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七巧
「小嵐,你是我很重要的夥伴,我絕不想把你當成性伴侶,我不知道為什麼事情會發生,我那天太累了……」他彷彿在推卸責任般想找借口。
其實他並非故意要否認自己做過的事,只是擔心改變關係會失去她,才急著想坦白說明,而太直白的他並沒想過這些話會多傷人。
「小嵐,你對我就像家人、朋友般重要,我希望我們能維持單純親密的長久關係,不是善變的男女關係。
你知道我的意思嗎?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怎麼表達才對……」闕井澤不禁抱頭,猛捉著頭髮,感覺愈解釋他的腦袋愈混亂。
尤其眼前的她低頭完全沉默不語,教他內心更是擔心焦慮。
他的一席話讓戴方嵐內心揪痛,委屈莫名,抿著唇瓣,有想哭的衝動。
原來,跟她上床這件事令他感到懊悔與苦惱。
雖然分析他話語的真意,瞭解他真實個性的她,知道他並非急著擦嘴想撇清一切,只是不希望她成為他的女伴之一,短暫便結束一份感情關係。
他想依賴他,和她長久相處,如親人、如友人、如主雇,就是不能成為女友的身份。
她在他心中確實有一席之地,那個位置不是別人能輕易取代,卻也不是她所想要長久保留的席次、身份。
之前,她便認定迷戀上他,注定是場苦戀、單戀,但其實心裡仍抱有一絲希望。
期盼有朝一日他會對她日久生情,回應她的情感付出,然而現下她卻是徹底絕望心死了。
他的交往對象可以使任何女人,卻不能是她。
她可以長時間一直陪在他身邊甚至照顧他的起居,但他的心、他的情感,屬於男女的情愛卻不會施捨給她。
他給她的也許是更穩固、更真誠的親友情感,卻不是她內心所追求冀盼的。
她想,應該要理性思索去留問題了,繼續待在他身邊,她只會更不可自拔癡傻的苦戀,最後也只是自我傷害更深罷了。
也許等陪他參加日本聯合藝展的展覽結束,她會真的好好想想離開的事情了。
沉默了片刻,餐桌前的空氣有些膠著凝重,讓闕井澤心緒緊繃,只能捉著頭努力擠破腦袋,希望能再說點什麼。
突然,戴方嵐抬頭,卻是對他釋然的淺淺一笑。
「其實……我也想忘掉那件事,那天下午我有些喝醉了,反正我們都是成熟的大人,應該沒什麼損失。」她裝無謂地揮揮手,低頭再夾一口面吃食。
她決定對他偽裝到底,決定在他面前徹底封住自己對他的情感癡戀,不讓他產生歉疚負擔,讓彼此過回之前的相處模式。
「小嵐……」她的豁達令闕井澤非常意外。
「沒事,耳環還給我,我很喜歡那一副。」她伸手向他討取。
闕井澤將向日葵水晶耳環放置在她柔白的左手心,遞出了那剎那,不知為何他內心有些虛空的感覺。
他對所犯下的錯誤在意不已,她一臉無謂的表示釋然,他應該感到鬆口氣才對,卻又有種不明的感覺鑽進心裡,不大舒坦。
「我吃飽了,鍋裡還有面,不夠自己盛,我要出去了。」為了即將到來的日本參展藝文交流行程,她有一堆事要忙。
「小嵐……」他開口想再說些什麼,卻只是輕聲道:「辛苦了。」
「這本來就是我的工作。」將碗筷放進洗碗槽,她轉身步出廚房。
闕井澤繼續吃著大碗公里未吃完的麵條,卻無法專心嘗味道,腦中仍不時浮現那日和她纏綿的片段影像。
他甩甩頭,大口大口吞吃麵條,然後端起碗公仰頭迅速喝完麵湯。
他起身走往工作室,試圖拋開紊亂的思緒,要將精神精力投注於未完成的的鐵絲創作上,這件作品是預計要送往日本參展的。
兩個星期後,戴方嵐陪同闕井澤前往日本東京。
這段時間,她忙著工作,籌劃關於大型國際參展事宜及安排他與藝壇名家的幾場交流行程,而他也忙於創作,除了完成原先的作品,又陸續創作出兩件同名的延伸性作品。
各自忙碌的兩人,相處模式與之前無異,而那件以外的一夜情也似乎各自遺忘了。
只是在她心中,卻是一直無法真正釋懷,打算結束日本行程後,便要遞出辭呈。
抵達東京,先前往展覽會場探看,這場國際型特展,是結合東西方十多位裝置藝術師一同展出,能被受邀的人皆是藝壇界知名的創作者。
