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文 / 寄秋
所以他只好硬著頭皮往下干,趁易勳忙著籌備婚禮的時間,把公司內外搞得烏煙瘴氣,滿足養父的要求。
「誰要有耐心?你們孤男寡女窩在會計室幹什麼?」
做賊怕被活逮,偷情就忌心虛,偏偏他們兩樣都做了,所以特別恐慌,一聽到易勳那冷冽駭人的低沉嗓音,不由自主地嚇縮成一團。
「我……我們沒幹什麼壞事,只是在討論……呃,公司的旅遊預算。」
易清臉漲紅,呼吸急促,他很小心地移動身體,擋住身後的電腦螢幕。
明明白白的犯罪證據全在上頭,他連一個小框框都不能被人瞧見,要是讓人逮個正著,他這一輩子也就完了,還有吃不完的牢飯。
「誰說你幹壞事來著,幹麼這麼緊張,我和大老闆不過是來送喜帖,順便讓各部門嘗嘗我們的喜餅和喜糖。」岳筱曦俏皮地探出頭,手中捧著幾盒喜餅和喜糖盒子,證明所言不虛。
她的出現雖讓人鬆了口氣,但也不敢掉以輕心,她身邊的男人就是一大威脅。
「我……我沒緊張,是剛才咖啡喝得太急,燙了舌頭。」極力要掩蓋罪證,易清用大手蓋住開出的支票。
「噢!那一定很痛,快含顆糖果甜甜舌,一會就不痛了。」她放下手上所有的糖餅,挑出一顆包著奶油的酒釀巧克力。
「我不吃糖……」他根本不敢離開現在站立的位置,冷汗暗流。
岳筱曦慇勤得相當可疑,不顧他的婉拒,非要拆開包裝紙。「吃吃看,甜而不膩,香濃可口,我跑了好多家喜餅門市才挑中這幾款。」
「不用了,我……」
她硬塞。
「好吃吧?是不是入口即化?我就愛這口味……啊!你在玩股票呀!這些數字是哪一家上市公司?我對電腦一竅不通,你來教教我……」哇!胃口真大,一下掏空這麼多錢。
「我不是……」硬被擠開的易清急得快眼前一片黑,背後全濕了。
好東西要跟好朋友分享,好戲要開鑼了。「勳,你快來幫我瞧瞧,要買哪一支股票才會跟你一樣有錢。」
她一喊,有兩個人同時腿軟,當下在心裡念著:完了、完了,全都完了。
「你那點小錢買再多股票也不可能跟我一樣富有,你還是乖乖地花我的錢……」驀地,他的聲音消失了,目光如炬地盯著閃著螢光的畫面。
空氣在一瞬間凝結了。
中央空調的運轉聲在此時顯得異常清晰。
砰地,有重物落地聲。
站不住腳的易清跌落在一旁的文件箱上,面露死白,驚恐地睜大雙眼。
很慢,很慢的,像慢動作重播,其實只有短短的幾秒鐘,面色冷厲的易勳緩緩回過頭,黑眸冰寒地瞪著全身打顫的易清。
「說,這是怎麼一回事?」
「我、我是……呃,缺錢……所以……拿了一點……」他牙齒直打顫,無法完整的說完一句話。
「拿了一點?」他聲音更低,讓人心口發涼。
「我會……會還……不要……報警。」他越說越小聲,幾乎難以聽聞。
「是誰主使你的?」以他那點積蓄,再過五十年也還不了。
「是,是……是我自己……」他打死也不敢供出幕後那人。
易清太清楚,一旦他供出易祖霖,不但平時在易氏企業作威作福的日子從此終結,失去對方信任的他,再無任何榮華富貴可享。
可是他不說,一肩扛起,易勳同樣不會輕饒他,狠絕的手段較之其父,有過之而無不及。
一邊是吃人老虎,一邊是張大嘴的鱷魚,兩邊不討好的他,進退維谷。
「憑你也敢掏空公司,資產轉移,你有這個膽子嗎?」易勳聲色俱厲地逼近,臉上揚散懾人寒冽。
「我……我……」他雙肩頹然一垂,死灰著一張臉。
其實他哪知道這是易勳布下的局,利用婚禮給人機會作亂。
像是他突然訂了大批的原物料,專接國外的訂單,頻繁出差的次數接近一位高級幹部一年的總和,還與公司的會計走得很近,資金需求驟增等。
這些全在易勳掌控中,他派人監視易清的一舉一動,包括他和誰碰頭,公司裡有誰是他的內應,他全瞭然於心。
而他則以逸待勞的等著甕中捉鱉,在確定易清和會計林雅慧私下匯款到虛設的人頭公司時,他便和岳筱曦以送喜餅的名義現身,當場逮到他私吞公款。
但是,這只是開頭而已。
「哎呀!發生什麼事?小叔怎麼嚇得面無血色,我們剛才不是在談股票嗎?」
假意訝異的岳筱曦跳了出來,拉著來婚夫的手直追問。
他繃著臉,冷言,「易清涉嫌掏空公司資產,要讓公司無資金周轉。」
「涉嫌而已嘛!又不是真的搞垮公司,你那麼有錢,拿一點代墊有什麼關係,都是一家人。」一家人才好明算帳。
聽到岳筱曦口氣輕快地替他說情,似乎對他的惡劣作為不當一回事,易清感激地投以一眼。
「你知道他拿了多少嗎?根本不是我說了算的小錢,如果董事會一追查下來,我也會受連帶處分。」他喝斥不知輕重的婦道人家。
「什麼?有這麼嚴重?」她吃驚地膛大眼,轉過身扶起虛軟無力的易清。「小叔,你也太糊塗了,怎麼會挖自家牆角呢?讓我想幫你都不成。」
「我也不想……」他幽幽地吐出,神情因絕望而渙散。
「勳,不能想個法子讓他開脫嗎?我想他下次一定不敢了。」也沒有下次了,他等著被掃地出門吧!
