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文 / 湛露
她不知道除了她之外,血月國中還有什麼人關注這次戰役的進程,於是暗中走訪六部。所謂「暗中」,自然就是深夜探訪,這是最不引人注意的方式。
結果她發現,六部中,吏部對李承毓的進展最不關心,這也難怪,吏部的人從上到下都和他不合拍。
相比之下,戶部的周大人,刑部的吳大人,以及禮部的張大人,倒是對他的情況比較關注,但是又似乎都礙於三位侯爺,不敢有大動作。
看來這一戰的關鍵,不僅在李承毓的戰果,還在三位侯爺的手中。
既然司空晨曾經給三位侯爺送過大禮,她也有必要去走訪一下。
三人中,她最不喜歡上官榮,對端木虯也沒什麼好感,而公冷安比起前兩人似乎還稍微好說話點,她決定從這人身上下手。
初到公冷安的侯爺府,他給了她一個下馬威,讓她足足等一個多時辰。
楊帆都等得不耐煩了,怒道:「將軍何必為了李承毓的事情這樣費心?這公冷安明顯是給將軍臉色看,您不等又怎樣?」
「稍安勿躁。」她背著手,「楊帆,你跟了我這麼多年,怎麼還是這樣沉不住氣?先不管我們要不要幫李承毓,就算是為了司空朝,難道你都等不起這一點點時間嗎?」
楊帆悶著頭,還是一臉不耐煩的表情。
又等了好久,這府裡的管家才磨蹭地出來說道:「聶將軍,我家侯爺午覺剛睡醒,要您到內堂稍候。」
「多謝。」她客氣地跟著管家走進內堂,吩咐楊帆在侯爺府門口等候。他不放心,還要說什麼,被她冷冷看了一眼,只得留下。
公冷安姍姍來遲,還打著哈欠一邊用熱毛巾擦著手,見她一人在內堂等,身邊連個隨從都沒跟,便哼哼笑道:「聶將軍還真有膽量,孤身進我這侯爺府,不怕我一時發了狠,要和你算一算當年戰場之仇嗎?」
「我今日來,是為了血月的事情,侯爺不會公報私仇的。」她篤定的說。
公冷安面露動容,坐下來看著她,「我不知道你和我能有什麼關於血月的公事談,你要明白,你可還不是我的主子,無權命令我任何事。」
聶青瀾依然站著,顯得很是謙恭,「我知道自己的角色,我今日只是以後輩的身份,來向侯爺討教一些問題。」
聽她這樣說,公冷安很受用,僵硬的嘴角若有似無的挑起一絲笑意。
她趁勢道:「李丞相外出剿匪,他臨走前向我殷殷囑咐,若有疑難之事可以來問候爺,因為侯爺是他舉朝中少數幾個可以信得過的人,所以我如今也只有壯著膽子來煩擾侯爺了。」
公冷安一聽,更是高興了,身子向後方椅背一倒,「有什麼問題就問吧。」
「西山的這批山賊,應該不是存在一兩日了,為何一直剿滅不成?我知道侯爺和兵部關係匪淺,侯爺又是個正直忠勇的人,這其中定然不是兵部的責任,難道有什麼人在背後搗鬼?」
公冷安像是訝異於她的這個問題,打量了她一會之後沉沉開口,「你倒是聰明。所謂官匪一家,常人說到山賊屢剿不絕,都會怪到兵部頭上。兵部裡有不少我的徒子徒孫也無端遭到一堆指責,人人都很鬱悶。其實,這與匪徒一家的「官」可不在兵部。」
聶青瀾聽到了重點,雙眼一亮,「難道……會是在吏部?」
他又一驚,「你怎麼會……」
「我怎麼會想到這一點?」聶青瀾歪著頭一笑,「各部之中,最有外心的就是吏部,吏部也是與各地方大小官員聯繫最密切的,倘若要故意走漏個風聲消息,有的是管道方法去做。說不定,你們兵部的兵馬還沒到,消息已經遞過去了。」
他沉默了,似是已經默認。
聶青瀾再道:「既然侯爺知道這裡面的問題,有沒有和丞相提起過?」
公冷安無聲地哼笑,「他那麼精明的一個人,怎麼會不知道?只是不好揭穿罷了。」
想起李承毓以前的種種為難,她猜想,說不定當初指使宮女燕兒暗殺自己的幕後黑手,就是吏部那邊的人,所以他同樣是心知肚明,卻不好揭穿?
