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寄秋
既然是整人,幹麼整到自己,針對他就好了。
「岳筱曦,你講不講理……」真是吃定他了,為所欲為,只因他說了一句「不喜歡她」,她動不動就把喜歡兩字掛在嘴邊,用來刺激他。
突起的大笑聲打斷小倆口的「打情罵俏」,驀地一怔的易勳瞬間面冷如霜,收起惱怒神情,恢復生人勿近的淡漠。
其實他心裡在懊惱著,居然忘了仇人就在眼前,他還被個女人牽羞鼻子走,全然忘我的和她口角爭鋒,疏於防備。
他並不想讓易祖霖看到他趨於人性的這一面,雖然他不認為有何不同,他仍是冷血絕情的易勳,可是他和小曦的相處是極私人的,屬於個人隱私,他不願分享。
分享?為什麼這兩個字會突然鑽進他腦中?
不容多想,沉厚的聲音揚起。
「看來你們是真的要走入婚姻,感情真好。」易祖霖眼中閃著令人不舒服的詭光。
「我不是你,將終身大事看成兒戲。」他只問有沒有利用價值,從不在乎有誰因此受到傷害。
「我前後也不過結三次婚,需要大聲撻伐嗎?」易祖霖不以為然。
他的第一任妻子是財團千金,他費盡心思將她拐上手,再侵佔岳父家的資產,一夕致富,成了小有名聲的企業家。
而當知道易勳的賺錢能力後,他不念舊情的甩了元配,迎娶劉芋芊為第二任妻子。
不過他目前的妻室並非易清的母親,而是年僅二十八歲的行銷公關,她外貌姣好,身材高挑,是一流大學的高材生,被他用五億台幣買下。
他喜歡美女是眾所皆知的事,而且年齡往下修,即使他已經一把年紀了,家有嫩妻,外頭包養的女人只多不少,最年輕的二十歲不到,是在學中的女大學生。
「夠多了,你娶她們的目的是為了滿足自己的私慾。」如果不是他的自私,他被金錢迷惑的母親也不會汲汲於名份,導致抑鬱而終。
最討厭別人說教的易祖霖冷起臉。「你不想結這個婚了嗎?還是我對你太寬容了,你想爬到我頭上?」
掌控欲強的他無法忍受兒子的不順從,他早察覺他有異心,只是礙於自己手中握有一枚活棋而不敢表現得太明顯。
不過他別想有羽翼長豐的機會,他會一根一根拔掉他翅膀上的毛,讓他空有雙翼卻飛不高。
陰狠的深色瞳眸中暗藏狡笑。
黑眸瞇了一半,跳動著怒火。「我沒那個意思,我們的婚禮會如期舉行。」
這是他挖好的洞,等人往下跳。
「你打算請長假?」乖乖聽話,不要妄想在他眼皮底下搞鬼。
「是的。」已經請了。
「多久?」易祖霖在琢磨著。
「三個月。」夠他們動手腳了。
「三個月……」他暗自思忖,手指敲著茶几,腦子快速轉動。
「你出不出席並不重要,我只是盡告知的義務。」這一步跨出後,已沒有回頭路。
易祖霖將眉挑高,露出令人作嘔的溫笑。「兒子結婚是喜事,我怎麼可能不到場,尤其你娶的是這麼可愛的小女人。」
他心生警覺。「我會把公司交給幾個信得過的幹部,營收方面不成問題。」
易祖霖極度愛錢,易勳利用這一點,讓他的注意力從岳筱曦身上移開。
果不其然,一聽到照樣有錢進帳,易祖霖貪婪的眼睛倏地發亮,錢還沒到手就想著如何享用,不在乎那是別人花了多少心血所累積的。
「既然運作正常,你就安心地辦你的婚事,改天我挑份大禮送給未來的媳婦。」鞭子和糖雙管齊下,收買人心。
「不必費心,她要的一切我都會買給她。」易勳一口回絕,不接受他的饋贈。
「我的一番小小心意,你敢拒收?」他冷笑的臉孔一轉,看向另一人。「媳婦呀!你可別學他的反骨,乖一點才會受人疼愛。」
「我知道,爸,我比他會做人。」這是他比不上的,也是她最大的優點。
岳筱曦笑得好甜美,眼角、嘴角都笑彎了,笑瞇瞇的像真要嫁人的新娘子,一臉喜氣和幸福,而且巴不得讓人知曉她結這個婚有多快樂。
更難能可貴的是,她似乎有點「遲鈍」,看不出兩個男人之間的暗潮洶湧,兀自甜蜜地偎在未婚夫肩頭,好不滿足。
這點讓易祖霖非常滿意,他望著兩人始終交握的手心,冷唇微微揚高。
是該行動了,時間到了。
易勳與岳筱曦毫不生疏的互動,小倆口的眼神交會和不經意流露的親暱舉動,讓他尤為放心。他們是真的要結婚了,不是空穴來風。
第7章(2)
「小曦,肚子餓了吧!前面有間餐館,我們……」
易勳自說自話了老半天,一轉身,身後的女人並未跟上來,反倒是蹲了下來,拿著相機對停在樹葉上的星點褐瓢蟲取景。
他很不習慣她的冷淡,少了她快如子彈的聒噪聲,他的胸口像是遺失了什麼,空蕩蕩的,感覺有一點點失落和……寂寞。
這讓習慣掌控大局的他難以適應,尤其是她熱切的視線不再跟著他時,他第一次感到心煩意躁,難受的很想朝天大吼。
十五年來,一直主動接近他的人兒不再繞著他打轉,忽然間,心口湧上一陣寒意。萬一她從他的生命中消失,那他該上哪兒找尋她?
