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搏娶

第18頁 文 / 蔡小雀

    她毫不留情的字字句句當頭重擊而來,談翠環臉色變得越發蒼白,身子搖搖欲墜。

    談翠環瞪著她,滿心羞憤和積壓多年的嫉妒恨意再也抑制不住,顫抖著尖聲道:「你別以為自己這輩子都能這麼稱心如意,把所有人都踩在腳下……總有一天……你會失去一切,一無所有……總有一天,你會淪落到比我還不如!」

    「你這是在咒我嗎?」談瓔珞無故打了個寒顫,隨即火大了。「翠姐姐,是你自己上門來找侮辱,你還好意思咒我?你就不怕我回去跟二叔叔告狀?」

    「我還怕什麼?」談翠環銀牙一咬,滿眼悲憤。「反正在談家,我不過就是個多餘的,誰都瞧不起我。談堂兩家結親,明明我就比你年長,偏偏他娶的還是你……現下大娘逮著這個機會,還會讓我好過嗎?左右是個死,我還有什麼好怕的?你告狀去,最好叫我爹打死我這個娼妓的女兒,這樣大家落得乾淨快活!」

    談瓔珞愣愣地望著堂姐哭著跑走,不知怎的,滿腹氣憤頓時也不見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深深不安的愧疚和難過。

    是啊,她自己集眾人和相公的萬千寵愛於一身,可翠姐姐什麼都沒有。就算她嫉妒氣惱翠姐姐的癡心妄想,可是這樣待她,是不是也太過分了點?

    「可明明是翠姐姐的錯啊……」她一臉悵然。

    只是她從不知道,原來翠姐姐竟是這麼的恨她?

    西涼

    漢朝伏波將軍馬援曾日:「行天莫如龍,行地莫如馬,馬者,甲兵之本,國之大用。」

    天下名馬舉凡伊犁、大宛、西涼者,如何培育出最優良極品馬種,是各牧場世世代代以來不傳之秘。

    徐東家和秦掌櫃在西涼逗留了三個多月,早早便相中了幾處馳名天下的牧場,想大舉吞吃下所有強壯俊昂的良駒。

    可西涼好馬人人覬覦,談徐兩家聯手共集資七十萬兩來爭作西涼馬的霸盤,放眼全涼州各大小馬販子,誰人敢與之爭鋒?

    徐東家料定,那些馬販就算有那個膽子,也沒那個銀子,這一注,他們談徐二家是獨霸市場,穩賺不賠了。

    可是萬萬沒想到,原本平靜的馬市卻異常波動,好似不只他們有朝廷兵部的內幕消息,因為這兩三個月來,原本一匹三十五兩銀子的駿馬如今被炒作到四十五兩,而且還有往上增加的趨勢。

    「不能再拖了!再這麼拖下去,我們帶來的銀子恐怕不夠。」秦掌櫃緊張地道。

    「原先我還以為這些奸險的牧場主是想漫天要價,坐地還錢,明擺著就是想海削我們一筆。」徐東家一臉懊惱,氣憤道:「才想著要把行情冷他一冷,沒想到居然真有人跟我們競標喊價。可惡!那些馬販子必定是聯合起來要對付我們!」

    「徐東家,這筆生意當初是您老對我們家二爺拍胸口保證過,立馬可以速賺速拿的。」秦掌櫃急得一頭汗,不滿地埋怨道:「我們家二爺還為此不知在兵部那些老爺身上砸下了多少銀子,這才得到的機密消息,可以及時抓住這大好良機。可是現在被這麼一耽擱,您瞧,這下子可怎生收拾?」

    「行了行了,就當我老徐錯估形勢了不行?」徐東家不悅地睨了他一眼,皺眉道:「怎麼說涼州我也比你熟識,那些牧場主雖然愛錢,還是不敢不給我徐老闆三分面子……這樣吧,我立時下帖子,今晚在全涼州最大的珍珠酒樓大擺盛宴邀他們統統來,酒酣耳熱之際,席上我便宣佈五十兩銀子一匹,不分良劣馬,全盤都吃下。」

    「不分良劣?」秦掌櫃傻眼了。

    「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我打聽過了,這些人個個以自己的牧馬場為榮,面子上最是要強,手下培育出的、真正上不了檯面的劣質馬,十匹裡也佔了三匹。你想想,咱們只要用買兩成劣馬的成本去換來那八成的優良駿馬,又能解決了牧馬主們的麻煩,還怕他們不感激咱們這份情嗎?這筆帳,怎麼著都划算吧?」

