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 文 / 夏晴恩
小臉更紅,她索性衣裳也不拿了,就躲回到紗帳後,用軟衾將自己裹成一隻毛毛小雪兔。
「……你在寫什麼?」她悄聲問著。
「就快好了。」他輕輕擱下紙筆,接著勾唇一笑。
即使隔著紗帳,即使這幾日來他已不知對著她笑了幾遍,甚至連在床上的妖孽春笑,她都被迫看了整整六日,但對於他的笑容,她還是無法抵抗。
心兒怦怦跳,她害羞看著他大步靠近,接著掀開紗帳,親暱地貼著她坐下。
「妳來看看。」
她眨眨眼,看向他手中的書冊。
「啊!這是──」她臉色大變,瞬間搶過那本書冊。「這書你是從哪裡找到的?你怎麼可以亂動我的東西……不對!你看了對不對?你看了對不對?」她揪著他的衣裳,恨不得將手中的書冊毀屍滅跡。
他朗朗大笑,一把將她擁入懷裡。
「原來在妳眼中,我是魔魅絕世妖孽啊。」他貼著她可愛的耳廓低道。
她全身僵硬,臉上瞬間閃過好幾種表情。
「娘的!你果然看了。」最後,她摀著臉,絕望低吟。
萬事休矣、萬事休矣啊,本來她是打算秘密寫完他們這段後,再來吐實身份,屆時他若是想要一窺究竟,她也早就將春史藏好,讓他想看也沒得看,沒想到他卻先下手為強,利用春色將她迷得團團轉,連著六日都無心留意春史的去處。
不好,先前她都寫了些什麼?
雖然遣辭用字偶有出入,但大致上,她都是照實寫的……
「原來妳的真實身份是春史,莫怪妳一身才華,連武藝也如此超群。」他讚賞似的撫著她的長髮。「那夜妳跟蹤我上花月閣,就是想弄清楚我的癖好?」
「……」她忘了她忘了。
「所以出現在上頭的那些人,妳全跟過他們進出青樓,一次不漏?」
「……」老天爺,她就曉得他會計較這個!
「妳不回答也沒關係,不過後頭那幾頁,我全撕掉了。」
她錯愕抬頭。
「寫史貴在真,那幾篇內容有誤,所以我替妳重寫了一份。」他理所當然地微笑。「妳看看吧。」
她不只錯愕,簡直是驚駭了!
重寫……他到底寫了什麼?該不是昨晚,還有昨晚的昨晚,還有昨晚的昨晚的昨晚的事,他都寫進去了?
實在是太過膽顫心驚,她幾乎是顫抖地攤開春史──
閻律,京城人士,年三十,從未心動。
蒲月初二,初見封曳秀,只覺此女心思敏捷、膽大心細,不似一般良俗。
翌日,再見封女,封女巧笑獻上四季美人圖,欲行不正當之勾當,期間口若懸河、居心叵測、膽識過人,令人激賞。
同月十八,封女以價議圖,以三十五兩銀代價,再行不正當之勾當,閻律莫可奈何,卻也莫愉悅。
同月二十四,封女智斗苛薄無恥錢老闆,慷慨解囊,良善助人,大動人心,閻律心弦震顫,已有好感。
同月二十八,封女受鹽鐵一案牽連,當街被劫,閻律公私分明,強案擔憂,尾隨在後,靜觀其變。封女雖受賊人要挾,毒害閻律,卻能臨危不亂,堅持正義,閻律如獲至寶,又愛又憐,已有共偕百老之意,逐安排封女入居閻府,就近保護。
荔月初七,封女魯莽出府,閻律五內如焚,深恐失去一生至寶。
荔月十三,刺客入侵閻府,欲行刺閻律,封女捨身相救,閻律至情不渝。
兩日後,閻律心動難抑,當眾公佈,近日內,必擇日迎娶封曳秀為妻……
──春色無邊,真情實記
素白小手迅速翻頁,卻發現後頭幾頁皆是一片空白。
「就這樣?」她臉紅紅地看著他,心情猶如琴弦震顫,指尖忍不住輕輕撫過「一生至寶」四個大字。
「就這樣。」他語氣淡淡,卻是含笑。
「可……這似乎太偷斤減兩了。」她忍不住嘴角翹翹。
「心意寫出來就夠了。」
「可……這似乎也太偷雞摸狗了,重點忽略,細節全無,這……」除了她,不會有人喜歡看吧?