頭一次,易勳心裡有了恐慌。
這也是他在投入仇恨之餘,逼自己不得不去省思的問題。為什麼他會特別害怕失去她,而且見不到她的笑容會心情煩躁?
想了又想,反覆地思索答案,黑霧一般的謎團始終在原地盤旋。
驀地,岳筱曦因為拍下一張好照片而展露笑靨,怔愕當場的易勳猛然一震,那抹不帶城府的純淨笑意狠狠撞進心窩,迷霧盡散,他頓然明白了無法排除的焦慮是什麼,原來是——
他喜歡她。
「小曦,我……」
拉不下臉道歉的男人支支吾吾,欲言又止的說不出心中驚人的發現。他先前說的話太傷人了,她怎麼可能輕易原諒他?
這是他懂事以來,第一回手足無措,不知該說什麼或做什麼,面頰發燙地有些沉不住氣,又不想太急躁,讓她知道他有多在意她。
小男生的矛盾心情,像初戀,酸酸甘甘的,舉步維艱又難以啟齒,徘徊在沒有方向的十字路口,左轉或右彎都為難。
「你擋到我的光,站遠點。」岳筱曦沒好臉色的一喝,口氣跟他一樣冷冰冰。
他重重垮下喪氣的肩,苦笑的退後兩步。「我想我們都快結婚了,該找些時間培養感情。」循序漸進,至少比較不尷尬。
「培養個屁啦!十五年都養不出一株豆芽來,你還窮攪和什麼勁。」哼,知道她的好了,開始後悔沒早一步示愛了吧!
用乾草玩小蟲的女人故意不看他,好像他不如一隻蟲,引不起她絲毫興趣。
「『喜歡』是一種化學作用,它隨時在變化,也許它只是少了一些燃煤。」他語帶暗示,表示他的心如化學方程式,悄悄地有了變動。
「你忘了呀!我的化學成績很爛,每次都低空掠過,連鎂、鋁、錫也背不住。」拿她最差的科目做比擬,他存心和她過不去是不是。
「你的反應別太直接,我的意思是不討厭也有可能是喜歡,也許我一直沒發現我對你……呃,是那種感覺。」話到嘴邊,他還是沒能確實傳達。
岳筱曦因他的吞吞吐吐,勉強施捨了一眼。「放心,那個人絕對不會是你,你一向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別的事物混淆不了你。」
「人是會變的。」他急著解釋。
「你再怎麼變還是你,你不需要別人喜歡你,反正人是可以利用來利用去。你幹麼想太多,自尋煩惱,沒有朋友你也活得下去。」她壞心地用他以前說過的話刺他一下,讓他知曉滿腔熱血被澆熄的感受。
她岳筱曦向來有仇必報,他一旦得罪她,接下來的日子別想過得舒舒服服。
易勳有種自打嘴巴的澀然。「我不是聖人,也有考慮不周詳的時候。」
「那又怎樣,你現在想說你喜歡我嗎?」如果他夠有種,說不定她會給他點甜頭吃。
「我……我……」望著她仰起的美麗嬌顏,他口乾舌燥地只想吻住她誘人嫣唇,恣意蹂躪。
「你什麼?」一個「我」字要拖多久呀!她等得快不耐煩了。
「我喜……我……我想吻你。」他根本控制不住心底的渴望,身隨意動。
岳筱曦快被他氣炸了,完全不給他機會靠近,就在他俯下身快貼近唇瓣時,她使出岳家拳法頂向他下顎,用力一推。
一點誠意都沒有就想吻她,他當她是什麼人,阻街女郎呀!還是隨傳隨到的應召女。
對於他的感情遲鈍,她能體諒,誰讓他天生少根情感神經,後天又失調,因此開竅慢是人之常情,要讓猴子學會穿衣,也需要一點技巧。
可是別得寸進尺,唯我獨尊。給人一巴掌後還要人家笑臉以待,他不是把女人看得太廉價,便是無視情感的交流,以為愛情能由他往磅秤上一丟,論斤估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