    「這——」秦掌櫃恍然,面色逐漸明朗。「徐東家此計甚妙!」

    「好說好說。」徐東家傲然地哼了一聲,顯是對他方纔的責難猶記恨在心。

    「總之,是不會讓秦大掌櫃難回去向你家東家交代的!」

    「呃,徐東家,您大人不計小人過,就饒了小人見識短淺之罪吧。」秦掌櫃笑得好尷尬。

    徐東家正想狠狠數落他一番,卻見出去跑腿打探的夥計大驚失色地匆匆跑了進來。

    「東家,不好了,不好了呀!聽說涼州牧馬主們剛剛都收到了請帖,今晚要到珍珠灑樓去赴咱們敵手的宴啦!」

    「什麼?」徐東家倏地站了起來,一張臉漲得通紅,大聲咆哮。

    秦掌櫃頓時也面色大變。

    「而且聽說價錢已經喊到八十五兩一匹了,良劣不論。東家,咱們是不是就此認輸——」

    「認什麼輸?」徐東家氣得青筋直冒。「要是輸給了那一干子烏合之眾,我徐富貴往後還有什麼臉皮子來這涼州做買賣?」

    「徐東家,那怎麼辦?咱們該搶先一步嗎?可這八十兩……」

    「這一注誰輸誰贏,勝負還猶未可知呢!」徐東家怒極冷笑。

    「可對方出的價錢實在是……」

    「現在已是最後關頭,不拚個魚死網破也不行了。」徐東家老臉一沉,立時下定決心,「咱們馬上邀宴中午,一百兩銀子一匹,一舉徹底了結!我看還有誰敢同我徐談二家爭這個霸盤?」

    「一百兩銀子?這、這……徐東家,您可要再三思啊。」秦掌櫃頓時嚇住,話說得結結巴巴。「這後頭牽扯的干係可大了,不、不好這麼衝動……」

    「再耗下去,遲早這筆買賣就得拱手讓人,咱們徐談二家從此在這涼州更成一大笑話了!」徐東家是殺紅了眼了。「你說呢?」

    秦掌櫃臉一陣紅一陣青,內心交戰掙扎萬分,最後想到萬一買賣泡湯,他回談家之後必定會遭殃。

    依老爺們的脾氣,說不定當場就叫他捲鋪蓋回家!

    「好吧!」秦掌櫃終於一咬牙,同意道,「就依徐東家說的辦!」

    西涼,刮起了漫天風沙。

    有人一貫談笑用兵,有人注定血流成河。

    第9章()

    談瓔珞正親自挑紅豆子,口裡哼著曲兒,心情好不愉快。

    日前無意間聽見相公說喜歡喝紅豆湯,她便留上了心,今兒一早就叫丫頭出門去買了一升的紅豆回來,又唯恐店家賣的不乾淨,好的壞的統統混作一堆,所以她乾脆自個兒仔仔細細地——挑過,把那些看起來乾癟的、太小的、碰壞了角的紅豆去除。

    這麼大費周章的,就是想熬出一鍋又漂亮又好吃的紅豆湯,好博得他的歡喜稱讚。

    「真希望相公快點兒回來。」她滿頰暈染著甜蜜蜜的紅暈,邊挑邊自言白語,「這趟到蘇州談生意,應該不會耗去他太多時間吧?」

    爹爹也真是的,還真的全把生意上的事兒都丟給了相公處理,他老人家卻是自個兒蹺著二郎腿在家裡收錢算銀子,害得她家相公這陣子來,裡裡外外忙得瘦了一大圈兒。

    「聽說紅豆補血、滋養元氣,」她越想越發興匆匆。「那我得多煮幾鍋,好好幫他補一補。」

    「小、小姐……」蕊兒遲疑地蹭進花廳,吞吞吐吐的。

    「又怎麼了?」興致被打斷,談瓔珞不高興地抬眼瞅她,「不是讓你們幾個哪邊涼快哪邊去了嗎?是覺得不夠清閒,還是嫌缺茶少點心了嗎?」

    「不不不,不是這樣的,奴婢不敢……」蕊兒嚇得忙搖手否認。「只是、只是……大少爺屋裡那個被收用了的大丫頭春兒,來求見小姐,請小姐千萬得回去救救大少爺!」

    「我大哥哥怎麼了?」她立刻站了起來。

    「聽說大少爺被老爺命人綁到了祠堂去,說要執行家法呢!」

    執行家法……一記記沉重碎骨的可怕粗棍落下……鮮血飛淺……

    她眼前一黑——

    「小姐!小姐,你怎麼了?」蕊兒急急扶住她軟倒的身子,驚呼道。

    談瓔珞這才發覺自己意識空白了一瞬,雙膝軟癱如泥,身子莫名其妙顫抖如篩。

    「在……祠堂?」她極力壓抑下不斷在腦海和胸口蠕動攀爬的無名恐懼,喉頭乾澀地勉強擠出問話。

    「是,在祠堂。」蕊兒小聲道:「聽說老爺派大少爺下鄉收租,可他非但沒把田租收回來,還在外頭同人豪賭天九牌,把鄉下所有的田契都輸光了。」

    「你說什麼?」談瓔珞緊緊抓住她的手,「是真的嗎?」

    「是真的,陪大少爺去收租的李掌櫃見掩飾不過,搶著向老爺都稟明了。老爺氣極了,說要打死大少爺呢!」

    「快,備轎,我要回娘家!」

    她們趕到談家兩堂,但見家丁們手持水火棍,殺氣騰騰地站立兩旁。

    「爹,饒、饒命啊,我、我是遭人陷害的,我本來沒想進那賭場去。」跪在祖宗牌位前的談運慶猶不如悔改,一逕兒為自己辯解。「都是那個王大少,他硬拉孩兒去……孩兒想,總不好不給人面子,那便玩個兩把……可、可後來也不知是怎麼了,像中了邪似的就、就……啊!肯定是三叔那院落不乾淨,煞氣太大惹出的禍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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