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唐茵
珠玉閣位於青龍城大街正中央,店內十分寬敞明亮,一走進來,擺在最外頭的就是姑娘家最愛的首飾,有耳墜、金簪、玉釵、金步搖、梳篦、銀梳、玉鐲、玉珮、玉環、香囊、水晶……等;中間則擺放供人收藏賞玩的白玉觀音、木雕、如意貔貅、各式陶藝……
當然,賣得最好的就是由裴家三位小姐親手做的香囊、耳墜、手練及各式珠串了。
此刻,裴琥珀站在一幅「猛虎出山」的刻畫前,欣賞著那每一筆利落細膩的刻工,將老虎的神韻刻畫得栩栩如生。「香香,這一福刻畫是打哪來的?」
「少爺,是一位小姑娘拿來寄賣的。」香香招呼完客人,笑得一臉燦爛的來到她最仰慕的少爺身旁。
少爺不僅僅是青龍城最受女人歡迎的人,而且還是不論老少;他對人始終笑口常開、風趣健談,就連待她們這些下人也是客氣有禮,難怪在裴府工作的丫鬟們總是羨煞旁人了。
「我不記得有答應過可以讓人在店裡寄賣物品。」裴琥珀搓著下顎,目光仍是不離刻畫,低沉的語氣裡透著一絲不悅。
「是三小姐答應的。有一次,三小姐正好來店裡,剛好那位小姑娘拿了一幅刻畫來,問店裡是否可以寄賣。三小姐看那刻畫的刻工不俗,就答應了下來,說好每賣一幅就二八分帳。」香香照實說。
裴琥珀沉吟了會。珊瑚的眼光倒是不錯,店裡掛著一幅刻畫,不但不會顯得格格不入,反而更添風雅。既然不會造成店內的麻煩,那麼予人方便倒也無妨。
「店裡是何時開始受托寄賣的?為何我直到現在才發現?」他每日停留在珠玉閣的時間並不短,卻直到現在才發現。
「也難怪少爺沒發現了。半個月前才開始寄賣第一幅刻畫,剛掛上去沒多久就被買走了。方纔那位寄賣的小姑娘又來了,拿了銀兩,交了刻畫才剛離開的。」香香笑著解釋。
「那位小姑娘可是一身青衫布裙,頭上綁著雙髻?」裴琥珀再問。
「沒錯。少爺方才見過那位小姑娘了嗎?」
香香的話證實了裴琥珀心底的猜測——曲玲瓏在茶樓裡等候著丫鬟寄賣刻畫回來。難不成眼前這幅「猛虎出山」刻畫是出自曲玲瓏之手?若真如此,這位曲大小姐倒是才藝不俗,一點也不輸給家中的三個妹妹。
「裴少爺,這幅刻畫怎麼賣?」一名客人站在他身後,已注意這幅畫許久了。
「許老爺您要買這幅刻畫?」裴琥珀轉身認出客人的身份,印象中這位許老爺十分喜歡收藏珍品。
「是啊!這隻老虎刻畫得十分傳神,我愈看愈是滿意。到底出價多少?」許老爺再問。
「十兩銀子。」香香開心地回答。太好了!果然不出她所料,很快就又賣出去了。
許老爺掏出銀子遞給香香,香香動作利落地將刻畫捲好,繫上紅繩交給他,恭送他離開。
「香香,要是那位寄賣的小姑娘再來,記得留下她,我有事要問她。」裴琥珀沉吟了會交代。
「好的。」香香只當他對寄畫的人感到好奇,也沒多問什麼。
「曲家的四位小姐最近是否還常來我們店裡購買首飾?」裴琥珀狀似不經意地問,眼睛端詳著一隻翠玉耳墜,腦海裡想的卻是曲玲瓏的耳墜,那一看就知十分平實廉價。
「有啊!曲二小姐上回來沒遇上你,還直抱怨呢。」香香提到來人,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想到上回那位曲二小姐和三小姐兩人直巴著少爺不放,要少爺親自介紹耳墜和玉簪;還有曲四小姐和五小姐也是。這四個姊妹真不愧是一家人,驕縱跋扈,全都厚顏得很。四人明顯一副想貼上少爺的模樣,一點姑娘家的矜持都沒有。
聽香香這麼一說,裴琥珀倒是想了起來,那四人每回到店裡,總是出手闊綽,身上皆佩戴珠玉閣的飾品;與她們的大姊相比,倒顯得曲玲瓏寒傖多了。
「曲大小姐難道從來沒有光顧過我們珠玉閣嗎?」
香香想了下。「倒真是沒見過,不知道她生得是什麼模樣?」不過不用想也猜得到,同是一家姊妹,應該也好不到哪裡去的。
「是嗎?」看來曲玲瓏果然與她的四個妹妹不同。
「少爺,你為什麼會突然對曲家的五位小姐感到好奇呢?」平時少爺可不曾對哪位客人這麼好奇過。
「沒什麼,只是發現了一些有趣的事情而已。我去一趟琢金鋪,有事去那裡找我。」裴琥珀雙手負於後,往外走了出去。
「少爺怎麼會突然對曲家五位小姐感到好奇起來?該不會是……不會的……」想到曲家四位小姐嬌蠻無禮的模樣,她相信少爺的眼光不可能那麼低俗。