「妳若真想寫細節,就寫別人吧。」他輕笑。「只要妳能多注意自身的安危,別跑得太遠,我不會束縛妳的。」
她愣愣地看著他,不敢置信他會主動提及繼續寫史的事。她以為她得花上好一番功夫,才能說服他……
「妳愛怎麼寫,就怎麼寫,不過往後用聽的就好,我還沒有大方到讓妳去看其它的男人。」
她臉色脹紅,彆扭急道:「我本來就不愛看的。」一頓,忍不住補充:「通常都是他們急色,光天化日之下就脫了,我才不小心……咳!總之,我答應你便是,往後我一定更加小心。」
「小心駛得萬年船,別忘了妳的承諾,咱們說好要一塊吃完這輩子的飯菜。」他勾唇一笑,俯首吻上她的唇瓣。
「我知道……」她紅著臉,柔順承受他的溫柔。
天曉得嚴肅如他,竟然願意讓她繼續寫史,甚至承諾不束縛她,為了她。他已做出太多太多的寬容與讓步,就算他要求她交出下輩子,她也是願意的,。
「閻律……」她忽然輕輕推開他。「我有沒有……有沒有說過……」
「嗯?」他含笑挑起眉峰,彷彿不曉得她想說什麼。
「我有沒有說過我對你……其實……其實……」小臉愈來愈紅,彷彿就要滴出血來了。
「其實如何?」他表情不變,眼神卻逐漸深濃。
她輕咳一聲,彆扭地低下頭又抬起頭,最後乾脆一鼓作氣,抱住他的腰,大聲說道──
「我對你其實也是此情不渝的,謝洩以,你也是我一生的至寶。」說完,整個人埋入他的懷裡,打死都不再見人。
朗朗笑聲驀然響起,在紗帳內繚繞,久久不散。
偶爾風來,吹起軟薄的紗帳,兩人相互依偎的身影如同鴛鴦交頸,形成七夕這一日最美的風景。
番外篇
「啊……好棒,喔……大人,快點,再快一點……」
「該死,妳這個小妖女!」
「嗚啊……奴家要死了,要死了啊……」
夜身人靜的二更天,月光淡淡,唯有風吹草動,然而一座富麗堂皇的高樓裡,卻始終迴盪著女人欲仙欲死的嬌吟,以及男人如猛獸般的吼叫聲。
裡頭究竟在幹著什麼勾當,自是不言可喻。
屋內春戰打得難分難解,屋外大樹上,卻有抹人影盤腿靠著樹幹,百般無聊數著星星嚼甜豆。
第五十一顆、第五十二顆、第五十三顆……喵∼∼
細微的貓叫聲,忽然自樹下花叢間響起。
數著星星的小手忽然一頓,接著若無其事地繼續數星星。
第五十四顆、第五十五顆,第五十六顆……喵∼∼
細微的貓叫聲再次響起,這次聲音大了些。
數著星星的小手再次一頓,還想再數,卻忽然感到有些虛弱。
喵∼∼∼喵∼∼∼喵∼∼∼
喵叫聲不停歇,一次比一次高昂,一次比一次急促,簡直就像是催魂了!
小手撫上額頭,封曳秀有些忍不下去,於是吐出一縷幽歎。
「哪兒來的死貓在鬼吼鬼叫?當人都不用睡覺是不是!」屋裡,勇猛野獸的吼叫聲突然氣若游絲,一抹胖墩墩的人影奔到窗邊,暴跳如雷地推窗大罵。
「大人,別理那只臭貓嘛!」一名衣衫不整的女人跟著來到窗邊。
「不成,一定的將那只死貓捉起來才行,牠已經鬼吼鬼叫三夜了!」男人左顧右盼,殺氣騰騰地尋找死貓蹤跡。「都是那只死貓害我做不成一套,今晚我非宰了牠不可!」
一陣細微的穿衣聲後,男人氣呼呼地衝出門外,獨留女子咬著衣袖哀怨低泣。
……喵∼∼∼喵∼∼∼喵∼∼
貓兒雖然短暫地沉默了會兒,但下一瞬間,竟然又不怕死地開始鬼吼鬼叫,封曳秀眼角微抽,差點想將手中甜豆變成殺傷武器,直接讓某人不省人事去。
忍字頭上一把刀,修行三年,她總會成功的,她忍!她忍!她忍!
深吸一口氣,她將甜豆放入嘴裡嚼了嚼,接著翻身一跳,輕輕落地。
花叢裡,一名女子始終單膝跪地,見到她現身,立即恭敬低聲道:「夫人,大人有請。」
小嘴再次飄出一縷歎息,封曳秀揉著額際,很無奈地低低開口。
「月牙,三更半夜的,妳不待在花月閣,偏來棒打淫賤狗男……茍合妙鴛鴦,還連續打了三夜……」忍不住又歎了口氣。「難道最近都不用查案了?」
冷若冰霜的芙蓉臉上飛快閃過笑意,月牙依舊恭敬低著頭。
「稟告夫人,汴州浚儀縣近來頻傳冤案,大人受御令前往查明真相,明日即刻啟程,還請夫人回府準備。」
「又要出京?」封曳秀娥眉輕顰。「不成,我還有正事要辦,妳回報大人,這次我就不跟了。」老是這樣東奔西跑的,她怎麼觀察她的春天小羔羊?
「大人交代,汴州小籠包名聞遐邇,燒餅、刀削面也是一流,還請夫人千萬別錯過。」月牙慢條斯理地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