在展覽場入口處被顯眼擺置的便是闕井澤的作品。
他用鐵絲、彈簧為主體,製作出一件等身高的抽像裝置藝術——「記憶的夾層」。
擺放兩旁的則是較小型的兩件系列作——「記憶的延伸」、「過去和未來」。
再次看到這件作品,被應用上的彈簧來源,想到他為此拆解一張高級的床墊,她不禁好笑又有些感然。
如果不是他毀了床墊,她花心思為他重挑了一張舒適的床墊,因為他廢寢忘食辜負她的苦心,她不自禁躺上他的床才會發生無法抗拒的意外。
想到那一個激情的下午,她不禁搖了搖頭,要自己別再想起。
「怎麼?對我的作品不滿意?」站在她旁邊的闕井澤見她神情凝重地搖頭,不禁有些疑惑。
一周前當他完成成品,她拍了照聯絡包裝運送事宜,對他的奇特構想還表示嘖嘖稱奇。
「你的作品沒有一件我會不滿意的。」她轉頭,對他微微一笑。不管她對他的私人感情如何,他的才華創作始終吸引她的注目及讚賞。
「我只是在想當記者訪問這件作品的創意來源時,是否該提起你破壞床墊的瘋狂舉動。」她仍是笑著,努力掩飾往內心悵然的一面。
「如果有利廣告宣傳效果,我不介意你吐實。」闕井澤笑望她。一直是她在提醒他,為他維護他的「形象」問題。
只是他腦中記憶的瘋狂行為並非破壞床墊之事,而是之後和她在新床墊上翻滾的激情畫面。
他雖要她遺忘,但他卻是愈來愈清晰記憶,和她結合纏綿的美好感覺,讓他常在夢中和她回味,若非創作轉移他的注意力,他也許又會對她心生不軌了。
他在內心搖頭歎息,抹去對她不該有的想法。
第4章(2)
兩人步入展覽場,因展覽室明天才正式開幕,此刻仍有數名工作人員在進行展覽品佈置的最後確認,亦有幾名參展創作者先到場觀看現況。
一見他現身,兩名日本人迎向他,開始熱絡跟他問候交談。
闕井澤曾在日本留學兩年,認識不少藝壇的創作者,心想是熟人閒聊,戴方嵐於是不打擾,先去檢查會場他的作品展示區。
在碩大的展覽場瀏覽一圈,戴方嵐眼尖地發現一件懸吊著的小型作品掛錯了上下位置。
這件鑲在立體畫框內的抽像作品其實上不對稱,即使看過照片的工作人員仍可能會不慎掛反了,唯有對他作品瞭解透澈的她,一眼便看出失誤。
她忙叫喚工作人員過來更正,用英文溝通了數句,對方似懂非懂,她要對方搬來工作梯,穿著高跟鞋的她直接便踩上梯子,爬到兩公尺高的階梯處,動手欲將上下掛反的畫框拆下掛正。
工作人員沒料到穿著窄裙的她竟會迅速便爬上梯子高處,急忙扶著梯子一邊,抬頭對她說道已明白意思請她下來,讓他上去重弄便可以。
戴方嵐伸手想自己來,之前為他在國內辦展覽,覺得擺飾不當她便自己動手調整。
只是上方懸吊畫框的掛畫線與掛畫鉤卻無法輕易拆解,她身體不禁再往前略探,一時忘了改注意安全性問題。
突地,她鞋跟踩滑踏空,身體往後一仰,底下的工作人員驚叫一聲,慌忙伸手要捉住摔落的她。
千鈞一髮之際,工作人員捉住她一隻手臂,而她另一手也捉住梯子一角,緩住直接落地的衝擊,但膝蓋卻擦撞上工作梯,還扭傷了左腳踝。
「痛……」戴方嵐蹲扶在地,擰眉神情痛苦。
「沒事吧?受傷了嗎?」工作人員被驚嚇到,慌忙喊叫其他人過來幫忙。
吵雜的叫嚷聲讓在另一邊展區和人交談的闕井澤聞言一驚,聽到有個女人受傷而他抬頭卻不見戴方嵐的蹤影,他於是快步走過來觀看。
見到工作梯旁蹲扶在地的戴方嵐,他內心一震,慌忙跑向她緊張不已。
「小嵐!怎麼了?」他彎身想扶起她,她還未開口,一旁的工作人員已用日文和他解釋一番。
「摔到哪裡?哪裡不舒服?你為什麼要自己爬工作梯?」闕井澤心跳狂亂,她發生意外令他惶恐萬分。
「腳……好像扭到了。」她輕聲道。試圖要扶住梯子站起身,他卻直接打橫將她抱了起來。
「快叫救護車!」他用日文叫嚷著,音量比方纔的工作人員還大聲、還驚慌。
「闕先生,放我下來,我只是被嚇到,沒那麼嚴重……」被他抱著的戴方嵐既尷尬又害羞,現場所有的人全都圍上前注目關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