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香奈兒
「你怎麼知道秋娘?」她飛快轉身,在目光交接的瞬間想到了一個可能。「采兒全跟你說了?」
他微笑頷首,默認了她的猜測。
「那收取回扣之事——」
「是真有其事。」
夫妻多年,南天齊當然明白妻子對馬六雖有不滿,卻也不想冤枉好人。
「其實那點小錢我並不在乎,看在他做的飯菜十分合奶奶和你的胃口,我就睜只眼、閉只眼由著他胡來。不過我聽采兒說,馬六看奶奶不讓你管事,便不把你放在眼裡,還對你出言不遜,光憑這點,我就不可能再放任他繼續待在將軍府。」
聽出他話中珍寵之意,傅香濃不禁唇角微揚。「瞧你,好像誰得罪我,你就要和誰拚命似的。」
「事實如此。」他鼻尖蹭著她的,目光滿是愛戀。「只要你露出一丁點難過,我可是遠比劍刺刀割還痛,你啊,根本就是我的死穴!」
「你就愛哄我開心。」傅香濃抿唇輕笑,忽然想起他進宮一事。「對了,皇上召見你做什麼?」
提到此事,南天齊的笑容立刻斂下,眉間添上淡愁,教傅香濃看了也跟著揪心。
「你才剛回京,皇上應該不會馬上又派你出征吧?」
她看似輕鬆笑問,其實心裡明白當今聖上喜怒無常又好大喜功,不顧民生聊敗,執意徵兵開疆闢土,她的猜測不無可能。
「原本是十日後,不過我勉強找理由說服他延了兩個月。」
南天齊發現她那雙原本光采靈動的黑眸,霎時黯沉不少,心裡滿是歉意。
「唉,成親以來,我領軍東征西討,沒盡過幾日做丈夫的責任,還把侍奉長輩的事全交託給你,奶奶她對你又——香濃,對不起,我——」
「我們夫妻之間,還需要說這些客套話嗎?何況能嫁你為妻,我此生早已無憾,又何來埋怨?」
傅香濃雙手環抱住他結實的腰桿,小臉貼在他的胸膛上,聽著那強壯有力的心跳,唇角緩緩勾出一抹幸福笑意。
「我可以等,也願意等,只求你在戰場上多加小心,時時刻刻記掛著家裡有我等你平安歸來,因為……」她仰頭望著他迷人的劍眉星目,水眸裡盛滿無限濃情。「你生、我生,你亡、我亡。」
他蹙眉。「我說過我不許——」
「我也說過我不聽,你要是狠心棄我不顧,我也不想再當你愛的那個堅強女子。」她固執地打斷他未竟的話,耍賴地說:「你希望我活得好,就要千萬珍重自己,因為是你寵壞了我,讓我不能沒有你,所以你得負責到底,遵守諾言活著與我白首偕老。」
他搖頭苦笑。「知道了,我負責到底就是,我怎樣也會比你多活一天,好把你寵得無法無天。」
她美眸彎彎,笑得柔美。「嗯,我等著看。」
南天齊凝眸望著嬌妻,怎會不明白她笑靨之中隱含的擔憂與苦楚,那眼底眉梢滿溢的深情,他更是看在眼裡、放在心底,為之深深動容。
但他無法說出口的是,伴君如伴虎,多少今日顯臣明日囚,加上皇上近佞臣、遠賢臣,朝中情勢詭譎,就連他這掌握兵權的大將軍也成了不少人的眼中釘,動輒得咎。
即使他想卸甲歸田,只怕野心勃勃的皇上不到他戰死是不肯放手,能否和她相伴到老,不只得在沙場上保命,還得看皇上喜惡。
第2章(2)
想到這些,他更加擔心懷中的嬌妻。依她剛烈的性子,若他有個萬一,恐怕誰也制止不了她生死相隨,除非讓她除了他之外,還有其它掛心之人,譬如——
孩子。
「啊!」
傅香濃驚喊一聲,因為丈夫突然將自己橫腰抱起,二話不說便大步邁出廳外。
「放我下來,萬一被旁人看見——」
「我抱我妻子,怕誰看?」他更加大膽地俯首吻上那誘人櫻唇,羞得她將臉埋進他胸膛。
「聽說你今天去注生娘娘廟求子?那麼你有沒有聽過,求神不如求人?」
見妻子抬頭以迷惘的目光注視他,南天齊這才揚眉接著說:「求人也不如靠自己,所以跟我回房努力吧!」
明白他所指何事,傅香濃雙頰赧紅,忍著嬌羞輕輕頷首。
誰教她想懷個孩子,還真是非得靠他一起努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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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燈下讀完丈夫從軍中寄來報平安的家書,傅香濃不禁輕撫著自己渾圓的肚皮,露出安心的笑。
