能成就什麼大事,我也不信。」
「閻爺!」談文心頭一驚,睇向左右,確定身旁之人皆是心腹才鬆了口氣。「閻爺此話,日後千萬別再提起。」
「我同誰提?」他哼了聲。「要不是早已答應皇上在先,我早就親手殺了八王爺了。」
談文面色凝重地看著他。「難道閻爺那日在八王爺府裡,確實找著蛛絲馬跡?那日,你只說你已經把開國玉璽放進王爺府裡。」
皇上要賜死罪,哪怕是惡名在外的八王爺,也要賜得理直氣壯,以服眾人之心,所以要閻占夜將玉璽擱在王爺府,改日再令左軍都督搜府,定他個叛變造反罪名,好讓他死得其所。
「就算他並非殺我爹娘的兇手,光是他膽敢對夕央懷有非分之想,就該死。」殺了他,他就能立刻帶著夕央回杭州,免得多待這兒一日,就多生一分變化。
「閻爺,八王爺絕無可能逃出生天,還請閻爺沉住氣,如皇上所說,讓他納完妾後再賜他死路,是皇上給他的最後恩典。」
閻占夜撇唇冷哼,看向街上繁華人潮。
納妾?這倒是古怪了,他對夕央異常執著,怎會如此輕易放過她,甚至還決定要納妾?
兩天後,是嗎?
夕央也說後天再離京……他心裡突地震顫了下。
這麼巧,都在兩天之後?這兩者之間,有何關聯?
他垂眼細忖。
第8章(2)
「怎麼,你還跟你的占夜哥哥鬧脾氣?」瞧閻夕央若有所思地吃著早膳,崔桃花不禁輕推她一把。
她慢半拍回頭,勉強笑著。「沒,有什麼脾氣好鬧的?」
「還說沒有?」崔桃花啐了口。「我都聽說了,風行說你怕血,昨兒個被嚇著了,對不?但你要是因此而不理占夜,那他可真是傷心了,說到底,他還不是為了要保護你。」
「我知道哥哥是要保護我。」她還沒傻得連這些都沒發現。
「既然知道,為什麼老是一臉愛理不理占夜的嘴臉?」
「我——」
她不想成為哥哥的負擔,這是她的問題.她應該學著自己解決,不能再給哥哥添麻煩了。
「你和他之間還有什麼不能說的?好吧,就算占夜有事瞞著你好了,但他也是逼不得已的,不想讓你介入他的復仇計劃嘛,也是為了你好呀。」
「復仇計劃?」她怔愣。難不成哥哥已經找到當年血案的線索了?可他什麼都沒對她說。
崔桃花置若罔聞,邊吃著早膳邊像個姐姐般數落。「占夜為了你,就算你會成為他的桃花劫他都不在乎了,你居然就因為這麼一點小事而冷落他,實在是說不過去。」
在她眼裡,占夜的付出是不顧一切的,反觀夕央可就孩子氣得多了。
閻夕央一聽又愣了下,「我會成為占夜哥哥的桃花劫?」
「是啊,就是會危及生命……」崔桃花驀地瞪大眼,瞪著碗裡見底的粥,努力回想她剛才到底是說了什麼鬼。
「難不成是指當年崔家和閻家解除婚約的桃花劫?」閻夕央筷子一擺,水眸定定地注視著她。
失言的崔桃花開始冒冷汗,支支吾吾老半天也說不出半句話,只好開始顧左右而言他。「對了,我爹還沒吃早膳,我先替他送早膳過去。」
「桃花、桃花!」
眨眼工夫,崔桃花逃之天天,偏廳裡只餘一頭霧水的閻夕央。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她和桃花劫有什麼關係?而哥哥的復仇計劃到底是什麼?為什麼大伙都瞞著她?
同待在一家客棧,想要避開閻占夜,找個能問話的身邊人,真是件非常艱辛的任務。
「盡哥哥。」
方從客棧外頭回來的東方盡,一聽見細如幽魅的軟嗓,回頭朝聲音來源探去,便見一張小臉貼在櫃檯邊,一臉神秘兮兮,他不由得輕勾唇角。
夕央還小的時候,要是做錯事,或是闖了禍時。誰都不找,通常只找他善後。
「你在做什麼?」他走向她。
「占夜哥哥呢?」她東張西望,有些緊張。
「爺在樓上客房,你要找他,儘管上樓。」
「不是、不是,我要找的是你。」朝他使了個眼色,接著她快速朝食堂通往後院的長廊奔去。
東方盡見狀,勾起淡笑,跟上她的腳步,來到後院。
「你又做了什麼事要我善後?」見她停在樹底下,他的腳步習慣性地停在三步外。「是不是不理爺,拗過頭了,找不到台階下,要我替你想個法子?」
閻夕央緩緩回過臉,無奈的表情讓人猜不出她的情緒。「盡哥哥,占夜哥哥是因為查到血案線索,才決定上京的?」面對最親近的人,她學不來拐彎抹角,只想開門見山地問個痛快。
東方盡揚起了濃眉,看向連日來沉悶的雲層。「爺不想讓你擔心,所以沒告訴你。」
她想也是這樣,只是——「找到兇手了?」
「這些事,你不用擔心,所有事情都在爺的掌警中。」他睇著她。「要是沒有處置好,爺不會要我將一些商貨托船運回杭州,趕在後天回去。」
「真的?」
「夕央,我曾經騙過你嗎?」
她苦笑,沒騙過,但瞞過。「兇手是誰?」
他靜靜地審視她難得的堅持神態,緩緩開口,「八王爺。」
閻夕央姣美的臉蛋沒有震驚和意外,只有一種瞭然的痛。
原來,早在上京之前,哥哥就已經知道兇手是八王爺,但哥哥肯定不知道,她和娘亦有可能是間接殺害他爹娘的兇手。
雖然,她不記得她和娘怎麼搭上那艘商船。但是八王爺是追逐娘而去,是因為娘才會毀了那艘商船的。
「你也知道?怎麼知道的?」見她臉上並無半點驚訝,他反倒有些訝異。
「……猜的。」
「這麼會猜?你是不是從哪裡聽到什麼耳語?」東方盡太瞭解她,根本不信她有這麼精銳的觀察力。
她搖搖頭,轉了話題,「盡哥哥,你還記得咱們投宿客棧那晚,桃花和占夜哥哥提起過桃花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