「那,侯爺可不可以幫我一個忙?」
「什麼?」
「幫我看住吏部的人。這一回,不能再讓他們繼續和山賊互通有無,否則丞相若是敗了,對血月何曾有利?只是親者痛、仇者快罷了。而侯爺,您難道會是仇者那邊的人嗎?」
聶青瀾的話似是觸動到了公冷安,讓他揚起濃眉凝視著她,「你這樣一個異國女子,為什麼對我們血月的國事如此關切?也許你一輩子都當不成血月的女皇。」
「我一直都說,其實我不在意這個女皇之位,倒是你們比我還要在意。自從我來到血月,李丞相對我頗為照顧,我從他身上看到一個真正忠君愛國的臣子應有的風範,我深感敬佩,實在不願意見到血月國少了這樣一位好丞相,所以我要盡力保住他。侯爺,您肯不肯幫我?」
公冷安望著她,意有所動。還沒開口時,忽然有人急匆匆地跑來,衝口就說:「侯爺!兵部來了急報,昨夜丞相在西山出了險情,被山賊圍困在南山角一側,危在旦夕!」
聶青瀾驚得雙目圓睜,顧不得規矩,搶在他之前一把接過了戰報。
那人不知道她的身份,想要奪回,被公冷安伸手按住,喝道:「你先退下。」
快速地將戰報看了一遍,她喃喃自語,「怎麼可能?昨天的戰事明明還是他佔優勢。」
公冷安淡道:「你我從軍出身,都該知道戰場上的事情瞬息萬變。西山山賊最善夜戰,偏偏丞相的夜戰是個弱點。」
「為何?」她飛速抬頭。
他疑惑地看她,「你不知道?他的雙目有疾,一到夜晚就看不清道路。」
「夜盲?」聶青瀾愣住。
他點頭,「所以鐵雄總是寸步不離地跟在他左右。」
她只覺得自己呼吸困難,艱難地問:「那……他為何要冒險出征?」
公冷安笑了,「就像你說的,他是個難得的忠君愛國的臣子,既然別人指望不上,就只有指望自己了。以命搏命,原來在戰場上他也慣用這招,雖然凶險萬分,倒是也能出奇制勝。」
聶青瀾急急地問:「那我們該怎麼辦?侯爺要發兵救他吧?」
他慢條斯理地說:「不是我不想救他,在血月用兵可不容易,雖然大部分部隊是我的部下統領,但要動用超過一萬幾以上的人馬要皇上本人親自下旨。現在國中沒有女皇,援軍便不好過去。」
她又急又怒,「那也不能眼見他身陷險境而置之不理吧?」
見她情緒激動就要衝出去,他忽然心中一動,叫住了她。「眼下倒有一支人馬,人數不多,可以交給你管,只是不知你願不願意領兵?」
「當然!」聶青瀾一口答應,這正是她求之不得的事情。求人不如求己,戰場上的事情她向來不願意假手於他人。若不是李承毓次次阻攔,她早就帶兵跟隨在他左右了。但是,會有什麼人馬甘心讓她統領呢?
公冷安笑得古怪,「你去刑部大牢看看吧,你要的人就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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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部大牢會有她適合的人手?聶青瀾真是不解公冷安的話。
不過,他也算足夠給她面子了,親自帶她來刑部。
刑韶尚書吳大人,一見他們竟然連袂而來,也大惑不解。
直到公冷安神秘兮兮地說:「麻煩吳大入打開一號地牢的牢門。」
「一號?」吳大人一驚,用不可思議的目光看他,又瞥了眼聶青瀾,小聲道:「侯爺,那牢裡關的可是重犯……而且是先帝御旨判的刑,沒有新帝的旨意,怎麼能隨意打開牢門?」
公冷安沉下臉來,「你應該也知道丞相大人在西山遇險的事情了吧?現在聶將軍願意去救人,但是卻沒有合適的部下,難道你要她孤身去西山嗎?老吳,你要是不想在日後落個助紂為虐、落井下石的臭名聲,不如現在睜一眼閉一眼算了。」
吳大人無奈地看著兩人,歎道:「侯爺,你真是會給我找麻煩。這件事要我做了,就算不抄家砍頭,也要丟官罷職。」
他呵呵笑道:「反正你當尚書十來年,快到解甲歸田的時候了,我幫你早點返鄉,含飴弄孫,你該謝謝我。」
吳大人哭笑不得,又是搖頭,又是歎氣,但最終還是帶著聶青瀾去了天牢。
所謂一號地牢,聽來真是個神秘所在,否則不會讓公冷安看得這麼重,也不會讓吳大人這樣為難。裡面關的到底是什麼人?他,或他們,真的可以幫到她嗎?
一步步走進潮濕昏暗的地牢深處,穿過長長的信道,信道兩側哼哼唧唧的各種罪犯,有的在唱歌,有的在說笑。忽然聽到有外人進來,許多犯人都撲到柵欄旁,伸著脖子看進來的是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