眼見又有客人踏入店裡,香香連忙收回心神,俏臉上揚起一抹燦笑,開心地上前招呼,將剛才的念頭甩到腦後。
第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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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雨綿綿,徐風中帶著一絲冷意,透過微敞的窗欞吹進暖和的室內。
「哈啾。」
曲玲瓏打了聲噴嚏,嬌軀微顫,秀眉微擰,望著窗外下個不停的綿綿細雨,只覺得擾人。重新拿起刻刀,刻著面前一幅「春暖花開」圖,暗忖這幅刻畫大約再三天就可以完成了。
「大小姐,不好了!四位夫人和四位小姐在大廳等妳,要妳馬上過去!」明珠一臉慌張,來不及敲門,便直接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曲玲瓏放下刻刀,沉吟了會,看來該來的是避不了了。
「大小姐,她們一定是為了妳每月減少她們的花用,要找妳麻煩的,這下可怎麼辦好呢?」明珠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就怕大小姐這麼一去,會被她們生吞活剝。
「不用擔心。早在我決定這麼做時,心裡就有準備了。」曲玲瓏先將桌面上未完成的刻畫仔細收好,再從桌下的暗格裡取出幾本賬冊來,這才走出房門。
「大小姐,外面冷得很,妳好歹再多加件披風吧!」明珠急忙從衣櫃裡拿出一件紅色披風,追了上去。
兩人一前一後來到大廳。曲玲瓏雙眸掃過大廳裡或坐或站的八人,表面上不動聲色,實則在心底苦歎。有這樣的家人,也難怪娘親寧願放下一切,選擇長伴青燈了。
「玲瓏,妳來得正好。妳倒是說說看,為什麼妳要擅自縮減大家每月的花用?」二娘臉色不善地逼問著她。若非老爺堅持這丫頭掌管家裡的賬房,她也不用在這裡看這臭丫頭的臉色。
「是啊!玲瓏,妳這一縮減,大家每月的花用少了快一半,妳叫我們怎麼過活啊!」三娘的臉色也好不到哪裡去,一雙勢利的眼直瞪著她。
她一向看這丫頭不順眼;那一雙眼像極了她娘,彷若什麼都知道,卻又什麼都不說。就算她娘是書香世家千金出身又如何?還不是得不到老爺的疼愛,不然又怎麼會多納四房妾呢?若非老爺對她心中有愧,又怎會讓她掌管賬房,還讓她們四姐妹看這臭丫頭臉色過日子,真是氣煞人也!
「二娘、三娘,妳們大家先別激動,這是府裡的賬冊,妳們自己看看吧,就可以知道我為何要縮減大家的花用了。」曲玲瓏也不多作解釋,直接將賬冊交給她們輪流看。二娘翻了翻賬冊,這一細看,臉色愈來愈沉重。三娘、四娘、五娘三人也各拿一本,看過之後,臉色也好看不到哪裡去。
「家裡不是還有幾塊地租給佃農嗎?」二娘怎麼也沒想到家裡竟沒剩多少銀兩,跟幾年前的風光簡直不可同日而語。
「沒錯。但光靠那些租金也是沒多少收入,現在家裡用的銀兩都是靠爹幾年前經商獲利剩餘的。不過,這幾年來我們的店舖沒賺到什麼錢,加上府裡開銷太過驚人,光顧珠玉閣的次數太多,讓我不得不縮減大家的花用。」曲玲瓏清冷的目光掃過在場的八人,意有所指。若再讓她們這樣毫無節制地花下去,家敗之日,不遠矣。
眾人一聽,啞口無言。在座的八人皆是珠玉閣的常客,珠玉閣的首飾可是眾家女眷聚在一起時最愛拿來相互比較的,若是行頭少了,那面子可就掛不住了,所以就算一條南洋珍珠項練要價三十兩,她們花錢也是不手軟的。
「既然四位姨娘和妹妹們都明白了,為了不讓這個家被掏空,也只有請大家節省一點度日了。還有,爹那邊由我負責去說。」她爹每日流連青樓酒肆,揮霍度日,也是造成府裡銀兩大量流失的原因。
曲玲瓏示意明珠上前收回賬冊,朝眾人優雅地福了下身,也不再多留,偕同明珠從容地離開。
曲玲瓏這一走,眾人臉色各異,二娘率先站了起來,心下已有了決定。
「看來我們四人可得盡快將女兒給嫁出去才行。」必須趁曲府目前表面仍風光時,趕緊將女兒嫁給好人家,免得到時候落得乏人問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