「等你爹回來看見你,肯定又驚又喜,你可得平平安安的出世,知道嗎?」
孩子像聽懂了她的話,在肚子裡動了動,更讓她笑瞇了眼。
為了不讓丈夫因擔心她而分心,在徵求長輩同意之下,至今她還未提筆告訴丈夫自己已懷有九個月的身孕,就等著他凱旋歸來那日,親眼瞧見這天大的驚喜。
「夫人,這信您前天看、昨天看、今天又看,都看上八百遍了,還不膩呀!」在一旁侍候著的采兒,說著說著忍不住打了個呵欠。「入夜了,您不睏,肚裡的娃兒也該早睡,還是快上床歇息吧!」
傅香濃好笑地瞅她一眼。「才過戌時你就呵欠連連,未免太不濟了。」
「是夫人您精力旺盛,一點也不像個有孕在身的婦人。」
「是嗎?」她也覺得自己精神不錯。「大概是因為這孩子乖,在我肚子裡從不作怪,連害喜也只有短短幾日,沒讓我受什麼折騰吧。」
「那一定是因為夫人您做了不少善事,所以好人有好報,連肚裡的娃兒也是來報恩的,捨不得讓您受苦,以後一定會是個懂事又孝順的孩子。」采兒真心這麼認為。
「希望這孩子將來真能懂事、成材。」傅香濃拈了塊烏梅糕入口。「嗯,真好吃!采兒,你也一起吃。」
「這怎麼成!」采兒連忙搖手。「那糕裡的烏梅可是南方來的上等貢品,是皇太后賜給太君的,我一個下人怎麼能——」
「誰說不行?我們雖是主僕名分,但我心裡一直把你當成妹妹看待。」傅香濃說著便硬將糕點送入采兒口中。「貢品又如何?奶奶給了我便是我的,我能吃你當然也可以,別跟我見外。」
「夫人……」
這番貼心話聽得采兒心裡和嘴裡一樣又酸又甜,眼眶不禁濕潤起來。
「其實采兒一天都不敢忘記,當年我爹為了還賭債,將我賣入青樓,我趁他們不備跳樓輕生,當時多虧小姐您見我可憐,說動老爺出錢為我贖身,還請大夫為我療傷,留我在您身邊服侍,否則我哪還有命活到現在,這份大恩采兒至今還無以為報,只能來生報答了。」
「說什麼來生,怎麼突然傷感起來了?」傅香濃拍拍她手臂,淡笑道:「那是我們有緣,談什麼報答?千萬別再放在心上——」
叩叩叩——
一連串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了兩人的談話,采兒前去應門,發現來人竟是未婚夫高壯。
采兒微擰秀眉。「這麼晚了,你怎麼——」
「太君吩咐,請夫人快快收拾細軟,立即到佛堂見她。」
「收拾細軟?」傅香濃一臉疑惑,心中隱約有種不祥預感。「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高壯點點頭,面色凝重。「時間緊迫,請夫人快點收拾。采兒,快幫忙夫人,衣物簡單收拾幾件即可,首飾也別全帶走,挑些貴重和有意義的即可。」
雖然不明白發生何事,但是看高壯神情嚴肅,她們也只能盡快收拾好一切,跟著他快步來到佛堂。
「奶奶、爹,發生什麼事了?」
傅香濃一進門便發現奶奶面容慘白,公公一臉凝肅,看來真發生了什麼大事。
「香濃,時間不多了,這是賬房裡取出的所有銀票和我幾條金鏈子,記得貼身收好。」
南老夫人將傅香濃拉到身邊,取下手中佩戴多年的血玉環,套進她手腕,目光哀傷地凝視她。
「這是我們南家數代下來只傳長媳的避邪玉環,奶奶今日將它交給你,希望它能保佑你這一路平安無禍,順利為我們南家保住肚裡的一脈香火。」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傅香濃聽出了話中的不尋常,又想起剛剛來此之前見到的一件怪事。「方纔我發現有一名太監打扮的人從後門離開,是不是宮裡傳來了什麼壞消息?和天齊有關嗎?」
南老將軍望著兒媳,沉重地長歎一聲。
「香濃,爹接下來所說的事雖然殘酷,卻是無法改變的事實,為了肚中孩兒,你一定得堅強撐著,絕不能在這節骨眼裡倒下。」
見兒媳點頭允諾,他才接著說:「當年我曾在戰場上救了王公公父親一命,所以今晚他捨命來報,說是早先傳來齊兒兵敗被俘,因為降敵而——」
「不可能!」傅香濃緊握雙拳,斬釘截鐵地說:「天齊他忠君愛國、志節高超,寧死也不會降敵,這消息一定有誤!何況他是不敗將軍,不可能戰敗,絕不可能!」