易勳輕哼地凜著臉,說出最殘酷的字眼。「依法處理,絕不寬貸。」
「……」易清整個人癱軟,幾乎快哭出聲。
「法律不外乎人情嘛!辦法是人想出來的,自家人何必做得太絕,給他一個自新的機會啦!」她撒著嬌,拉著他的手直晃。
「種什麼因,得什麼果,無人情可講。」他表現得冷酷無情,毫無通融的餘地。
岳筱曦裝出苦惱的樣子,不知該幫誰。「這樣好了,條件交換嘛!小叔提供一個令勳感到滿意的內線消息,那勳就別再追究此事,讓一切和平落幕。」
她一說完,易勳立刻發出不屑的嗤哼,「他身上有什麼是我想知道的事,馬上報警,讓警方介入調查……」
「等一下、等一下,我有一件事可以和你做交易。」像是絕地逢生,易清忽地跳起來。
「你?」他一臉蔑視,但心底狂跳不己。
「是的,我曉得易璇在哪裡。」這是他唯一的王牌,不能不用。
「小璇?」
「她就在……」
易清很清楚以易祖霖的個性不可能救他,而他又不想吃上官司,唯有供出易璇的下落做為條件交換,易勳才可能放過他。
第8章(2)
「小璇?」
這是一個皮膚白皙的清麗女孩,因為少受日曬的緣故,細緻肌膚幾乎是透明的白,隱約可見流動的微血管,毛細孔細得幾乎看不見。
但是看得出她被照顧得很好,髮質黑亮柔順,五官精緻得像個洋娃娃,身形纖細但臉頰豐腴,唇瓣紅得像現采櫻桃。
唯獨沒有笑容,神色冰冷得像雪國公主,她靜默地倚坐窗邊看書,自成一個沒人進得去的小世界。
乍見屋裡多了幾名闖入者時,她只是微微訝異,抬起淡漠的眼神斜睨,似乎不解他們為何可以進到屋子。
直到其中一人的面容映入眼中,她才有一絲人的反應,眼眶蓄淚地輕啟櫻唇。
「你是……大哥?」
兄妹相見,沒有感人肺腑的擁抱情景,僅是互相凝視著,有激動、有歡喜,有說不出的想念,眼中淚光浮動,幾難自持。
環境將他們磨成冷然性情,即使心中熱浪翻滾,兩人仍拘謹地不敢靠近彼此,就在原地看著對方。
「是的,我是大哥,你這些年過得好嗎?他有沒有逼你做不想做的事?」他的妹妹……那個用軟嫩童音喊他哥哥的小璇。
易璇知道他口中的「他」指的是誰,澀然搖頭。「除了不能像正常人一樣上學、交朋友、和家人住在一起,他並未虧待我。」
老實說,他對她還算不錯,有三個傭人、一個管家照顧她,吃、穿、用有人服侍,女孩家的一些小玩意、保養品也一應俱全,從未有過物質上的匱乏。
她唯一欠缺的是自由,不論走到哪裡都有兩名保鑣隨侍在側,而她走最遠的地方是三十公尺外的人造森林。
「是大哥無能,沒能讓你像一般人生活。」他虧欠她太多。
要不是他天譴的能力,那個人也不會軟禁她,讓她如同籠中鳥,失去很多青春年華和快樂,她被他拖累了。
易勳十分自責,他認為全是自己的錯,要是當年他能忍住不說,母親現今仍健在,妹妹會像同年齡的女孩子談戀愛,有幾個知心朋友,做任何她想做的事。
「不是你的錯,不要再怪罪自己,是命運捉弄人,給了我們嚴苛的考驗。」易璇說著相當有哲理的話,眼神卻是怯生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